見樑縣令嘴脣喏喏,不像是畏懼仇恨,更多的意外激動,單飛心中又想——這人和巫靈兒家可能有交情。
他片刻間推出這些,暫時放下方纔的不安,見樑縣令上前一步又頓住,神色猶豫的樣子,笑道:“樑……伯父,許久未見。”
樑歧立即看了田元凱一眼,低聲道:“進衙內再說。”他上前幾步拉了單飛快步進了縣衙。
這是怎麼個情況?
田元凱沒想到樑縣令反客爲主,對單飛似乎比對他還親熱。
單飛認識樑歧?那怎麼沒聽他說過?
田元凱那一刻只感覺單飛不是深不可測,而是神不可測,這小子怎麼和哪裡都能有上一腿,田家塢能認識孫輕、涉縣能結識縣令?
衆人進了衙內書房,樑歧見晨雨緊跟不捨,低聲道:“賢侄,這是哪個?”
щшш ¤t tkan ¤co “晨雨。”單飛介紹道。
樑縣令上下打量晨雨幾眼,神色有分異樣,但沒有多說什麼,見田元凱落座望來,田蒲守在門口,暗想這裡五人除了這個晨雨,都不算外人,有些話兒……
“樑兄弟。”田元凱遠比樑歧爲大,見狀道:“你怎麼會認識單兄弟?”
啊?
樑縣令對田元凱的稱呼感覺莫名其妙,心道你做單飛的爺爺都沒有問題,怎麼對單飛稱呼起兄弟來,你叫我兄弟,我叫單飛賢侄,這稱呼可算是亂的一塌糊塗不可理喻。
不過他此刻並沒有心情理會這些,只是道:“我當然認識單……賢侄。”他當然沒有田元凱那厚的臉皮,更不解田元凱怎麼會爲老不尊,沉吟道:“單賢侄,你怎麼會來這裡?你不是說……”
“他說要去鄴城。”田元凱見樑歧和單飛着實親熱無間,硬生生插了一嘴,暗想老夫本是拿單兄弟當籌碼的,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樑歧搶了頭功。
“你還沒有忘記甄柔?”樑縣令皺眉道。
“甄柔是哪個?河北無極甄氏的?”田元凱倒沒聽過甄柔,不過他對河北世族當然瞭如指掌,一聽甄姓立即聯想到這點,聽樑歧一口道破單飛的用意,更是驚詫,感覺看這情況,樑歧真的和單飛很有交情。
田元凱一喜一憂,暗想單飛認識樑歧其實更好,以單飛的能力、單飛和樑歧的交情,肯定對田家塢更加有利,憂慮的卻是怕樑歧喧賓奪主,反蓋過田家塢的風頭。
他在田家塢生死攸關的時候,只想着田家族人能夠保命就好,但一看形勢好轉,立即就想到更遠的事情。
樑縣令奇怪道:“元凱兄,你不知道甄柔?那你爲何帶單兄弟來此?”
“等等。”田元凱感覺事情有點偏離,故作神秘笑道:“樑老弟,煩勞你將怎麼結交單兄弟的事情詳細談談。”
樑縣令大爲奇怪,看向單飛,單飛也很是贊同田元凱的建議,暗想自己對身世一直稀裡糊塗的,解釋真相不可能,聽樑縣令說說,日後在鄴城也能有分準備。
輕輕嘆口氣,單飛道:“很多事情實在是一言難盡。我和田堡主是一見如故,無話不說……”見田元凱摸着鬍子笑的合不攏嘴,單飛又道:“不過很多事情還沒來得及說,就煩勞伯父說說了。”
樑縣令一頭霧水,看看衆人,實在搞不懂這些人怎麼捏在一塊的,許久才道:“從哪來說?”
“當然從頭來說,樑老弟怎麼認識單兄弟說起最好。”田元凱獻寶道:“到時我也會把如何結交單兄弟的事情詳細和你說說。”
樑縣令並不知道眼下這個單飛和以前大不相同,只是想到,你和單飛怎麼結識我有什麼興趣知曉?你說要來見我,我以爲會是有關百姓一事,怎麼會和單飛有關?
心中不解,樑縣令還是道:“我認識單兄弟……不是,是單賢侄,當然是因爲單賢侄的孃親。單賢侄孃親巫靈兒身爲荊楚神巫巫潛之女,我……”頓了下,微有惆悵,“我有幸見過巫靈兒幾面。”
田元凱猜不透單飛的心思,但一看樑縣令的表情,立即道:“你難道喜歡巫靈兒?”
樑縣令嗓子幾乎都要咳啞,尷尬的望向單飛,見其沒什麼嘲諷之意,終於道:“哪裡像元凱兄你說的那樣,我只是對巫靈兒很有欽佩罷了。”
你撒謊!
田元凱老辣,對這顯而易見的遮掩倒是一眼看穿,內心對單飛年紀輕輕有如此造詣總算有個合理的解釋。
神巫巫潛的外孫,怪不得如此了得!
要知道自古從三皇五帝到夏商周秦漢,巫人在其中佔的分量可說極重,《左傳》史書中甚至將其濃墨重筆的描繪,可見其在廟堂民間的影響。只是帝王明其蠱惑的力量,知道難以控制,這才屢次禁止,但無論上層還是民間均是屢禁不止,反倒更加的活躍。
田元凱見識不凡,當然不如愚夫愚婦般的信服神巫,可對巫術亦是有些敬畏。
實際上不止是他,越是權位高上之人,反倒更有機會接觸到神秘之力,對天地間的神秘力量更有分敬畏。
不然也不會有秦始皇求仙、漢武帝因爲巫術甚至殺了親子。
秦皇漢武一代君王如此,世人自然更是難免將信將疑,田元凱處於中間,對巫術素來敬而遠之,但聽樑縣令所言,心中不由感慨。
樑縣令見衆人都在等他說下去,咳嗽一聲道:“巫潛對無極甄氏有過救族之恩,巫靈兒帶着單賢侄去了鄴城後,甄氏自然想和其聯姻。”
單飛聽樑縣令說的和趙達大致不差,暗自皺眉,向晨雨看了眼,見其雖是看着別處,但顯然是在認真聽着。
她爲何對這些事情這麼有興趣?
單飛心中微動,聽樑縣令道:“只是後來……巫靈兒卻在鄴城神秘失蹤,無人知道她的去向,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晨雨似震了下,霍然向單飛看來。
單飛那一刻只感覺口舌發乾,腦海中卻是有如雷電劃過。
巫靈兒是在鄴城憑空消失!
他雖不知道這個孃親的本事,但暗想樑縣令都是欽佩,甄氏都看重的女子,自然有特異生存的本事,可這樣的一個女人,又如何會憑空消失?
“連單兄弟也不知道孃親的去向?”田元凱忍不住問道。
不等單飛回答,樑縣令已道:“他亦不知,他當年比現在要小了很多。單賢侄因此在鄴城甄氏家族住了下來,又過了幾年,仍舊無人知道巫靈兒的下落,甄氏對單賢侄卻是冷淡下來。”
田元凱忍不住道:“他們是瞎子?”
“怎麼?”樑縣令反倒有分不解。
田元凱不解道:“以單兄弟之能,到哪裡都是搶手貨,甄氏有個甄宓嫁給了袁紹二子袁熙,就真的覺得很了不起?巫靈兒失蹤,他們竟然人走茶涼,連單兄弟都瞧不起?”
他以人情世故推之,倒是絲毫無差。
樑縣令暗想單飛又有什麼能力?輕嘆一口氣道:“元凱兄猜的不錯,甄氏對賢侄似乎很是冷淡下來,賢侄氣憤不過,這才前往許都,路過涉縣的時候,老夫挽留他在涉縣,他卻決意前往許都,說是要找人學技後再回轉鄴城。”
田元凱本是不解,轉瞬明白過來,暗想原來單飛以前本事不大,如今是藝成歸來。
望向單飛,樑縣令遲疑道:“賢侄,我當初勸你不住,可我畢竟還想問你一句,已經過了這多年,你真的放不下甄柔?”
衆人均是望向單飛,晨雨也不例外。
單飛本自尷尬,但見晨雨秋波漫來,心中一跳,決絕道:“我根本對甄柔沒有任何愛意,這次前來鄴城,我是爲了晨雨。”
他本來少表達心意,暗想這種事情簡直無聊至極,成功人士怎麼會像個衝動少年般將這些話宣之於口?當初如仙詢問甄柔時,他根本不予理會,我喜歡誰不用向任何人彙報。但他這時卻覺得一定要表明態度。他卻忘記了自己躺在牀板上半個月的光景,一心只想去鄴城當個成功人士,如今早忘記初衷,只記得是答應晨雨要來鄴城。
晨雨移開了目光。
樑縣令自認對單飛知根知底,當然不信單飛所言。
年輕人,都是好面子,表面上說是不要不要的,內心想什麼誰會不知?
單飛要是對甄柔沒有意思,怎麼會去鄴城,還拉上個女人壯膽撐門面?
這就是要面子、又不懂事的年輕人了。
這姿態做的這麼明顯,明眼人一看你就是爲了甄柔,誰會認爲你從不介意?
田元凱卻是笑道:“單兄弟好志氣!”
他終於以爲自己全盤明白,暗想甄氏蠢的真是亮瞎了老夫的雙眼,單兄弟這般人傑他們居然對其冷漠,單兄弟功成名就歸來,喜歡的可是晨雨,這次要去鄴城不假,但那是打臉去了。
你甄氏牛什麼牛?
單兄弟身爲曹操身邊最信任之人……田元凱暫時這麼設想,如今收復了涉縣再加上田家塢,鄴城不日而克,到時候帶着晨雨去甄氏門前一站,給晨雨一個名分,告訴甄氏你從前對我愛搭不理,今天我讓你高攀不起,那可是要多威風有多威風。
如果單兄弟還嫌面子不夠,田家塢未嫁的女子不少,巧心就是一個,巧心拉着田家塢那些未嫁的女子去,站在甄家面前百來號女人還是有的。
田元凱人雖然老了,可想想那時的情景還是很有分年輕時的激動,看了晨雨一眼,躊躇滿志的時候還有分猶豫,只是在想——就是不知道這女人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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