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程何是恨過自己父親的。
父親飛得高，就希望他能飛得更高，可他不向往天空。
如果他是鷹，不翱翔就難以生存，爸爸想要他飛，就是對的。
可他是人，有他自己的喜好和感情，而每個人的追尋和快樂都是不同的。
其實爸爸是個很溫和很民主的人，唯獨對他，寄予了太高的厚望，才顯得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然而換位思考，他又何嘗是個稱職的兒子呢？
“爸，能別這麼說嗎？”程何難過的央求，“你這麼說，我也會很自責，是自己讓您失望了，您才……”
“好，不說，不說這個，”老何拍了拍程何的肩膀，“你先平靜一會兒，我給謹遇發個消息，答應了他一件小事。”
程何猜得到是什麼事，但他不過問，一如最初顧謹遇找到爸爸的時候，他也三緘其口。
“我睡一會兒。”程何說着，直接躺到爸爸的身邊，背過身去。
老何嗯了一聲，心底一片溫軟。
這輩子，好像還是第一次跟兒子這麼近距離的接觸。
前段時間住院，倒也是整天朝夕相處的，但像這樣躺在一張牀上，還彼此挨着，竟是頭一次。
這麼想着，老何更是慚愧。
想到兒子說過的那些話，老何很快平靜下來，給顧謹遇發完消息後，開始思考如何幫助葉錦年和許辰。
他想要兒子幸福，可兒子自己都放下了，心裡只盼望着葉錦年能夠如願以償。
所謂愛屋及烏，不過如此了。
這個忙，他還是要幫的。
不只是爲了幫兒子完成心願，還是理解他們的不容易。
如果可以選擇，他們肯定也想像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閤家歡樂。
午飯做好時，何太太來敲門，叫父子倆吃飯。
老何不知道程何有沒有睡着，試探着叫他：“程何，吃飯了。”
程何根本睡不着，但他假裝睡着，就假裝被叫醒。
他揉着眼睛起來，打了個哈欠，“這麼快，我睡了多久？”
“半個小時都沒有，”老何笑望着程何，揉了揉他的腦袋，“起來吧，洗洗臉吃飯，下午一起逛街買衣服。”
程何：“嗯。”
洗了臉，程何回想起老何這句話，心中感動萬千，差點溼了眼眶。
買衣服……
那是許辰說要給葉錦年買衣服的。
爸爸這麼說，就代表着幫定他們了。
“多吃點，別怕胖。”餐桌上，老何給葉錦年夾菜時，像以前一樣溫和可親。
葉錦年不知道程何跟他爸爸都說了些什麼，訕笑着道：“何叔叔，今天早上我爺爺還說我吃胖了，我還是少吃點肉比較好。”
許辰吃着飯，有種被盯着的感覺。
老何應該是已經知情了。
他還是頭一次被長輩知道藏着的秘密。
吃過午飯，老何要跟程何他們一起去逛街，不讓何太太跟着，也不許其他人陪同。
何太太本來是不放心的，但見老何情緒高漲，和兒子的關係明顯親近了不少，只得同意。
五個人一輛車，老何坐在後排，身邊是程何和葉錦年。
顧謹遇開車，許辰坐在副駕駛，這樣的情況是很少見的。
許辰身爲蘇慕許的大表哥，向來都是坐後排的。
他端坐着，直視前方，心裡莫名的慌，總感覺老何在試探他，考驗他。
上車時，老何是拉着葉錦年，又叫着程何的，像極了要看看他是否會生氣。
如果老何不在，他肯定是會生氣的。
“謹遇，辛苦你了，”老何笑道，“可是沒辦法，只能你開車。”
程何不接話，因爲他知道爸爸肯定有話要說，他是當事人之一，開車會受到影響。
顧謹遇聽明白了話中的意思，笑着回道：“何叔叔，不辛苦，這是我的榮幸。”
許辰聽着，越發心慌。
想他從小到大，這樣的感覺極少極少。
他爸哪怕打他，他都不帶慌的。
何叔叔和藹可親，他卻……頭皮發麻。
“許辰，你覺得哪邊家長那一關難過？”老何問的挺直接的。
許辰直接被問住了，假裝不懂：“何叔叔，您是說？”
“程何什麼都跟我說了，”老何笑道，“還請我幫幫你和錦年。既然要幫，總要多瞭解一些，是不是？”
許辰：“……”
居然直接和盤托出！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程何根本不是他爸的對手，這麼輕易就交代完了。
老何也是真的強大，居然還要幫他和錦年。
“何叔叔，您不怪我嗎？”葉錦年愧疚極了，弱弱的問。
老何佯怒道：“我生氣有用嗎？我生氣，你就肯當我兒媳婦了？”
葉錦年：“……”
他能說他不是兒媳婦嗎？
何叔叔也真是奇怪，一直嫌他兒子太文靜秀氣，像個女孩子，卻總說什麼兒媳婦，爲什麼不是女婿？
說到底，在他心裡，程何還是他兒子，是個挺有骨氣的男孩子。
“不用跟我說那些客氣話，我很好，我知道。”老何笑着看看車裡這幾個年輕人，打心裡都喜歡。
只要他們都好好的，誰跟誰在一起，又有什麼關係。
反正他能夠確定他兒子不恨他，他就很知足了。
至於將來什麼樣，那就看兒子自己的造化吧。
顧謹遇被逗樂了：“老何，您飄了。”
“這聲老何我喜歡，”老何一拍大腿，“難怪我最喜歡你，就衝這句老何，我都高興。”
顧謹遇開心的笑，快速瞄了許辰一眼。
他倒是想安慰許辰別擔心，可許辰從上車就正襟危坐的，表情別提多嚴肅。
第一次被長輩知道戀情，很無措吧。
這還是面對支持態度的老何，以後面對反對的，可該如何是好。
葉錦年感動的要哭，直接和程何換了位置，抱着老何就哭，“何叔叔，我太感謝您了，您要是幫我把這事兒辦成了，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後就喊你爸爸。”
許辰：“……”
至於嗎？
沒有老何幫忙，他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嗎？
對他也太沒有信心了。
他遲遲不肯公開，擔心的是葉老爺子承受不住好嗎？
他都已經讓弟弟帶全家人剛做完全身體檢，確定都很健康，可葉老爺子年齡大了，他不得不擔心。
老何嫌棄的拉開葉錦年，“別哭我一身鼻涕眼淚，我有兒子，不缺你這一聲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