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只能爲妾
屋內空氣靜如死水,院中動靜便尤爲清晰。
雷電交加,風雨不寧。
謝淵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堪堪氣急,“你竟敢威脅我!莫以爲謝家家主非是你不可!”
父子倆鬧成這般模樣,自然不會是謝夫人願意見到的。
她不過是要個出身優秀、貼心好使的兒媳,斷然不想將這兒子逼迫到撂挑子不管謝家。誰都知道,他的才能在下一輩中無人能及。
故而,謝夫人連忙往謝淵身邊過去,拉他坐回去椅子上,溫聲寬慰道:“夫君莫急,好好說話。湛兒性子一向如此,不會說什麼好聽的。”
嘴裡雖是叫着“湛兒”這般親切不已的小名,轉頭看着“罪魁禍首”時,臉色卻是黑沉地滴水,“還不認錯?”
謝湛抿了抿薄脣,“何錯之有”四個字終是壓在了嗓子眼,並未出口。
他想了想,往前走去,朝謝淵遞去一杯新茶,聲音難得地軟和:“惹父親不豫,是兒子不孝。”
他是不會承認自己說錯的,更不會認爲自己想錯,做父親的又豈能猜不到?
堅定、固執、自作主張極了。
他是改變不了他這兒子的,他亦是清楚極了。
說到底,這謝家未來之路到底如何走,在決定這個兒子繼任之時,便註定了的,由這個兒子說了算。
故而,待謝湛遞來討好的一杯茶,謝淵也沒拂了他的意,伸手取過了。
父子間的劍拔弩張,算是就這般告了一段落,可謝夫人這頭,卻並不想就此打住。
她開口道:“謝長珩,你便是再喜歡那人,我也不能由着你娶了她來做這謝家主母。謝家不是普通門庭,你心知肚明。那般沒有規矩的女郎,管不了謝家,立不出規矩,我亦不會允許行爲不端的女郎做我的兒媳。”
聽着母親的話,謝湛面色不改,袖中手背上卻是青筋暴起。
說來慚愧,先前他亦是這般,如旁人一樣,認爲扶萱是沒有規矩的女郎,行事放蕩。
可待真正瞭解才知,她行事有自己的原則,更是有自己的規矩。
她行事由心,作風大膽,皆因扶家全家人時刻寵着她,給了她底氣。
心思純粹不已,行事並非放蕩,而是坦蕩。
謝湛溫聲維護道:“萱萱非是母親猜測的這般模樣,還請母親往後莫再這般詆譭她。”
他已經不再喚她“扶女郎”而是直接親暱地喚着閨名,做母親的,此刻只覺得被人插了一刀在心口上。
“你、你與她……”
謝夫人訝異地開口,可再後的話卡在喉中,再問不出來。若非是深陷其中,他這冷心冷情的兒子又怎會這般當着父母的面喊地出口?
謝夫人失落地頹了些肩膀。
從三月初三那日,那人第一次出現,落水之時,見這兒子奔忙急去,她便有了幾分預感。
可預想是一回事,真正見識到又是另一回事。
觸不及防地,此刻,素來便是剛烈睿智的謝夫人有些六神無主。
她求助般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期待他勸誡兒子兩句。可她的丈夫就那般冷冷清清地坐着,將不喜在後宅之事上花費時間和心思的態度表現地淋漓盡致。
謝夫人更爲失落。
一父一子,面上皆是冷心冷情。
如今,這兒子爲了扶家女又是頂撞父親,又是勸告母親,逆反不已。她很難不想到過往,猜測這個爲人父的丈夫,彼時放棄嘉陽長公主前,又是對她存着怎樣的不甘,纔會在婚後多年,醉酒後顯露真意。
不得不說,任何女人對待丈夫的舊愛,皆是做不到雲淡風輕的。尤其還是在二人結合後,被枕邊人惦記過的那種。
哪怕已過經年,那份被刺痛的感受,仍舊像長在體內的蟲,時不時爬到心頭,狠狠啃噬起人心一口。
疼痛至極,委屈至極,無助至極。
再想及這個舊愛還是當下的扶家主母,謝夫人對扶家女進門的反感,便愈加強烈了些。
她冷沉着臉,態度堅決,話語擲地有聲:“你若是當真喜歡,憑那般門庭,便是隻能做你的妾室。旁的,莫要多想!王家、餘家女郎,我與你父親皆是瞧着不錯,若是你都不喜,也是無妨,想來建康城的女郎適婚的比比皆是。不多久你便是二十有二,該是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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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再是一聲巨響,陣雨唰唰而下。
濱江樓,二樓廂房內。
謝湛握酒杯的手一頓,手指緊了緊,這才昂頭將酒灌入喉中。
那夜雷聲轟鳴,她嚇地直躲在了被子中瑟瑟發抖,也不知今夜這雷雨不停的話,又要怕成哪般模樣。
“噯噯噯,你少吃些,背上的傷可是徹底好了?”
周閱坐在臨江窗牖上,一隻腿垂下,一隻腿曲着立在窗牖上,手肘架在上面,手中提着一壺酒,挑着眉尾,勸誡謝湛。
謝湛身前的桌上,歪倒着幾個酒壺,下酒菜卻是一口沒被人動過。
謝湛倚在桌旁,白淨的面上起了紅暈,眼尾亦透着醉酒的猩紅。平素的那般清高端方已全然褪去,渾身慵懶而頹然,卻又散發出一種誘人的欲|望。
見謝湛悶頭喝了半晌,不言一語,周閱又道:“我說啊,這酒是澆不了愁的,與其這般灌,你不若去練練你的劍術,精益求精。或是,找石清與你對……”
“話多!”
謝湛抓起一個酒壺就往周閱方向砸了過去。
從進門起,看了他一眼,這人嘴裡可就一直絮絮叨叨,壓根沒停下來。
酒壺從天而降,周閱眼疾手快,偏頭一躲,飛來的兇器越過他,“嘭”一聲落入了秦淮河中。
被好友一砸,周閱這才跳下窗牖,朝有了幾分醉意的謝湛身側走來。
他謝長珩要真砸他,恐怕落入那秦淮河的不是酒壺,而是他自個了。
他是要他說些有用的話來。
周閱心領神會地坐在謝湛桌子對面,提着酒壺,昂頭倒了一口,“咚”一聲將酒壺置於桌上,抱胸道:“你喝再多,不是也沒法子打動她麼?要我說,來點實際的。”
謝湛掀起眸子看周閱,眼中是“還不快說”的意思。
正這時,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
“端王哥哥,多謝,我先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