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牌上動了手腳?”楚子航敏銳的問。
“這是必然的,不用想也知道,數字達到十億的賭局,老傢伙要保證自己必勝,要百分之百,要智者千慮,要萬無一失。”楚天驕點點頭說,“我想他身邊一直跟着他的荷官從小到大就一直研習這個技巧,文森特當年也一定是選的一個最有天賦的孩子,能在他的私人賭桌露面,就說明這個女孩的千術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
“所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一局你輸了,你要怎麼辦?”楚子航看着楚天驕問。
“要是真到了最後一步,我只能把‘yamal’整條船挑翻了,因爲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如果是文森特那老傢伙輸,他也沒打算放我離開這條船。”楚天驕忽然露出自信的笑,“不過這一場賭局我是不會輸的,當然文森特那老傢伙也認爲自己不會輸,贏家通吃,敗者食塵。”
看似是賭牌,實則像極了一場野獸間最原始的廝殺,文森特是一隻狡猾多謀的老狐狸,他在他的地盤上設下了致命的陷阱,等着楚天驕往裡跳,而楚天驕則是一匹驍勇無畏的孤狼,他擁有極其強大的能力與自信,能把文森特連同他所有的陰謀全都撕碎。
這兩頭猛獸,甚至都跳過了撕咬的階段,他們恨不得一口把對方吞進肚子裡!
“我們誰也沒有打開自己的底牌,雖然這是違反規則的,但我們把所有的籌碼全都一口氣壓上了,這時候顯然從公共牌開始翻開比較有意思,我們雙方都默認了。”楚天驕停頓了一下後說,“不過在荷官即將翻開第一張公共牌之前,我向文森特問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路明非好奇地問。
“我看着老傢伙,十分真誠的問他,需不需要把我們雙方的底牌交換一下。”楚天驕說。
路明非愣了愣,楚子航也微微皺眉,諾諾則是低頭沉思,誰也不知道楚天驕這個舉動是什麼意思。
“你是覺得,荷官把更大的牌發到了文森特那一邊?”愷撒對楚天驕問。
“不,恰恰相反,更大的牌一定在我這一邊。”楚天驕嘆了口氣說,“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局遊戲的勝負從一開始就已經確定了,所以我才提出這個建議,誰會喜歡玩一局早就知道勝負結局的遊戲呢?我對文森特這麼問,也不過是想提升一下游戲的刺激度,而且我也是給他機會,免得老傢伙最後輸的褲衩子都不剩,最後發了瘋衝我撒潑。”
楚天驕的心思還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他說他這麼問是爲了提升遊戲的刺激程度,並且給文森特一個機會,可文森特真的選擇交換了怎麼辦?或者另一種情況,假如最後的贏家真是楚天驕,而楚天驕給了文森特機會他卻沒接住,老傢伙不是更容易氣到抓狂麼?
只有一種解釋,楚天驕的勝負心已經不在賭桌上了,他的層次早就已經超過了這局賭牌遊戲,玩弄金錢的輸贏對楚天驕是沒有意義的事了,讓他感覺有意思的,是玩弄人性。
“文森特應該沒有同意吧?”楚子航對楚天驕問。
“是的,在那之前老傢伙猶豫了一會兒,他一直盯着我看,他在看我的眼睛,試圖從我的眼神裡捕捉到我這個舉動的意思,最後文森特的目光落在荷官身上,我看到他和荷官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很默契,文森特眼裡的猶豫就打消了不少。”楚天驕點點頭說,“文森特問我就這麼怕輸麼,怕輸的話還不如接受他的提議,在他的船上爲他工作五年還清十億的債務,不吃虧,我說你想多了,我是怕你這老傢伙輸的太慘,還不清十億被逼得跳海,反正機會我是給了,要不要自己把握是你自己的事。”
“文森特的耐心似乎消磨光了,他一口回絕了我的提議,並且對荷官說,可以開始翻開公共牌了。”楚天驕說,“我聳了聳肩,只能在心裡說這老傢伙真不識相,給了機會也抓不住,我都能想象到等一會兒老傢伙輸牌的時候,哭天喊地、捶胸頓足的模樣了。”
“第一張公共牌是‘Q’,一張黑桃皇后。”楚天驕說。
“很大的牌,能夠組合的種類也很多。”楚子航點點頭。
“第二張是一張黑桃‘J’,很應景的牌,我能看到文森特的臉上,那雙凹陷的老眼睛裡似乎都要冒出光了。”楚天驕說,“第三張牌又是‘Q’,一張紅心的‘Q’。”
楚天驕說到這裡的時候,路明非和楚子航默默的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不約而同的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味。
“第四張公共牌是‘J’,一張紅心‘J’。”楚天驕說到這裡,忽然被諾諾打斷了。
“等會兒,這做牌做的也太明顯了吧?”諾諾皺着眉頭說,“連着四張牌,一對‘Q’,一對‘J’,哪有這麼巧合的概率?文森特是想用你之前打敗他的‘Full House’報復你麼?”
“不一定呢。”楚天驕聳了聳肩膀。“但場上的牌已經很大了,兩個對,如果你們剩下的牌大不過公共牌,在同樣大小的情況下,贏家不還是文森特麼?文森特是莊家,他的牌無論如何都比閒家大半點。”諾諾說,“出千出的這麼明顯,你爲什麼沒有當場揭穿他?”
“賭場上還有一個默認的規矩,出千這種手段其實是被允許的,只要在別人完全覺察不到的情況下操作,要麼當場揭穿,要麼拿出證據,這是人家地地盤,我哪來的證據。”楚天驕衝諾諾笑笑,“不過別急,這只是公共牌,我們不還有自己的底牌麼?他們有他們的手段,我也有我的手段,我對自己的手牌有信心。”
“在掀開第五張公共牌之前,文森特打斷了荷官,他建議不如我和他先把各自的底牌展示出來,我沒意見。”楚天驕說,“文森特掀開了他的兩張底牌,一張黑桃‘A’和一張黑桃‘K’,我也掀開了我的,一張紅心‘A’和一張紅心‘K’。”
一模一樣的牌,這一次的結果再一次驚訝了衆人。
“不是‘Full House’。”楚子航低聲說,“文森特想要的是‘皇家同花順’。”
皇家同花順,德州撲克裡最大最厲害的牌,由一個相同花色並且最大的順子組成,正常切牌發牌遇到的概率極其稀有。
原來這就是文森特的野心,他的報復甚至心比想象中更強,這是最終的一局,他並不想用“Full House”贏楚天驕,而是想用在德州撲克裡無敵的“皇家同花順”拿下這一次偉大但並不算光耀的勝利。
一切都取決於最後一張公共牌,事關總額二十億的賭資最終花落誰家,如果最後一張公共牌是黑桃“10”,文森特就鎖定了這最終局的勝利,他的手牌和公共牌組成黑桃的“皇家同花順”,楚天驕絕對再無翻盤的可能性。
而且哪怕這一次荷官做牌失誤也沒關係,因爲除了花色以外,文森特的手牌和楚天驕一模一樣,只要最後一張公共牌是紅心以外的牌,文森特就能完美鎖定這一場的勝利……在賭客的注視之下,把黑桃“10”精準的切到某一張或許有些難度,但是要保證下一張不是紅心,這太容易了,不要說從小訓練千術的荷官,普通賭場的見習荷官也能輕易做到。
“‘知道麼,黑桃是我最喜歡的花色,因爲他在四種花色裡是最大的,一顆倒懸着的黑色的心,多麼迷人的設計’……當時文森特捏着他的底牌,用幾乎變態般的語氣這樣告訴我。”楚天驕把老傢伙猥瑣變態的語氣模仿的惟妙惟肖,“我說我對這個無感,相比之下我覺得桃心更好看一些,因爲它看起來是鮮活的、跳動的。”
“文森特對我的說法嗤之以鼻,因爲他喜歡位列第一的東西,但桃心在牌類遊戲的花色裡只排第二,而且他並不喜歡鮮活的東西,我想是因爲嫉妒吧,因爲他本身就是個腐朽的老傢伙。”楚天驕說,“文森特盯着我問,覺得最後一張牌會是黑桃‘10’還是紅心‘10’,我故作驚訝的問老傢伙怎麼就這麼確定最後一張一定是‘10’呢?老傢伙不耐煩的擺擺手說事到如今誰也沒必要繼續往下演了,他就是讓荷官在牌上動了手腳,他就是出了老千,可我沒有證據,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甲板上的客人們只能通過大屏幕知道牌局的走向,除此以外他們根本不知道這間房裡發生了什麼,這場賭局我輸定了,他不會讓我離開這條船。”
“可老傢伙不知道的是,我早就看破了他們的伎倆,在這一輪荷官洗牌的時候,她偷偷的洗掉了九張牌,並且把新的九張牌覆蓋在牌堆的上方,然後反覆的‘假洗’。”楚天驕說,“這並不算多麼高超的技巧,但她勝在手法隱蔽,並且手速很快,比世界頂級魔術師的手更快,所以一般人幾乎不可能察覺,就算被現場抓包,她也有很多的方法可以矇混過去。”
“那九張牌就是你和文森特的四張底牌,還有桌面上的五張公共牌。”楚子航點點頭說,“這麼說在文森特的授意和荷官的操作下,最後一張一定是黑桃‘10’,這應該是他們的慣用手法了,倘若不是你和文森特這一把顛覆規則先展示底牌,其他的賭客就沒法知道文森特的底牌,因爲賭徒心理,他們認爲自己的牌型無限接近於‘皇家同花順’,在最後這一局放手一搏,押上前所未有的賭注,然後輸的很慘。”
“沒錯,他們的手法很常見,甚至老套,卻完美符合人性。”楚天驕點點頭說,“並且他們不會給任何人揭露他們騙局的機會,我猜那些走進過文森特房間的人全都輸得一無所有,人在受到巨大打擊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會做出一些超出常理的暴力舉動,這也正好給了文森特除掉他們的理由,這條船的十一樓就像是一個誘人的蛇巢,它的外面裝潢着無數的金銀與財富,當你被它的浮華吸引一步步深入後,也同時被羣蛇給一點點纏緊,當你回過神來的時候你早已無力掙脫也無力反抗,那也將是你葬送蛇口的瞬間。”
“很貼切的形容。”楚子航點點頭,他看着楚天驕,意味深長地說,“但哪怕是世界上最大的蟒蛇,也一定有吞不下的東西。”
“是啊,文森特再狡猾再陰狠,這個世界上也總有他算計不到的人。”楚天驕背靠着牆角說,“荷官把最後一張牌翻開,所有人都沉默了,屋子裡被死一樣的寂靜籠罩着,隨着那張牌的數字和花色被投放在外面的大屏幕上,船外也靜的可怕,我甚至能聽見鯨魚在遙遠的海域發出空靈的歌鳴,除此以外就只有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那些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來自文森特,因爲驚恐。”楚天驕不知從哪變出一張鍍金的牌,在指尖翻轉了幾圈後,那張牌落在了衆人面前,“荷官翻開最後一張公共牌,那是張紅心‘2’。”
紅心“2”,屋子裡的所有人都盯着那張薄薄的、陳舊的牌……那是德州撲克裡最小的牌,但令人意外的是,它的牌角印着一張鮮活的、彷彿跳動的紅心。
最後一張牌不是黑桃“10”,而是紅心“2”,自始至終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湊成“皇家同花順”……多麼諷刺,楚天驕用一張最渺小、最不起眼的紅色的“2”,狠狠地玩了文森特這個老狐狸。
“你們不知道當時有多麼熱鬧,那是我這輩子聽到最大的歡呼聲,整條船,從一樓到十樓,所有人都在歡呼,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連賭場裡的服務生都在歡呼,他們是文森特的人,可誰也不會在乎他們的船長一口氣輸掉了十個億。”楚天驕微笑着說,“巨大的電子屏幕上放送着五彩的禮花,它們落在象徵我的這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