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丹,機場。
嘈雜的人羣當中,一男一女提着手提箱前往機場。
“你爲什麼突然想要去波士頓看女兒了?”
兩人一邊走着,溫蒂一邊略帶疑惑的問羅伯茨,在超市之後,羅伯茨突然說自己想去波士頓看望女兒,儘管羅伯茨含糊其辭的說是自己想女兒了,但溫蒂明白羅伯茨的性格,這絕不是真正的理由。
向來擔心會給女兒帶來麻煩的他很少見女兒,通常只有每年的聖誕節會偷偷來到波士頓和女兒團聚一夜,其他時候都是由溫蒂代爲照料,因爲溫蒂不是戰鬥人員,僅僅只是負責後勤和情報,行動並不像羅伯茨這樣引人注意。
不過面對溫蒂的疑問,羅伯茨含糊其辭的說道。
“如果布魯尼有可能來到了美國,那波士頓也很有可能會是他落腳的地方,而且,我也想順道見見女兒。”
在羅伯茨面前,溫蒂卻深深的瞥了他一眼,眼神當中帶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羅伯茨確信,自己的這位搭檔看出了什麼,但最終她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道。
“那好吧,如你所願,我們去波士頓……某個不會說謊的傢伙。”
說着,她提着手提箱步入了機場,而身後,羅伯茨一時竟也不知如何解釋,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選擇了追上去。
……
幾天後,波士頓。
周圍高樓聳立,乘坐着溫蒂的紅色敞篷跑車,身旁的風景飛快略過。
“你究竟幾輛車啊?隱修會的收入有這麼多?”
瞄了一眼商標,似乎是保時捷的,羅伯茨隱約記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類似這輛車的廣告,貌似是報價兩百萬多美金還是多少來着。
“我可不像某人,養活自己就全家衣食無憂了,我可是還要照料一位女孩子呢,不多想點辦法賺錢怎麼行?某人又不付錢。”
幽幽的聲音傳來,透過後視鏡,雖然看不清墨鏡下的那張臉,羅伯茨也隱約能夠感受到一絲不滿。
她在爲自己對她說謊而不滿。
雖然她沒有多問,但兩人之間的配合向來是羅伯茨負責戰鬥、溫蒂負責情報後勤,在心思細膩、觀察入微這方面,溫蒂遠遠勝過羅伯茨。
她能夠感受到羅伯茨對於自己的刻意隱瞞。
但她不會去爭吵和辯駁什麼,一如她過去所那樣做的一樣,輔助羅伯茨,絕不給他添亂,可這不代表她不會生氣,她也會以自己的方式向羅伯茨表示出自己的不滿。
羅伯茨想說點什麼,卻又一時不知怎麼說好。
難道說自己因爲某個人的一句話就對她心生防備?羅伯茨自己都難以理解,自己當時爲何會選擇相信那個人的那句話,是因爲擔心女兒而產生的預判?還是因爲某種其他原因?
他不知道。
“小心溫蒂,不要相信她。”
那句警告,清晰的彷彿剛剛發生一樣,羅伯茨不明白爲什麼,但那個自稱“烏貝託·布魯尼”的人確實如此說了。
不過當聽到那句話時,羅伯茨的心裡卻意外的沒有什麼起伏,一點也不驚訝,就彷彿這本就是……
某種被遺忘的事實……
“嗯……”
恍惚間,頭開始莫名疼痛,讓羅伯茨的思考爲之一頓。
他悶哼一聲,用手捂着自己的頭,腦海當中一片暈眩,莫名的疼痛感讓他難以整理自己的思緒。
眼前開始發黑,手腳不自覺的在顫抖,血管的澎湃跳動聲在在耳旁清晰響起……僅僅幾秒鐘,這個從小到大飽經訓練、與種種黑暗生物戰鬥超過幾十年、被酷刑折磨都不怕的漢子,此刻額頭卻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漬。
而坐在駕駛座的溫蒂也察覺到了羅伯茨的異樣,她馬上反應了過來。
“……頭痛……又發作了……”
羅伯茨已經聽不清溫蒂所說的話,大腦一片眩暈的他只能依稀感覺到耳畔聲音當中的手足無措、之後被柔軟的手慌亂渡入口中的藥丸,以及和汽車在公路上橫衝直撞時的錯亂空間感……
十幾分鍾後,羅伯茨坐在中心公園的座椅上,仰頭喝着礦泉水,而溫蒂則坐在他身旁。
“上帝啊,真是……嚇死我了,這麼多年,我以爲你已經好了的。”
看了看身旁的羅伯茨,她的臉上帶着幾分心有餘悸的後怕。
“都快十年沒犯了,誰知道突然就發作起來……”
羅伯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礦泉水瓶,點了點頭說道。
“是啊,都十幾年……”
溫蒂深有感觸的說着,突然間她話說到一半,硬生生停了下來。
羅伯茨注意到了這點,他擡起頭,只見溫蒂偷偷留神注意着他的表情,臉上還露出幾分不安和忐忑。
他搖頭,出乎意料的反而是安慰溫蒂道。
“沒事的……已經過去了。”
看着羅伯茨,確認他確實沒有生氣之後,溫蒂原本懸着的一顆心才逐漸放下了,在她的印象裡,過去只要自己討論起相關的事情,羅伯茨都會變的異常沉默,以至於她都儘量不敢再提這類事情。
但她卻沒有注意到,羅伯茨握着礦泉水的手在悄悄握緊,眼神當中帶着難言的憂鬱……
是啊,都十幾年了,也該放下了。
他的心中喃喃道。
十幾年前,羅伯茨與相識的英裔美國人貝蒂結婚,並生有一女。結果就在女兒剛出生不久,不知從哪得到了消息的吸血鬼族裔突然襲擊兩人的秘密住所。
匆忙趕來的羅伯茨與吸血鬼經過一番殊死搏鬥後,成功帶領妻女逃脫,但他新婚不久的妻子貝蒂還是因爲傷重死亡,僅有女兒瓊倖存……
在那之後,羅伯茨大病一場,更是患上了莫名的頭痛毛病,遍訪醫生也查不出毛病。這也是羅伯茨當年近乎隱退的原因,因爲一個隨時都會頭疼的僱傭兵是沒人會要的。
那時候溫蒂僅僅16歲,卻已經憑藉其出色的智慧成爲了他好幾年的搭檔,也親眼見證了一位意氣風發的戰士走向衰頹的場景。在羅伯茨最墮落的時刻,她卻始終堅信這位過去的“鐵心”終將會重新崛起,也正是在這幾年間,昔日的“鐵心”才重新有恢復過往聲名的趨勢。
“也不知道瓊現在怎麼樣了,難得見上幾面,上次好像還是兩年前,怯生生,看起來很膽小……”
羅伯茨的心中想着。
“那等下我們再去診所吧,你在這裡等一會,我去聯繫一下波士頓的私人診所。”
眼看羅伯茨確實沒事之後,溫蒂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由於公園爲了安靜考慮,不允許這裡打電話,所以溫蒂便轉身離開,去尋找一個可供打電話的地方,而羅伯茨則靠在長椅上閉目養神。
靠在長椅上,身旁就是林蔭,感受着太陽照射在臉上的觸感,羅伯茨難得的享受着這安寧時光……
“咚!”
突然之間,他感覺身旁有什麼東西發出聲響。
眼睛睜開,卻只見不遠處,有幾個衣着新潮、畫着煙燻妝的女生正對着自己的方向扔小石子取樂。
“嘿,這裡可不歡迎流浪漢!”
在羅伯茨的視線當中,幾個女生當中一個將棒球棍抗在肩上,看起來很男孩子氣的煙燻妝女孩擡了擡頭,挑釁般的說道。
平心而論,她的相貌頗爲清秀,青春的氣質與活力在其身上顯露無疑,但只是那笨拙的劣質煙燻妝卻破壞了那份青春氣質。
流浪漢?
羅伯茨錯愕的看着她,然後左顧右盼的看了看,確實沒有其他人之後,纔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自己。
我很像是流浪漢嗎?
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種荒繆感,但他卻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鬍子拉碴、疏於打理的樣子確實頗像是個露宿街頭的流浪漢,但羅伯茨也懶得理會,繼續閉上眼。
而那個看似是領頭的女孩眼見羅伯茨沒有理會自己,頓時生起氣來,走上前去,舉起自己的棒球棍便要揮下去。
不過那棒球棍卻不是朝人,而是朝着身旁的長椅,很顯然,她只是想嚇唬一下羅伯茨。
但猛然之間,那雙眼睛睜開,冷冽的瞳孔當中冰冷死寂。
“滾開,別來煩我。”
那聲音響徹她的耳畔,平靜的可怕,就連心跳都猝然停了一拍,令她原本下揮的動作不由一滯,硬生生停在空中。
而眼見女孩停下之後,羅伯茨便繼續閉上了眼。
他並不擔心女孩繼續做什麼,他要是連個小女孩都嚇唬不住,就不是“鐵心羅伯茨”了。
“大姐頭,怎麼了……”
而不遠處的幾個女孩卻沒有看見這一幕,她們只是看見大姐頭怒氣衝衝的衝過去,然後便莫名的停了下來。
“你等着,等我大姐頭來了,看她怎麼收拾你……”
似乎是在幾個小妹面前下不來臺,畫着煙燻妝的女孩又氣又怒,但那個冷冽的眼神卻是成功嚇到了她,偏偏不敢再做什麼,不得不一邊叫囂着,一邊帶着幾個小妹灰溜溜的走了。
對於這樣的言辭,羅伯茨嗤之以鼻,他甚至懷疑那個小女孩是否真的還有膽量再來。
然後沒過幾分鐘,只聽見耳畔突然響起了一陣摩托車聲,然後便一個清脆的女聲。
“是誰敢欺負我的人啊。”
而聽着那個聲音,羅伯茨卻隱隱感覺……怎麼有些熟悉啊?
睜開眼,只見十幾位女生騎着摩托車在公園當中橫行無忌,然後下車時,還有人順手就從後座上取出了棒球棍。
其中爲首的女孩看起來十七八歲,臉上同樣是厚厚的煙燻妝,紅色的長髮,一襲黑白色的露肩衫,脖頸處更是隱約可見繪有刺青,正扶着自己的哈雷摩托車,趾高氣昂的左顧右盼,尋找着小妹口中的那個“流浪漢”。
身旁,那個男孩子氣的女生則正在她耳旁說着些什麼,並用手指着羅伯茨的方向。
而當羅伯茨看着她的時候,她也終於看見了羅伯茨,然後,她的臉上莫名露出了驚愕之色,彷彿看到了史前恐龍一樣。
“瓊,就是他欺負……”
一旁的女孩還正試圖添油加醋些什麼,突然她聽見一個吶吶的聲音。
“爸……”
看着面前莫名站的規規矩矩,並下意識把自己手上的棒球棍藏在身後、低聲下氣的大姐頭,她不由的扭頭看去。
卻只見那個“流浪漢”正看着面前的大姐頭,臉色也逐漸變的越來越難看起來,甚至是隱約浮現出怒意。
羅伯茨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兒——瓊,他突然之間覺得自己的頭痛好像又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