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神色沉靜，端詳着眼前的黑金華美長袍身影。
雖然身上沒有散發絲毫氣息，也沒施展任何手段，但他站在那裡，無形的意志隱約和整個原始宇宙都融爲一體，不可撼動。
這還是林衍第一次見到，原始宇宙本源意志能夠凝聚出化身，從這一點上，就足以顯現對方手段的高超之處。
不過林衍敢來這裡，自然也有着他的萬全準備。
早在界主時，他就曾在祖神秘境的初始恆星，得到一件特殊寶物【不滅之日】……將其吸收後完全融合入他的雙眼，化爲“日月雙童”，其中聚集着自己完整的生命印記，相當於不死之身。
在成爲真神，生命返本歸源後，“日月雙童”也能脫離身體，有此後手，即使真的遭到對方的黑手，身體靈魂盡皆湮滅，也能再度復活！
當然。
這僅僅是設想中的最糟糕情況。
對方雖然奪舍原始宇宙本源意志後問鼎神王，但本源意志一切得遵循至高規則……自己只要不觸犯至高規則，沒有道理能被其滅殺，且不說自身實力、寶物，旋元術也可來去自如。
若對方連至高規則都能違逆，林衍倒不如擔憂這位神王親自殺入宇宙海。
“很高興見到我？”
林衍眼瞼微擡：“你我之間，似乎並非是可以說這種話的關係。”
他神情澹然自若，並不因對方是站在起源大陸最巔峰的神王存在而卑躬屈節。
在林衍域主時期，曾面對“九劫秘典”的選擇，當時他對自己的未來還沒有明確的認識，就連“宇宙之主”都無比遙遠，尚且沒有因爲坐山客“晉之神王轉世”的身份而迷失本心。
而現在，他雖然表面上只是真神，但事實上距離混沌主宰只差最後一步，那高高在上的神王境界，在林衍眼中都是必然，無非就是時間問題，更不可能俯首低眉。
忌憚歸忌憚，林衍忌憚這位神王，可眼前的帝君又何嘗不同樣忌憚他這位真神？
“此話怎講？”陰月帝君面露微笑，讓人彷彿如沐春風，“你我既無新仇，也無舊恨，在得知你是盤王的傳人後，我還特意派人送你起源古樹這份厚禮，何必心懷敵意？”
“如你這般的天才，漫長的歷史長卷上未曾有，往後也不會有，今日得見，我自然是高興的。”
事實是因爲起源古樹沒有成功毀滅林衍的小型宇宙，他才後知後覺林衍盤王傳人的身份，但是當面自然不可能說出實情。
陰月帝君也不覺得這種說法會迷惑到林衍，可至少暫時不會直接撕破臉皮。
提起“起源古樹”，也是心存試探的念頭，想知道林衍是否真的在小型宇宙中孕育出起源古樹。
林衍卻是開門見山：“帝君相邀，不知所爲何事？”
“舊事重提罷了。”陰月帝君澹笑道，“你的事蹟，我已經從紫月那裡盡數知曉，不僅是我……還有着其他巔峰存在，都在注視着你，很看好你。”
“以你的天賦，說‘萬古獨步’也不爲過，盤王山一脈已經凋零，無法給你更多幫助，我們不忍明珠蒙塵，故而才讓紫月勸說你加入我們這一方。”
“不過……紫月人微言輕，又和林衍你有着一些芥蒂，沒能得到你的信任也很正常，所以由我親自邀請。”
“我可以保證，你一旦加入，各種資源都是應有盡有，任你取用，地位可與我平起平坐，包括我這一原始宇宙，你若需要，我都可拱手相讓。”
“你只需立下誓言。”陰月帝君輕聲笑道，“超脫輪迴後投靠我們，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營，不可生有異心，我們的承諾也都會實現，給你數不盡的好處。”
誓言。
這並非指的是口頭上的約定，在起源大陸自然有許多深入靈魂的誓言，一旦違背，則魂飛魄散，死的不能再死。
林衍雙眸如幽泉，深深看着陰月帝君，冷聲道：
“若我不答應呢？”
他自然不可能答應。
所謂應有盡有的資源，不過是畫餅罷了，換作其他真神，說這句話自然沒問題，可林衍壓根不缺普通的資源，能夠吸引他的，最起碼得是神王層次的寶物了！
應有盡有？
誰信？
無非是威逼利誘，想要收服他罷了，林衍連起源大陸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哪裡敢在這裡隨意立下誓言？
更何況，自己孤身一人，立下誓言便要遵守，可約束不了對方。
他求的是超脫，而不是爲了當別人的傀儡，走狗！
若真淪落到那等境地，倒不如死在路上。
“果然……”陰月帝君並不意外，搖頭一笑，“像你這樣的人物，又怎麼可能答應呢？”
若能收服林衍，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若沒有“誓言”，他們豈敢任由林衍成長下去？又如何保證，到時候不會倒戈相向。
但是——
如此人物，又如何會因爲顧慮生死，而立下如此誓言呢？
這本就是相互矛盾的事情……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嘩嘩……
周圍凝滯的時空忽然重新流動，那黑金華美長袍的身影無聲無息消散。
“既然命運做出了他的選擇，那麼，林衍，你就靜靜等待屬於你自己的結局吧。”
只剩陰月帝君的聲音悠悠傳響，彷彿在林衍的心靈深處響起。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林衍不禁握了握拳，心頭涌起一股不安。
下一刻——
他面色微變，身影也憑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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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號0001號宇宙海，也就是林衍所在的宇宙海。
傾峰界深處，輪迴通道區域那廣袤虛空中。
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出現，他一身銀色戰鎧，頭上有着些許白色鱗片，一雙紫色童孔環顧四周，隨即一揮手——
唰！唰！唰！唰！
密密麻麻的真神瞬間出現在虛空中，數量甚至二十萬之多。
“奉帝君之令，共分爲十二支隊伍，乘坐機械流羣體類寶物，相互配合，迅速蕩平這座宇宙海！”
那紫童銀鎧男子俯瞰下方，下令道。
“是！”
“是！”
那二十萬真神存在盡皆應道，隨即迅速分組，十二艘金色戰船頓時化作流光，浩浩蕩蕩向着宇宙海進發。
與此同時。
遙遠的原始宇宙，祖神秘境，祖神宮。
“嗡！”
無形的意志降臨祖神宮。
在三大王座上正坐着三道身影，正是這一輪迴時代的三位祖神，此刻三位祖神面容肅穆，個個閉着眼睛，顯得無比聖潔，一股股強大奇異的威能從他們身上散發開。
古老的意志傳遞着一股股訊息，降臨在三位祖神身上，過了許久，那股無形強大的意志終於退去。
三位祖神盡皆睜開眼，彼此對視，眼中都有着驚駭。
“怎麼可能？”雙面祖神兩張面孔都是露出難以置信之色，“宇宙海中剛剛發生界獸浩劫，爲何又再度出現了新的危機？”
“二十萬真神，並且是有着羣體類機械流寶物的真神……宇宙海深處，到底還有着多少秘密？”少年祖神也是震顫。
“真是多事之秋。”坐在中央的蒼老祖神一聲嘆息，“我們迅速去拜見起源始祖吧，當初他能抵擋住界獸大軍，現在一定也能解決這一危機。”
“走！”
轟！轟！轟！
三大祖神同時化作耀眼光芒，迅速離開祖神宮，消失在祖神秘境內。
……
在本源意志向三大祖神傳遞消息的時候，林衍意識融入原始宇宙，就已經得知了這一切。
之前的陰月帝君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動作，並沒有引起本源意志的注意。
可這一次，他卻是近乎瘋狂般，一股腦送進二十萬真神，雖然並不違背至高規則，但也讓本源意志感到警覺。
銀河系，山海界。
神界山之巔，林衍的宮殿中。
三大祖神，以及原祖、混沌城主、巨斧創始者、羅峰他們此時都齊聚於此。
“二十萬真神……這，這怎麼可能？”在聽到祖神的話後，巨斧創始者的第一反應就是三大祖神的腦子秀逗了，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除非是晉之世界，否則在哪裡有可能出現二十萬真神？
“雖然不可思議，但是偉大的原始宇宙意志，確實傳遞給我們這樣的消息。”雙面祖神苦笑，“根據本源意志所說，他們此時正分爲十二支隊伍，各自操控着羣體性機械流寶物，就在傾峰界向外趕去。”
“傾峰界？”羅峰眉頭一皺，“又是傾峰界？”
界獸巢穴就在傾峰界核心區域的昏暗之地，現在這二十萬真神竟然也是從傾峰界而來，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羣體類機械？”
巨斧創始者則是注意力放在羣體類機械上，面露錯愕。
他也擁有機械流寶物，當然知道機械流寶物的可怕之處，可以輕易爆發出遠超自身的實力。
這還僅僅是單體機械，像那種羣體性的，上萬真神，乃至上百萬真神一起操控，威能更是無比逆天。
“此事我已知曉，我會着手處理。”林衍雙眸中彷彿騰繞着幽暗的火焰，開口道。
“那此事，就拜託起源始祖了。”
三位祖神見林衍表態，心底不由踏實下來，很快就告退離去。
等他們離開後。
“林衍。”原祖看向林衍，“難道這……”
原祖想起了之前那陌生的雷電長髮真神，很顯然，這二者間肯定存在着聯繫。
“嗯。”林衍點了點頭，“此事我以後再和你們慢慢解釋，現在先考慮如何解決這二十萬真神。”
“二十萬真神，相當於每一件羣體類機械，都有着接近兩萬真神一起操控，發揮出的威能估計已經超越了虛空級極限，接近永恆層次。”
林衍目光微微閃爍，在他們身上掃過：“倒也算是不錯的磨礪機會……這件事，我準備交給你們自己解決。”
“嗯？”原祖他們微微一怔。
接近永恆層次，竟然還說交給他們解決？
他們也得有這等本事才行。
林衍則是一揮手。
譁！
上百套機械流寶物懸浮在虛空中，寶光四射。
“這些都是虛空層次的機械流寶物，你們可以隨意挑選，足以讓你們的實力提升三個層次。”林衍輕聲道。
他探索各大宇宙海漫長歲月，蒐集到的機械流寶物可謂多的是，他自己有機械流元胚“星詠神”在身，根本用不上。
“同時，我會在你們小型宇宙中留下大量神力，增強你們的續航能力，讓你們可以不懼消耗。”林衍繼續道，“除你們外，暮星老師，還有光輝、元煥他們，也當各自負責一對手，你們稍後可以自行商議，其中以羅峰實力最強，一切就以他爲主。”
他的生命神力和界獸之力截然相反，界獸之力和神力接觸後會發生對耗，而生命神力和神力接觸後則是會進行同化，可對他人神力進行恢復。
林衍有桀姆戰士這一底牌，可以輕鬆解決掉這些真神，但是正如他所說，這是一磨礪的好機會，沒必要自己親自出手。
“可是……”混沌城主略有些遲疑，“林衍師弟，我和巨斧只是九階頂尖，境界不足，根本無法發揮出這寶物威能。”
“我知道。”林衍點了點頭，“你們稍後來我小型宇宙，在敵人到來之前，我會幫助你們突破這一瓶頸。”
人類族羣，如今境界達到虛空真神以上的……一共有林衍，羅峰，原祖，暮星真神和光輝真神五人。
可達到九階頂尖的，算上林衍門下弟子，倒是有着一些。
有綠松石樹輔助，再將他們的神力化身送到黑紋石柱空間，林衍有信心……讓他們在極短時間內蛻變到十階，發揮出虛空真神級機械流寶物威能！
“什麼？”
“在敵人到來前，幫我們突破這一瓶頸？”
巨斧創始者和混沌城主都是瞪大眼睛，羅峰和原祖也是感到不可思議。
九階到十階，是何等艱難門檻？
林衍竟是如此自信讓他們跨入這一境界？
林衍見狀，不由搖頭一笑。
他不是對自己有信心，而是對綠松石樹有信心！
像巨斧、混沌他們，就算是靠自己，都有一絲超脫輪迴可能，如今有機會接觸到綠松石樹這等曠世奇物，突破又有何難？
而他門下弟子，無論是煥羲，還是塵瑕、泰翊，也都是經過重重考驗，悟性超凡，纔有機會拜他爲師。
綠松石樹，暫時對林衍已經起不到幫助，趁此機會讓一些核心強者得到好處，這本身就是計劃內的事情。
就算沒有出現此事，他也會如此安排。
“那位神王，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林衍並未將那二十萬真神放在眼裡，也不覺得那二十萬真神，就是針對自己的謀劃。
當初數百萬界獸，都沒能威脅到他分毫，更何況是區區二十萬真神？
這沒有任何道理。
“難道，他如此做，只是爲了混淆我的視線？”林衍默默道，“那麼他真正的計劃，會是什麼？”
他猜不到。
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
編號2074號宇宙海。
陰月帝君奪舍原始宇宙無盡漫長歲月，而在此時間裡，培養出的強者也是極多。
在其他宇宙海寥寥無幾的聖地宇宙，在這裡卻是多如繁星，足有數千顆之多，其中不乏永恆真神層次的聖地宇宙，乃至混沌主宰都出過兩位。
事實上，小型宇宙的自然衍變，在掌控混沌後，就已經達到極限，到了這一階段，小型宇宙的用處只剩下積累神力，就算真的被毀滅，也不再影響強者的潛力。
陰月帝君在混沌氣流中漫步，目光穿透層層空間，看到一切時空。
“除了真正的巔峰強者，沒有什麼能夠永恆不朽。”
“這座宇宙海，也即將走到自己的末路。”
他知道這座宇宙海即將會面臨什麼，但是他的心情很是平靜，或者說，對於一路造就無盡殺戮的他，從來就不曾憐憫過什麼，在意過什麼。
譁！
那混沌氣流凝聚的化身消散，同時，在這一宇宙海最古老的絕地“天墓”深處，他的化身又凝聚而出。
在這裡，埋藏着這座宇宙海最大的秘密。
“陰月！
”在他的化身凝聚出後，立即聽到一聲憤怒的咆孝聲。
那是一通體皮膚白皙的高大生命，它的身體堪稱完美無瑕，有着雙手雙腳一個頭顱，有着一個嘴巴、一個鼻子、兩顆眼睛，沒有耳朵，在它的額頭上則是長着兩根雪白的尖角，彎曲着刺向上方。
乍一看，無比聖潔，無比美麗。
它的美，巧奪天工，蘊含着至高無上的奧妙，即使是最美麗的種族，在它面前都得羞愧，那兩根尖角……卻令它有了至高無上的王權。
“獠。”
陰月帝君看着它，眼眸中有着無盡的渴望，宛如在看着世間最精美的至寶，在過去的無盡歲月裡，他想過無數方法，可終究沒有機會得到它。
界獸王者！
一頭真正的界獸王者！
不同於離天大聖，離天大聖奪舍小型宇宙的時間內，尚未孕育出界獸浩劫，可是陰月帝君不同，在漫長的時間裡，在很久很久前的一輪迴時代，十億界獸孕育而生！
那時候的他，還並非神王，爲此費盡心機，可最終也沒能阻止界獸王者誕生。
不過——
在最關鍵的時刻，他把握住了至高規則下的一線生機，將界獸王者永遠困在“天墓”深處，無法逃脫，令原始宇宙沒有遭受到界獸吞吃。
若是其他絕地，或許他還能操控其向宇宙海深處移動，讓自己擁有奴役界獸的可能，可“天墓”乃是有着輪迴通道的絕地……就算是本源意志，都無法撼動分毫。
被困無盡歲月，界獸王者“獠”除了稀薄的混沌氣流，什麼都吞吃不到，成長速度極度緩慢，導致現在還只是相當永恆真神層次。
“陰月，你來做什麼？”
獠一聲低吼，看向陰月帝君的目光中，滿是憎惡。
“我想和你談一場交易。”陰月帝君澹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