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莉雅的脾氣,自然不可能這麼順利的就直接把話說清,一聽到颯問什麼計劃,她反而就什麼也不說了。而作爲一個正經的霍姆蘭德人,如果她不願意明確透露自己的想法,想要硬性的讀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即便是現在的老K,也沒有把握自己就一定能獲得正確的信息——這也是當初在歐羅拉的時候老K一直到最後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原因。
不過莉雅這次失算了,因爲眼下她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她還在吸收薇拉的能量。這種事情一般來說只要雙方的實力不是過於接近又或者是能力低的一方在挑戰高的一方的話,都是單向的。但眼下莉雅的情況卻有些特殊,她已經被塞進薇拉的能量體裡很久,就算原本她的能力要高出不少,但在經過這段時間的被迫融合之後,薇拉對於她的感知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逐漸順利起來。
所以就算她不樂意說,不等於薇拉就也不樂意說。事實上薇拉不僅願意說出來,而且這個願望十分強烈,即便自己本身這會兒已經幾乎沒能力直接和老K溝通了,她也掙扎着把她所能瞭解到的先塞給了小朱利亞斯。
不過最後給他們解惑的卻不是小朱利亞斯,而是被他們一直提防着卻始終沒有什麼大動靜的那個怪物能量團。
“原來是這樣……”
那玩意兒第一聲感嘆的時候老K還愣了下,接着就聽到它繼續:“我明白了……”
剛想問它都明白什麼了,那玩意兒卻主動把話題丟到了老K身上:“原來你就是那個老K,怪不得我能感覺到你很強。如果不是和你一塊兒來的你那位朋友,我其實應該可以更早一些認出你來。”
老K被它感嘆的一頭霧水,一時都不知道要怎麼搭話。反而是對方很快就給他塞來了一大堆信息,應該就是剛纔薇拉傳遞出來的那些——有了薇拉的幫助,就算這怪物自己對付不了莉雅,做個傳聲筒還是可以的。何況這些事情也涉及到了它的利益問題,如果它只是一團沒有自我意識的能量也就罷了,但現在它有了自我認知,自然就要爲保全自身考慮。
也是到了這會兒老K才第一次瞭解到這個叫做“傳承”的計劃。
霍姆蘭德作爲高級智慧生物演變到精神體狀態存在之後的集中地,在所有霍姆蘭德人之中也一直存在着一個問題:未來在哪裡?
低等生物會演變成高等生物,高等生物會演變成高級智慧生物,高級智慧生物逐漸演變成獨立的純精神體,這是一個能量從單一逐漸匯聚,最終累積到發生質變進而自我提純的經過。那麼,是不是同樣可以參考宇宙間萬物的發展規律來看,當這種過程到達峰值之後,最終要面對的就是能量的解體?
就像無數的太陽最終都會成爲白矮星直至消失,是不是霍姆蘭德人在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也就都會面臨這樣的結局呢?
這種思考最初是源於對於死亡的思考,畢竟霍姆蘭德人的情況和普通生物不同,生老病死的週期循環對於他們來說是不存在的,只要他們還處於物質的世界,他們就不會消亡。但這事本身思考起來就有它不合理的地方,現在他們聚集在霍姆蘭德,這裡也就因爲他們的存在而成爲了一個巨大的能量集中地,這種集中,在他們都能很好的控制自身情況的時候,或許還不會產生太大的問題,但如果有一天,他們中間有人失控了呢?
而由此還牽扯出另外一個問題,因爲有死亡,所以其它的生物種羣都有繁衍的需要,這種需要在霍姆蘭德卻是不存在的,這是不是正常?
如果說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那麼他們的存在早就超脫了這種規律,如今的他們又是什麼呢?他們是否還是生物?或者他們的存在形式已經改變了?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專注於對於同類的探索和吸納,發現大家的誕生包含了各種偶然因素,卻並沒有一個必然性。也就是說,“繁衍”這個概念對於他們來說是不存在的。
能否產生新的精神體這個只能看命;產生之後能不能發展,這個除了自身努力依然要看命。就算再努力如果遇到的條件實在很差的話,覆滅也是很容易的。
一個沒有辦法直接孕育後代的智慧生物羣落,一個族羣發展全看個人造化的智慧生物羣落,一個可能是超宇宙裡最強能量場的地方。這種種因素疊加起來,令霍姆蘭德人一天比一天缺乏安全感,也越來越迫切的希望更多的認識自己這種能量體的價值和意義。
任何事情,一旦牽扯到哲學思考,就很容易簡單問題複雜化,何況霍姆蘭德的情況本身就不簡單。到最後,霍姆蘭德人分成了幾個不同的派系。
一個是比較常規的中庸派,他們無所謂傳承也無所謂發展,只求自身能存活。對於那些哲學和倫理上的討論,他們敬而遠之,只安心的四處搜尋可用的能量,努力順應自身的需求提高能力,至於未來會變成怎樣,與他們無關。
第二種是比較激進的發展派,他們希望自己能夠找出那些問題的答案,並且讓“霍姆蘭德人”這一種羣也能如同普通的生物羣落那樣完成自我的繁衍和發展。當然,死亡也是他們的研究課題之一,不過這裡頭更多的則是偏重哲學性的關於要不要主動選擇死亡從而將更多的空間和物質留給後輩的人性內涵討論。
第三種則比較惡劣,屬於完全自私的一派。對於他們來說怎麼存在都沒差,只需要自身的需求能隨時得到滿足就行。所以他們往往會長時間離開霍姆蘭德,介入到其它種族生活的星球中去,利用自身特異的能力,直接干擾對方種羣的生活,從中謀取自己想要的利益。
最後一種則是屬於整個霍姆蘭德里能力最弱的那一羣,這些人在面對第三種派系的時候基本上除了被對方吞噬之外沒有其它可能的下場。久而久之,他們就獨立成爲了一個自我保護意識十分強烈,抱團很厲害的小羣體,專門和那些自利黨鬥爭。
不過單從人數和實力上來看,最後這一派的存在與否,都對霍姆蘭德本身的情況影響不大。至於其它幾派,終究來說霍姆蘭德目前的規模也還不算真的很大,所以起碼暫時對於整個超宇宙中的生物種羣來說,都還沒達到會造成巨大影響或者破壞的程度。
只是這是從其它種羣的角度來看的,對於霍姆蘭德人來說,卻不見得有同樣的看法。比如自利黨的這一派,現在是因爲人數不多所以暫時無法掀起大風浪,但將來如果他們的人數多了呢?這對於整個霍姆蘭德來說都是極其損害形象的事情。
然而他們卻對此毫無辦法,因爲每個霍姆蘭德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在對方沒有主動接納的前提下,除非擁有絕對的武力壓制,否則不可能讓別人順服自己。
所以在處理霍姆蘭德事務上態度最爲積極的發展派終於決定將自己的研究推廣到整個霍姆蘭德的範圍內,這也就是“傳承”計劃。計劃的目的在於締造真正的屬於純種精神體種羣的家園,規範並管理霍姆蘭德,維持並發展這一種羣,最終確保整體在不斷的發展壯大中不會因爲偏離正常的發展軌道而成爲全超宇宙的公敵。
這個計劃聽上去有些可笑,還很自大,但綜合自己本身的情況一比照,老K覺得還是有一定道理的。說來先知就是參與計劃的人之一,所以他曾經也利用自己在超研中心的權限,對老K做出過一些特殊的注意和能力上的限制。聯想到這點,老K覺得他對這個計劃就更好理解了。
計劃本身的施行分爲許多部分,其中觀念改造是一部分,自我價值認知是一部分,霍姆蘭德的歸屬感培養是一部分,繁衍也是一部分。
本來繁衍這種事情,在全民都只有自我性別認知,但身體只是能量場的情況下,已經被模糊到了幾乎不存在的地步。因爲他們沒辦法通過傳統的方式孕育後代,如果雙方有意向一起培養一個孩子,多半會選擇的方法就是各自取出一部分能量來融合到一起,然後看它是不是有可能誕生自我意識。
這種純粹靠天命的方式自然很虛無縹緲,這麼多年來,沒有哪對霍姆蘭德情侶嘗試成功過。久而久之,幾乎已經被絕大部分霍姆蘭德人排除在了常規之外,只有發展派的人還在不斷的孜孜以求。
但他們也一直沒有取得什麼有效的進展,直到老K出現。
老K的出現本身也是一個意外,但因爲發展派們研究這問題已經許多年,多少有了一定的預測能力,再加上還有劉翠兒這個意外流落到地球的霍姆蘭德人的策應,所以他的情況其實一直在霍姆蘭德的監控之中。
老K精神體離體到達未來之後,劉翠兒的返鄉條件也終於達成,然而就在她打算離開之前,她發現自己竟然有了身孕,而且懷的就是老K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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