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蒼已看到了虛空中出現的掌印與破碎的痕跡,他能夠感受到黑袍人這一掌並未動用全力,可即便是如此,以他現在的境界也絕對無法接下這樣的一掌,所以他的瞳孔在此時下意識地一縮,但卻並未流露出絕望無助的情緒。
空氣中驟然爆發出一股悶雷般的沉重響聲。
力還未至,掌風便已將秦蒼擊飛數百丈之遠,一縷血花在空氣中爆散,悽美而又滲人!
秦蒼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數百丈外一處岩石裂縫之中,破碎的石塊穿透了他的筋骨血肉,甚至連臉龐上都是有諸多裂口,變得鮮血淋漓。
“太弱!”
黑袍人只是淡淡地說出了這兩個字,便要再度轟出一掌,將秦蒼摧毀成齏粉。
卻見那被卡在岩石裂縫中的秦蒼周身陡然涌現出一股狂暴的雷霆之力,紫色電弧盪漾,形成無數細小電刃,將石塊精準無誤地切開。
再然後,他便是拖着流血的身軀緩慢地站立了起來。
秦蒼臉色肅然,緩緩擡起血管破碎的右臂,將滄瀾劍劍鋒對準了黑袍人所在的方向,嘴角再度泛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你,殺不死我!”
......
風雪陰冷,然而秦蒼此時的笑容更冷。
沒有人知道以他現在的修爲爲何會在面對一位問道境強者時毫無驚懼之意,更加沒有人知道他爲何會有對這位問道境強者拔劍相向的勇氣。
就連這名渾身爲黑袍包裹的強者本身,都是在訝異了一瞬之後才反應過來。
黑袍將他的面容遮蓋,然而秦蒼可以想見他此刻的臉上一定浮現出了一絲看待蠢貨的嘲諷笑容,他實在不知道秦蒼的這種盲目自信是從何而來。
只是無論這名黑袍人有怎樣的表情反應,都不會影響到秦蒼出劍的決心。
嗤!
一道劃破雪花的聲音響起,秦蒼面色肅然,在渾身淌血的情況下毅然出劍。
劍氣精準,沒有絲毫偏差地便是將指向的那片雪花切斷,然而空氣裡並未出現雪花一分爲二的場景,這片被刺中的雪花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真正花朵一般,開散出了無數花瓣枝葉,被切開的劍痕形成了花瓣與花瓣之間的間隔,整齊而又統一。
這不像是一記劍招,更像是一位雕刻大師所雕出的藝術品。
但它的確是一記劍招。
既不是青雲劍閣中的劍招,也不是秦家祖傳的劍招,而是他在七歲那年的一個冬夜裡感悟到了一種特殊的劍意,通過這種劍意所聯想出的一記劍招,名爲“嘯風雪”。
用七歲時自行偶然悟出的一記劍招來對付一個修爲深厚的問道境強者,這看上去無疑是個很可笑的舉動,就如同是一個小孩子無意間撿到了從天上掉下的一柄木劍,然後拿起這柄木劍,向一個身穿鐵甲的成年人揮砍而去。
無論是人還是劍的本身,都沒有傷害到那名成年人的能力。
黑袍人顯然也是這麼認爲,秦蒼出劍的速度足以傲視同輩,但在他看來,就和一個小孩在笨拙地移動沒有什麼差別,四周被劍花挽起的風雪的確美麗,可也僅僅是美麗罷了,就和那些花拳繡腿一樣,中看卻不中用。
一聲毫不客氣的冷笑聲從他的口中傳出,他沒有再度施展靈力直接將秦蒼和他手中的劍轟飛,而是緩緩地伸出了兩指,在四周雪花飄舞的時候,兩指驀然點出,如閃電一般迅疾,食指與中指彷彿擰成了一股鐵鏈,將滄瀾劍的劍鋒牢牢鎖住。
一聲尖銳的呼嘯之音驟然傳出,秦蒼的滄瀾劍頓時難有寸進,與此同時,一股雄渾霸道的力量從滄瀾劍的劍身傳遞過來,瞬間就將他的虎口撕裂,血流如注,將劍柄渲染成了鮮紅色,但他握劍的決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強烈,即便手臂已在震顫,秦蒼卻仍舊不曾棄劍。
“我實在不懂你在堅持着什麼,又或者說是在掙扎着什麼,難道你以爲憑藉你的微末力量能夠有傷到我的能力?”看着眉頭皺緊的秦蒼,黑袍人再度冷笑道。
“呵呵。”迴應的他同樣是一道森冷的笑容。
黑袍人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倒不是秦蒼突然展現出什麼能夠威脅到他的能力,而是他竟然又在後者的臉上看到了嘲意。
這讓他不解的同時,心中也是有些惱怒起來。
“故弄玄虛,永遠是弱者的手段。”黑袍人體內靈力再度催動,僅是瞬間,那兩隻並不修長的手指便是變得比天階靈器還要強悍,金屬劇烈碰撞的聲音傳開,秦蒼悶哼一聲,又是吐出一口逆血,身形不可控制地便是往後倒退。
直到他將滄瀾劍狠狠地插入地面,藉以穩住身形,這纔沒有癱倒在地,一蹶不振。
黑袍人的身影仍舊如幽靈一般虛浮,數十丈的距離對他而言只是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轉瞬之間他便是又來到了秦蒼的身前,用着居高臨下的漠視目光俯瞰着後者。
“到現在還不明白你我之間的差距嗎?”乾瘦如白骨的手掌緩緩探出,將秦蒼的咽喉鎖住,黑袍人心念一動,便是直接將秦蒼舉起,看上去就如同舉着一隻兔子那麼簡單,沒有動用多少氣力。
然而秦蒼所感受到的壓力卻是無比沉重,像是百萬大山壓在胸口,讓他喘不過氣,即便他不是普通人,而是修士,但在如此可怕的壓力之下,時間待得長了,也會毫無疑問地窒息而亡。
“我明白。”咽喉被牢牢鎖住,秦蒼已難以張開嘴脣,所幸直接動用了意念傳音。
饒是如此,他的聲音也是十分低沉微弱。
“既然明白,又何必負隅頑抗,做着無謂的掙扎?”秦蒼的回答讓黑袍人有些意外,於是他問出了又一個問題。
“那你又何必不在一開始就動用全部的力量將我轟殺,而是一路拖延至此?”秦蒼卻是沒有回答黑袍人的問題,用着冷諷的語氣反問道。
黑袍人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我之所以不在瞬間將你殺死,一是覺得那樣太過無趣,二是今夜你孤身在此,柳三刀與玉驚落等人又都有事在身,並且我已動用了空
間封鎖,你就是甕中之鱉,插翅也難飛,我根本不會擔心會有變故發生,所以我有足夠的時間來折磨你。”
“我與你無怨無仇,你不過是受人所託前來要我性命,何須折磨?”
黑袍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泛着幽綠光澤的眼眸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這便涉及到了第三個理由,你的姓氏。”
“我的姓氏?”秦蒼的眼中有着驚愕之色浮現。
似是很滿意秦蒼這樣的反應,黑袍人鎖住他咽喉的氣力都是減小了些許,但他身上的冷意卻是沒有絲毫減退。
“你很不幸,天下那麼多姓氏,你卻偏偏姓了秦,而我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姓秦的人。”黑袍人在說這句話時語氣很是平靜,可愈是平靜,就意味着他對於秦姓之人痛恨的程度之深。
“如此看來,你是因爲對一個人的恨而演變成了對一個家族的恨,造成這種轉變的因素無非兩點,一是你心境不夠,無法走出陰影,二是你實力不夠,無法手刃仇人,這才墮落至今,成爲這般如幽鬼的可怕模樣。”秦蒼道。
“你很聰明,推斷能力和分析能力是我見過的最強之人。”黑袍人看了看秦蒼,又重複了先前的那一句話。
但隨後他便是話鋒一轉,用着憐憫的目光看着秦蒼。
“只可惜,越聰明的人,死得就越快。”
“這種話不止一個人對我說過,可我現在卻好端端地活着。”
“今天之後便不會了。”
“卻也未必。”
......
“噢?”黑袍人貓戲老鼠般地看着秦蒼,手掌的力量陡然擴大了數倍,骨節咔嚓碰撞的聲音頓時響徹開來。
“我現在只要心念一動,你便是個徹頭徹尾的死人。”
面對着這般充滿威脅的話語,秦蒼卻仍舊面色不改,而是用着冷如寒風的語調說道:“痛恨往往處於兩種緣由,一種是因愛生恨,一種是因懼生恨,我是前者,你卻是後者。所以我很想看看,一位同樣姓秦的人物創造出來的絕學,是否能勾起你的恨意以及懼意?”
提及“懼意”這兩個字時,秦蒼的聲線刻意拉長,爲的便是觀察黑袍人的反應,果見後者目光變幻,幽綠色的眼眸中充斥着一股異樣情緒。
便在此時,秦蒼的體內驟然響起無數細小但卻密集的聲音,猶如沙沙的蠶聲,從秦蒼的筋骨血肉中穿過,吞噬着黑袍人施加在他身上的雄渾勁力。
這股猶如蠶聲的力量並不強大,分散開來,黑袍人很容易就能將其鎮壓,可關鍵勝在密集,而他又對這股力量有着極爲強烈的熟悉之感。
它,名爲劫。
意味着殺,也意味着罰。
黑袍人的瞳孔在這一刻驟然緊縮。
“你......你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