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公道。
短短四個字,卻又震撼古今、蕩魂撼魄的力量,讓在場衆多神靈與修者都不禁身體巨顫。
易寒的身體漸漸在恢復,他似乎獲得了某種冥冥中的造化,裂痕不斷癒合,長髮飛漲,化作漫天殘影飄蕩於虛空。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也看着所有人。
這一刻,天地都寂靜了,似乎世界都等待着易寒的話語。
易寒指着獄帝,一字一句道:“你的女人死了,是你害死的,這是你的因果。”
“而你謀劃萬年,苦建地獄,卻要讓青州數百萬的生命來陪葬,來救你的女人。”
“公道何在?”
衆人面面相覷,獄帝臉上黑氣瀰漫,給人以無與倫比的威壓。
易寒怡然不懼,又看向無間獄王,冷冷道:“你成爲了靈武大地的大國主,面對數十億苦難的百姓,不管不問,任憑他們流離失所,飢寒交迫,曝屍荒野。”
“公道何在?”
每一句話,都像是驚雷響在天地,於四方而滾滾不絕,震懾人心。
易寒又看向司空太白和司空龍,不禁輕蔑笑道:“你們自稱光明,自詡爲天下正義之神國,自認爲是羅天世界的領袖勢力,但爲何一年過去了,我從來沒看到你們拿出一點擔當來?”
“青州神災,你們不來拯救,詛咒爆發,你們不來拯救,十八苦地獄篡位靈武國,害得這裡民不聊生,你們又在哪裡?”
“難道光明只是你們的口號?只是你們身份高貴的象徵,而不是正義的道?”
“你們自稱光明,公道何在?”
司空太白臉色變幻,心情實在鬱悶。
此刻被一個年輕人怒斥,卻又不好反駁,對方已成勢,此刻反駁必然討不到好。
易寒看向文道聖賢峰,卻是笑了起來,輕聲道:“古聖言,朝聞道,夕死可矣。”
“於是,你們眼中似乎只有道了,並以道自居,所謂綱紀羣倫,不是嗎?”
“可在文道誕生之前,所謂善惡,早已是人族樸素的道德觀,並非你們之功勞。”
“生命有本能,靈長有向善之心,與生俱來,與爾等何干?”
一個老者站了出來,長衫雪白,頭髮高束,正是那神羅帝庭之遺臣,凌子規。
作爲天下享有盛譽的大鴻儒,他未至神靈,出來說話也不至於失了身份。
“孩子,你錯了。”
凌子規嘆聲道:“你爲家鄉復仇,臥薪嚐膽、歷經苦難已至今日,老朽敬佩,願爲你鞠躬。”
說完話,他深深鞠躬而下,然後道:“但你卻不應該以此攻訐文道聖賢峰。”
“文人修道,聞道而不修殺伐,故也無拼殺之責。”
“聖賢峰所責,確實是綱紀羣倫,領袖萬方。”
“人族的確與生俱來有善惡,有樸素的道德觀,但人因環境的不同,卻也需要對善惡有更詳細的認知,對道德有更詳細的瞭解。”
“我們聖賢峰需要做的是,讓人們知道什麼是善,如何行善,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是爲如此。”
“而道德有不同的方面,比如忠君愛國,比如尊老愛幼,這些都是我們需要提倡的。”
“至今爲止,聖賢峰做得很好。”
這一番話,讓文道聖賢峰的諸多弟子都面露喜色,一個個似乎找回了場子,精神都好了很多。
其他修者也是鬆了口氣,壓力驟減。
而易寒卻道:“凌文正公,你可知何爲文正?”
衆人不禁大笑。
聖賢峰有弟子捧腹道:“易寒,你拿這個問題問文正公,不是自討沒趣嗎?”
“文正公做了幾十年文正,焉能不知文正之意?”
凌子規卻大袖一揮,示意衆人安靜。
隨即,他看着易寒道:“經天緯地曰文,道德博文曰文,清白守潔爲正,誠心格非爲正。”
易寒看着他,厲聲說道:“慈惠愛民曰文!圖國忘死曰正!”
“文道聖賢峰的人,還有國嗎?”
凌子規道:“聖賢峰鴻儒超脫國度,天下皆是我們所愛之國。”
易寒道:“那麼青州不在天下嗎?靈武大地不是天下嗎?青州和靈武的百姓,不是天下之民嗎?”
“爲什麼他們遭受苦難的時候,看不到你們在哪裡?”
“爲什麼死亡魔國成朝你們卻來了?”
說到這裡,易寒笑了起來,淡淡道:“因爲你們認爲死亡魔國是邪惡的,與你們正道不合,所以來了。”
“你們知道正邪,卻也僅僅只是知道正邪之分,而忘記了到底什麼是正,什麼是邪。”
“文道聖賢峰見青州及靈武百姓遭受苦難而不救,算不算邪?”
凌子規身體劇震,連退數步,臉色陡然蒼白了起來。
他張了張嘴,卻是找不到語言反駁,只是猛喘粗氣。
易寒看着他,緩緩嘆了口氣,道:“凌文正公,我見你謙卑有禮,良心尚存,送你四句真正的聖人之言。”
“狂妄!”
“賊子,在聖賢峰面前,也敢說什麼真正的聖人之言!”
“文正公讀書無數年,還需要你來教?”
凌子規卻是喘着粗氣,對着易寒抱拳道:“請賜教。”
易寒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大聲道:“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生繼絕學,爲萬事開太平!”
“此,爲文人之道,聖賢之道也!”
此話一出,天空突然響起一聲驚雷,白日出現閃電。
滾滾清氣滔滔而來,天地正氣灑然而至,在易寒身旁盤旋。
天地四周,魔宮大殿,立柱雕樑,廣場石磚,此刻都被清氣覆蓋,一時間熠熠生輝,正氣繞樑。
聖賢峰的弟子紛紛驚呼出聲。
“這是...清氣貫徹八荒,天地正氣共鳴,晴空驚雷,乃聖賢之相。”
“他易寒,一個魔子,憑什麼有聖賢之相?”
在衆人震撼的時刻,易寒輕聲道:“凌文正公,你看到了嗎?遠古的聖賢,也被我的話而撼動了。”
“文道聖賢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
“我易寒臥薪嚐膽,歷經艱辛,以一己之力破滅死亡魔國,拯救青州數百萬百姓,可算立功?”
“我易寒散盡財富,散盡所有籌碼,求得無盡資源,在這靈武大地開棚施粥,救數以億計的百姓之生命,可算立德?”
“我易寒剛纔那四句話,可算立言?”
“立功立德立言,聖人三不朽,我易寒全做到了,可算是人間聖賢?”
天地轟鳴,正氣席捲,滾滾不絕。
無數人駭然失色,文道聖賢峰諸多弟子面色慘白,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
易寒看着四周,淡淡道:“天下強者如星,大勢力盤踞,個個偉大如斯,我一直在等你們,青州和靈武大地的百姓,也一直在等你們。”
“等你們做點什麼...”
“可是啊,什麼都沒等到,你們腦子裡全是版圖、氣運、戰爭、魔國、正邪...”
“卻似乎沒人想到這其中的本質,是無數的百姓在受苦受難。”
他指着在場衆人,大聲道:“你們去看過嗎?你們知不知道在這片災難深重的土地上,人們化作雕像,無休止的被奴役,連靈魂都無法超脫?”
“你們知道嗎?城池殘破,遍地哀鴻,荒野上滿是屍體,千里都是白骨,賣妻典女,易子而食,那不是史書上的幾個字而已,那是是實實在在正在發生的事。”
“就在此時,就在此地。”
聲音,驚破了山河,震撼了整個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