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幾朵白雲如雪。
溫暖的眼光驅散了冬日的清寒,森林綠樹如茵,有鳥起落,有雀輕鳴。
木屋幢幢,樹影婆娑,祭祀之柱上燃燒着熊熊烈火。
官兆曦一襲白衣,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容,拉着辛妙娑的手,低聲道:“好姐姐,你本天資卓絕之人,修爲稍微刻苦些,便可領悟法則了。”
辛妙娑眼眶通紅,啜泣道:“曦妹妹你好狠心,纔在一起幾日,便又要離開了,咱們都沒好好說上話。”
官兆曦笑道:“你我姐妹多年,縱聚少離多,感情亦是不變的,等過些日子,自能再聚。”
辛妙娑撇了撇嘴,卻又知道這位妹妹道心堅定,做出決定便做不得更改。
無法挽留,便只能道:“妹妹且去吧,我在七彩谷等你回來。”
官兆曦笑了笑,又看向薰颻,道:“世事多變,已有預兆,薰颻姐姐修爲弱了些,可要儘快趕上來纔好。”
薰颻臉色緋紅,忍不住喜悅,又覺得自愧,連忙施了一禮。
“兆曦姐姐宛如天上的仙子,我怎當得起一聲姐姐,只盼姐姐早日歸來纔好。”
官兆曦聞言,打量了她一眼,才道:“易寒待你,涼薄了些。”
薰颻聞言身體猛震,連忙鞠躬道:“姐姐切莫這般言語,夫君護我,我已感激不盡。”
易寒卻是笑道:“兆曦是怪我不曾對她說起大事?”
薰颻點頭道:“終究是你的人,豈可不交心?哪怕對她來說,艱難了些,也比瞞着好。”
易寒道:“我知曉了。”
薰颻面色複雜,看向兩人,一時間有些呆了。
官兆曦時間不多,便又看向花劍奴,卻是展顏一笑,並未言語。
只因她看得出,這位女子是有造化之人,已無需囑咐。
於是,最終看向文月,道:“好孩子,要踏實些。”
文月臉色紅撲撲的,心中仰慕官兆曦這等人兒,施禮道:“文月明白了。”
官兆曦往四周看去,所見之處,是乃清風斜陽,碧樹綠草,當真美不勝收。
她輕輕搖頭,眼中頗有留戀,卻也到了離去之時。
於是不再言語,只是輕輕揮手,告別衆人與這片土地,大步朝前而去。
其他人不再相送,易寒卻大步跟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官兆曦看着自己的手被緊緊握住,眼中閃過一絲迷戀,隨即無奈笑道:“終有一別的。”
易寒看着她,沉聲道:“要活着,縱使代價大一些,總會有迴旋之餘地。”
官兆曦臉色有些蒼白,卻是輕聲道:“若是妥協,我便不是我了。”
易寒知道她是在說體內力量控制她的事,於是深深吸了口氣,道:“我會盡快處理好手頭的事,去西邊找你。”
官兆曦道:“南邊的事,陰煞所知不多,畢竟非利益所在,投入較少。若有不明白之事,可詢問我的師尊,他雖迂腐嚴厲,卻是嘴硬心軟,正直之人。”
話音落下,前方佛光漫漫,金芒鋪地,一老僧赤腳走來,雙手合十。
易寒對着他施禮,然後繼續道:“明日,劇變就要開始了。”
官兆曦的手抖了一下,隨即平復了心緒。
她擡頭看向天空,斜陽已西,清風吹拂,不禁呢喃道:“你要萬分小心,等我歸來。”
“等你歸來。”
萬千的情緒,皆在這一句之中了。
“阿彌陀佛。”
紅沙羅漢嗟嘆一聲佛號,緩緩轉身,腳踩虛空,佛光跟隨。
官兆曦便一步跨出,隨着紅沙羅漢而去。
此去西極以西,佛國雪域,求一份生機,實乃無奈之舉。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漸漸消失,易寒的心沉痛到了極點。
雖然兩人並未聲嘶力竭、傷心斷魂,但那無盡的悲痛卻早已蔓延靈魂。
他們都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永別。
易寒隨手一揮,斬碎大地,心中憤懣依舊難以消除。
萬須血魔按照歷史如約而至,可這食天幻獸,卻踏平了史書,破界而來。
這說明...歷史開始發生根本性的轉折,域外惡魔到底會什麼時候降臨,已然說不清了。
易寒原以爲自己有十年時間,雖然緊促,卻未必不可一搏。
如今剛過一年,便迎來超越神靈之十級魔帥,未來之大劫懸在天空,頃刻之間便要降臨而下,這種面臨死亡的感覺,令他極爲不安。
如今兆曦靠着底蘊短暫續命,生死不知,歷史的時間線變得模糊起來,巨大的壓力...未知的變數...
路,到底該怎麼走?
易寒深深吸了口氣,身爲曾經的將軍,他吃過惡魔無數的虧,付出過極爲慘重的代價。
所以他想這等事情,從來都是按照最惡化的情況來,力求萬無一失。
正如和兆曦之前所說,沒有時間了,要拼命了。
這片世界看似魔國剛滅,正走向正軌,實則深淵倒懸,已近乎絕境。
而這一切,卻要易寒如何逆天改命?
天已黑了,驚雷轟隆作響,暴雨淋漓而至。
閃電撕裂長空,照亮大地,似乎在怒斥着這方世界的脆弱。
一路沉思,終至木屋。
他看到的熟悉的身影,就在前方。
大雨之中,薰颻全身已被淋溼,癡癡等着易寒歸來。
易寒走近,勉強擠出個笑容:“怎麼不回屋?”
雨太大,眼睛都睜不開,薰颻撲進了易寒的懷裡,卻是痛哭出聲。
易寒拍着她單薄的背,道:“又沒人欺負你,何苦來哉。”
薰颻低聲道:“兆曦姐姐說,夫君待我過於涼薄,實在冤枉夫君了。”
“我知道夫君在做大事,很艱難的大事,卻從未主動問起,不敢承受這份壓力...是我做的不好,夫君體諒我,才未對我提起。”
易寒道:“我也對你說過好好修煉,倒並未完全沒有提醒。”
薰颻擡起頭來,道:“妾身慚愧,兆曦姐姐都說要走一輩子的,不能瞞着,我卻沒意識到這一點,未曾主動與夫君交心。”
她抓着易寒的手,低聲道:“夫君,我不想偷懶了,也不怕事了,我也想盡一份力,幫一份忙。”
看着她滿臉的淚痕,悽楚的眼眸,易寒的心好受了許多,感受到了別樣的溫暖。
他輕聲道:“真的麼?”
薰颻重重點頭。
易寒道:“幫我寫一封信吧。”
“寫信,寫給誰?”
伴隨着驚雷暴雨,易寒輕輕嘆了口氣,道:“寫給天下,寫給羅天世界。”
(第二卷 輪迴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