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得見吾侄,送郡主一點心意,還請弟妹收下。"蕭楓語音低沉,將一隻精緻的玉盒遞給我。
"謝謝二殿下。"我微微作福,瞄見他的身形,與蕭殊着實相像。果然是一母兄弟,可不曉得爲何,卻蒙着青紗,不以面目示人。
東宮梅花飄落的時候,太子妃姬玉也有了身孕。她挺着肚子在我面前踱來踱去,好像在向我宣勢,"不要以爲,太子會永遠忠貞於一個女人。"
我知道自己不該妒忌,不該吃醋,不該和蕭殊冷戰。可我控制不了那種卑微而又陰暗的情緒。
蕭殊終於被我激怒了,後來好久,都不見他來偏殿看我。
婢女小煙告訴我,趁一日太子醉酒,太子妃把她身邊的伽滕給了蕭殊。
我心,狠狠的涼了。
樑皇十分喜愛長孫女鸞鸞,令如花接進宮中撫養。
沒有了孩子的牽絆,我遂藉口身子不舒服,去城外的雲芨寺長期清養。
太子妃樂得我離開,蕭殊又忙於東宮政務,沒有人在意我的去留。
似乎從生來我就一個人,無人關心無人疼愛,自生自滅,渾長於天地間。
蕭殊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原本不可能的變數。若他不是大梁的皇子,只是昆吾山上的阿風,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避在雲芨寺裡,心很快就靜了下來。青燈黃卷,與少年時的日子極像。內心經過情波恨海一番輾轉,竟是再也不想去觸及那些了。
"太子妃姬玉生下了一個兒子。"
"樑皇即將退位。"
"三殿下蕭殊將要繼承皇位。"
想避,可各種消息還是陸續傳上山來。
我不想理會。
那日,來了一位神秘的香客。
他穿過粉幟的桃花與青青的竹雪,一路烏衣飄袂。
我在茅篷前撥弄着琴絃,擡眸見到個熟悉的身影。以爲是他,卻見那人青紗掩面。
"原來是二殿下。"我立起身來行禮。
"明日新皇登基,作爲二弟的元妃,你該回去。"蕭楓不動聲色,嗓音低沉。
"他若有心讓我回去,爲何自己不來。再說,他已有了新寵,早就忘了我這個舊人了吧。明朝做了樑皇,後宮佳嬪又豈止千百。"
"爲何不爲你自己、不爲你女兒蕭鸞的前程想想?現在回去,好歹還可以封個元妃。待將來,後宮哪裡還有你的立足之地。"蕭楓分明是來爲蕭殊做說客的。
"可我着實不想再淌到那個漩渦裡去了。我以前只是一個深山女冠,嚮往閒雲野鶴、自由自在的日子。要不是在這裡遇到阿風……"我掙扎道。
"遇到阿風?……"蕭楓一愣。
"哦,是指他。很久以前我認識他的時候,那時他叫阿風。"我解釋道。
"是啊!有一段時間,他的確叫"阿風"。"蕭楓暗自嘆了口氣。
"看來二殿下是知道他那段經歷的?"我沏了杯從昆吾山帶來的茶給他。
他撩起面紗的一角,細細品味着碗中的沉茶,似乎沉緬於某處清淨的光陰。看來,是個懂茶之人。
那面紗下,究竟是張怎樣的臉?我不敢深究,卻質疑他手背上,那一縷燒焦的疤痕。
依稀記得,樑宮後苑着火那夜,蕭殊闖入救我時,掉落的一段橫樑,燒傷了他的手背。醒來後我竟忘了這事,如今也想不起來,他手臂上究竟有沒有那道傷。
心痛了一整。是啊!他若不是真心愛我,又怎會忘身去救我。衝着救命之恩,我亦應回去。
"我跟你回去。"
蕭楓一顫,茶水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