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邊！這……”鄭飛悶哼了一聲，不可思議的回過頭看向了身後跟着的虎賁軍的一個陌生士兵，看着他臉上陌生的冷默表情。
他緩緩垂首看向了自己胸口處露出來的劍鋒，緩緩從馬背上栽了下去，四周的那些鄭飛的親兵無一不被宇文徹派來的死士暗殺，很快這一次衝進去救援容蘭的計劃還沒有開始便宣告失蹤。
空氣越來稀薄，血腥的味道一陣陣撲鼻而來。
容蘭的身體微微有幾分搖晃，身前北燕士兵的屍體堆積的越來越多，很多人已經膽怯了，緩緩向後退開。
容蘭的四周因此倒是空了出來，容蘭此時站在了高高的屍堆上，臉上，身上，即便是眼角里都濺滿了血。
有敵人的，也有他的，他身上已經中劍了，膝蓋上也被刺出來血窟窿深可見骨，他依然沒有倒下冷冷笑看着面前幾乎被他嚇呆的敵人。
他掌心都是血，太滑了，手中的重劍都有些握不住了，他心頭髮了狠，即便是死他也不會倒下。
就像之前他被人羞辱到塵埃中，被人踩着頭，即便是盛王爺貴爲皇子，他也敢和他叫板。
他容蘭心頭便存着這天大的勇氣，此番即便是渾身是傷，他也不會倒下去的。
四周圍剿容蘭的北燕騎兵眼神微微有幾分變化，這樣的勇士是受人尊敬的人。
古木閆律也不敢太靠近容蘭，眼見着耗了這麼久都拿不下來，他心頭頓時生出幾分殘肆。
“來人！殺了他！奪容蘭首級者！黃金萬兩！功可封侯！”
瞬間那些殺了紅的眼士兵紛紛衝了上去，容蘭看着圍過來的黑壓壓的人羣，脣角噙着一抹冷笑，視線彷彿掠過萬水千山，漸漸迷濛了起來。
想起了鄉下的情景，那個時候他給有錢的大戶人家種花種樹，回來的時候必然買了三個銅板的焦糖果子。
他會走過彎彎曲曲的石頭路回到了小鎮最西頭的破落院子前，先不急着回去啊！他有一個習慣，透過柵欄看着桂花樹下的他的小長悅。
看着她溫柔的穿針走線，看着她烏黑的發，和半邊迎着夕陽的嬌俏的臉。
他會悄悄過去嚇她一跳，看着她宛若小兔子一樣驚慌失措的水潤眼眸，含着淺淺的笑意瞧着他。
他拉着她坐在了樹下，頭抵着頭分吃手中的焦糖果子，長悅會將做好的鞋子套在他的腳上看看合不合適。
如果沒有豫州那場瘟疫，如果沒有背井離鄉，他們會成親的吧？他們也會有很多的孩子吧，一定長得很漂亮……
鮮血漸漸模糊了容蘭的眼睛，眼角分不清楚是血還是淚。
長悅，此生辜負了你，只待來生吧……
漫長的忘川河邊，我容蘭不敢轉生不敢投胎，我會在輪迴道上等你……一直等你……這一次永不相負！
噗呲！最後一刀刺進了容蘭的胸腔，他的頭緩緩垂了下去，即便是死透了，身子卻是被面前的重劍架住，直挺挺的斜立在了高高的屍山上，雙眸緊閉脣角掛着笑。
朝霞似血，將容蘭浸滿了血的征衣一點點的照亮，化成了永恆！
陽光或明或暗，又是一天過去，盛王府籠罩在了黑漆漆的夜色中。
宇文徹坐在了書房中，幾乎都坐成了雕像。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碎了夜色的寧靜，一個渾身帶着風塵的暗衛疾步走了進來，半跪在了王爺的面前，身後跟着神色有幾分複雜驚慌的陳管家。
“王爺，事情辦妥了！”那個暗衛頭子的聲音都帶着幾分顫抖，容蘭戰死的場面實在是太震撼了，他們這些暗衛都覺得心頭一個勁兒的發抖。
宇文徹猛地站了起來：“怎樣？”
“容將軍……戰死！”
宇文徹腦子嗡的一聲，一顆心狂跳了起來，不禁又加了一句。
“真死了嗎？”
“死了！屍體被虎賁軍冒死搶回去了，渾身被刺了無數個血窟窿，都數不過來了。屬下走之前，虎賁軍的人正在清洗屍體，很快會運回帝都！”
宇文徹的手緩緩擡了起來，幾乎是挪到了半空中，隨後衝暗衛擺了擺手。
暗衛頭子忙退了出去，陳管家緊張的看着自家主子的表情，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開心和喜悅，反而有幾分驚慌。
王爺設了這麼大的局，動了這麼多的人，現在容蘭死了不是王爺想要的嗎？
“王爺……”宇文徹靜默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陳管家有些擔心低聲道，“王爺？”
“不要！”宇文徹喃喃道，“不要讓王妃知道這件事情，千萬千萬不要讓王妃知道，記住了，能瞞多久便是多久……”
宇文徹心慌厲害，他之前是憤怒，恥辱，現在容蘭死了，他卻是有點兒害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了，緩緩轉過身卻是踉踉蹌蹌朝着長悅住着的後院走去，也不敢進去看，只是站在花牆邊看着暖閣裡滲透出來的光線。
裡面傳來幾個小丫頭的說話聲，還有斷斷續續長悅的咳嗽聲，就像是一記重錘一下下的敲擊在他的心上。
宇文徹明白容蘭是長悅的命，現在這命沒了……
他手心一陣陣的出汗，硬着頭皮轉過身不敢再看暖閣裡的那道消瘦的人影，濃濃的負罪感襲來，隨後卻又覺得自己好笑得很。
容蘭那個小子早該死了，他宇文徹只是做了他該做的事情而已。
宇文徹現在只寄希望於時間的長河，快點兒流淌吧，這樣長悅就能將那個男人遺忘，他就可以陪着她守到地老天荒。
太子府書房裡一片燈火通明，宇文昊俊朗的臉在燭光中忽明忽暗，不多時百川疾步走了進來。
“殿下！容將軍戰死！副將鄭飛戰死！現在虎賁軍團羣龍無首暫且由左副將統領。皇上已經收到了容蘭戰死的消息，容蘭的屍體已經在回帝都的路上，一同回來的還有程家大小姐，聽說……”百川不知道這個消息對於太子爺來說重不重要，小心翼翼道：“聽說容將軍戰死後，程家大小姐一下子病倒了去，還自裁了幾回被人救下來了，皇上下令讓程家大小姐一起回帝都。畢竟是程家唯一的血脈，因爲容蘭而這樣自裁而亡怕是引起一些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