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在查爾斯河邊,金珠到底還是給謝晉華打了個電話,然後把機票改簽了,延遲了一天。
第二天,兩人先去把房子定了下來,接着金珠又陪着黎想去學校註冊,從學校出來,金珠又接到了Thomson的電話,他是從Smith夫婦那得知金珠來波士頓了,特地打電話邀請金珠和黎想去一趟紐約,他要儘儘地主之誼,順便和黎想談一下秋冬季代言的合約問題。
金珠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告訴了對方,剛放下電話,便又接到了李睿鐘的電話,他是想確認一下金珠上飛機了沒有,得知金珠把機票改簽了,李睿鍾只說了三個字,“謝謝你。”
次日,金珠和黎想特地換了身粉紅色的情侶款T恤,拿了一把粉紅色的康乃馨再次走進了醫院。
剛到病房門口,金珠和黎想便看見老爺子的病房裡圍了一堆人,兩人正猶豫着該不該上前時,李一方看見了他們,並笑着招呼他們進門。
“今天來的有幾個是我父親的學生,也有幾個是我的同學,正好給你們介紹一下。”
挨個把這些人都介紹了一遍之後,李一方拍着黎想的肩膀說:“這是方楚雁的學生,叫黎想,黎明的黎,想念的想,也算是我父親的忘年交,Q大建築畢業,現在來哈佛深造,我父親說,在畫畫方面很有天賦,旁邊的這位是他妻子楊金珠,帝都大學歷史系的學生。”
這些人裡最年輕的也有四十多歲,又常年生活在國外,又大都事業有成,所以很少去關注國內的娛樂圈,因此基本都不認識黎想,就更不知道楊金珠。
“學建築的怎麼成了方楚雁的學生?”有人提出了疑問。
“念中學那會因爲經濟條件不好,學不起美術,進了大學後沒事經常去美院那邊蹭課,有幸得到方教授的指點,後來方教授見我還有幾分悟性,乾脆收了我做弟子。”黎想大大方方地解釋。
“黎想,你是不是那個獲得過兩次美國建築設計大獎的華人大學生?去年還拿到了一個日本的建築設計大獎?”有人想起了黎想的這個身份。
畢竟這是發生在美國本土的事情,而且當年黎想獲得提名的時候還是一個學生,一個來自內地的學生,他們自然關注了一下。
“對對對,老爺子說他在畫畫方面有天分,這不也用到了建築設計上,這孩子這幾年也沒閒着,和別人合夥開了一家設計公司,口碑還不錯。”李一方接過了這話。
有幾個人見李一方這麼不遺餘力地推薦黎想,不禁再次打量起這個年輕人來。
這些人都不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小夥,自然能品出李一方背後的用意來,雖然猜不出黎想和李家的關係,但也能猜出肯定是有什麼淵源的,於是,紛紛附和起來。
倒是黎想和金珠很不習慣應對這樣的場面,說不習慣,主要是他們還心存牴觸,並不想借助李家的人脈和李家的資源,他們這次前來,唯一的目的就是老爺子。
“師公,你今天感覺如何?”金珠拉着黎想擠到了老爺子面前。
“好,好,沒事的,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挺住。”老爺子見到兩人,把兩手都伸了出來,一手拉着金珠一手拉着黎想,並把四隻手疊在了一起。
“外公,你肯定會沒事的,你不是說了要看着我結婚看着表哥表弟結婚,所以你肯定會長命百歲的。”於嫃竄了過來,並靠到了老爺子身邊。
金珠和黎想見此,主動鬆開了老爺子的手,一旁的李睿鍾見了,微微擰了擰眉頭,上前和兩人說起話來,主要是問黎想哪天去註冊,金珠哪天回國,黎想還接不接廣告或者影視劇等。
好在沒多一會,醫生進來了,老爺子要上手術室了,推着手術牀往外走的時候,老爺子向黎想招了招手,黎想上前了一步,“那天師公跟你說的話記住了吧,孩子,萬一師公,這是師公的心意。”
李一方聽見忙走了過來,“爸,你放心吧,我記得呢。”
金珠知道老爺子說的是什麼,也插了一句,“師公,你放心吧,你肯定會好好的出來,我們還等着您一起吃螃蟹畫螃蟹呢。”
老爺子眨了眨眼睛,回了幾個“好”。
老爺子進了手術後,他的門生學徒以及故舊大都沒有離開,大家都在手術旁的休息室坐下來,金珠和黎想也不例外。
剛坐下來沒幾分鐘,李一方就把黎想喊了過去和那些人一起交談,而金珠則被於嫃拉住了,問金珠來美國後都去了些什麼地方玩,問金珠想不想來美國唸書,問金珠有什麼特長和愛好,也問金珠喜歡哪個牌子的衣服等等。
“金珠跟你不一樣,她學的是歷史,喜歡的也是那些傳統文化,你一個學經濟的,滿身都是銅臭味,跟她肯定聊不到一起的。”李睿鍾笑着開了句玩笑。
“表哥,我們學經濟的要是滿身都是銅臭味,那你這個上市公司的資本家又是什麼味?”於嫃也不惱,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還能是什麼味,大寫的金臭味唄。”李睿釗補了一句。
“對對對,金臭味,哈哈,這詞用的真好,表哥可不從上到下都是金光閃閃的,正經是一隻鑲金帶鑽的大金龜呢,也不知誰有幸把你釣了去。”於嫃拍手低聲附和。
金珠留心了下,玩笑歸玩笑,這於嫃的教養真不錯,公共場合,生氣了不惱人,高興了也不喧譁,而且還懂得製造話題,輕易不給人難堪。
當然,這只是金珠表面感覺到的。
幾個年輕人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時間也就過去了,期間,李睿鍾和李睿釗兩人去給大家買了點漢堡和披薩過來,將就對付了一口。
下午二點半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一臉笑意地出來了,說是手術很成功。
由於老爺子醒來估計要十個小時後,大家紛紛起身告辭,金珠和黎想自然也不例外。
“阿想,金珠,你們稍微等一下,我有話跟你們說。”李一方想留下這兩人。
保險櫃的鑰匙還沒送出去呢。
“不了,金珠趕飛機,我們就先走了,麻煩李先生等師公醒來後跟師公說一聲。”黎想說完,沒等李一方回答,牽着金珠的手大步離開了。
因爲此時的黎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外婆,這個時候的他覺得特別愧對外婆,如果當時他的經濟條件好一些,把外婆帶到帝都或者魔都去做手術,或許外婆也就不會下不了手術檯吧?
那麼今天他是不是依舊可以觸摸到外婆溫暖的笑容和溫暖的手?
由外婆再想到老爺子,不管怎麼說,老爺子的手術順利對他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再經歷那種失去的痛也不用對老人家覺得愧疚了。
至於以後的生活,能不牽扯就別牽扯了,他已經愧對外婆了,絕不能再背叛外婆了。
這天晚上,金珠上了回帝都的飛機,黎想也開始了他自己的新生活,開學、買房、設計、裝修,拍封面廣告,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所以醫院也就沒怎麼去了。
而回到帝都後的金珠也是忙着開學,忙着寫小說,忙着和謝晉華、康馨幾個整理上次去雲省的論文,也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雜事丟一邊了。
這天下午,金珠剛從謝晉華的辦公室出來,正急急忙忙地往外趕,她要去參加金柳的家長會,高三了,學校的老師都很重視家長的配合,已經給金珠打了好幾個電話了,讓她務必參加。
誰知她剛走到學校門口準備打車時,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了她身邊,車窗的玻璃落下去後,露出了一位身穿白色襯衣的短髮女士,五十來歲,給金珠的第一感覺很乾練利落,因爲她就算坐在車裡,金珠也能感覺到她的脊樑挺得特別直。
五官也是如此,雖然還算端莊大氣,保養得也算精緻,可因爲要長時間的保持那種上位者的威嚴,使得這人看起來一點也不隨和,相反還有點傲慢和刻板,總之不太討喜。
金珠正琢磨這女士是誰時,對方自報了家門,“上來吧,我是李蒹葭,李一方是我哥哥。”
“您好,請問您有什麼急事嗎?”金珠看了看手錶,再不趕去學校就趕不上金柳的家長會了。
“有約會?”李蒹葭瞥了金珠一眼。
“不是約會,是我妹妹的家長會,您稍等一下,我找別人去代開一下。”
金珠猜想對方找上門來肯定有話要說,於是她給劉晟打了個電話,讓劉晟暫時去冒充一下家長,左右劉晟成天接送金柳,老師也認識他了。
掛了電話,金珠上了車。
一路上,李蒹葭不開口,金珠也只好抿着嘴,也不問司機去哪裡。
車子幾分鐘後停在了一處稍微僻靜的路邊,金珠見李蒹葭坐着不動,她也沒動地方,沒幾秒鐘,司機下車了。
“聽說你們在美國的時候去看過我父親了?”對方先開口了。
“是,是李先生打電話告訴我們師公住院了要做一個大手術。”
“師公?”
“外子曾經師從方楚雁教授,方教授是師公的弟子,我們和師公初次見面就是在方教授家,彼時,我們並不清楚和李家的淵源。”
“聽你的意思,你們是不打算認祖歸宗?”李蒹葭很嚴肅地看着金珠問。
“我們從沒有這個想法。”
“也包括他?”
金珠見對方的語氣有幾分懷疑,不禁也冷笑一聲,“祖?什麼叫祖?外子只知自己是由外祖母一手帶大的,外祖母臨終前曾經託夢給他,一輩子都不能原諒那個傷害了他母親的男人,外子是一個孝順的人,一刻不敢忘了外祖母的叮囑,所以做不出數典忘祖的事情來。”
“你?”李蒹葭聽了眉毛一立,大眼一瞪。
“請問李女士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情嗎?”金珠淡淡地回視了對方一眼。
“好,這件事先且不提,我只問你,聽說你在找人調查去年康家那棟房子出事的事情,而且還懷疑上了小釗的媽媽,我問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李女士這話問錯了人吧?我和外子人微言輕,當時我們尚且都不能查出什麼來,如今時過境遷,案子也早就定了性,我們現在還能找誰去查,又能查出什麼來?”
金珠說完頓了一下,沒等李蒹葭發問,又接着說:“今天李女士既然找到我,我就向您說句託底的話,我們只想過簡單平靜的生活,所求的不過是如此。”
“好一個不過如此,我且問你,既然如此,你們爲什麼要一次次地接近我們?爲什麼要一次次地挑起事端?如果不是因爲那場綁架,小釗的媽媽現在恐怕是少將了。”
“你怎麼不說,如果不是李先生,阿想的媽媽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如果不是李先生,阿想的舅舅也不會失去那條腿,更不會在外面奔波二十年不敢回家;如果不是李先生,外婆她老人家也不至於一方面白髮人送黑髮人另一方面還要含辛茹苦地拉扯女兒留下的遺孤,以致於精血耗盡早早離世。請問,我們的債該向誰討?”
“你?”李蒹葭被問的啞口無言,只得怒目相向,忽地想到了什麼,“那能怪誰,誰叫她不自重?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若是一個自重自愛的女子,怎麼會委身於一個才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
金珠聽了這話,氣急反笑,“好,很好,受教了,原來我們是被蒼蠅叮了,我們倒黴,我們認了。那你們的倒黴你們也自己認了吧,誰叫這蒼蠅是從你們家出來的呢?”
金珠說完,不再去看李蒹葭的臉色,忙打開車門下了車,再跟這樣的人談下去,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動手。
下車後,金珠急跑了幾步,這纔想起來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已經趕不過去開家長會了,所以她乾脆直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