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皇上吩咐,便已經有懂事的太監吩咐着將人安置,而太醫也隨後要離開。
只不過,卻在走的那刻聽到孟漓禾開口:“太醫,請留步。”
太醫腳步一停,深吸了一口氣,皇上雖然尚未怪罪,但是等治好王將軍的毒,他也會自行請罪。
只是,如今,怕是免不了被這個覃王妃侮辱一頓吧?
畢竟,他伺候過皇妃無數,像那種毫無能力的女子尚眼高於頂,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又何況,當真有些真才實學之人?
罷了,侮辱便侮辱吧,誰讓他技不如人呢?
而且,他今日當着文武百官的面,顏面也幾乎丟盡,之後,免不了被人詬病,如今,當真給他一棒也好。
他直了直腰,硬着頭皮擡起頭:“覃王妃請講。”
然而,眼前,孟漓禾的神情卻讓他大出所料。
不是嘲諷,亦沒有半點高傲,孟漓禾的臉色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帶着比方纔還要柔和的光芒,對着太醫說道:“太醫,王將軍的情況特殊,你到來之時,看到的便是王將軍受了一掌,因此並未想到他會中毒,這並不是你的錯。若不是我救皇兄心切,相信皇兄的爲人,換做我對一個陌生人,我也同太醫一樣,關注點全部放在傷之上,所以太醫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每一個人都會忽略的地方而已。”
太醫頓時愣住,任他做了半天思想準備,也沒想到,這個覃王妃對他根本不是侮辱,而是在衆人面前幫他開解。
看衆人的表情便知道,最起碼大部分人都認可了這個說法,甚至頗爲理解。
頓時心裡更加慚愧不已,一個女子尚且如此坦蕩,他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簡直羞恥!
眼見太醫臉上的紅暈都泛到了耳根,孟漓禾乾脆轉向了皇上道:“皇上,兒媳也是想借此表達,凡事不要只信表面。”
皇上沉默半晌,終於開口道:“你說的確實不無道理,不過,你哥哥打王將軍一掌是事實,至於中毒,也並不能證明,你哥哥對他沒有用‘紅魄掌’。”
孟漓禾臉色一僵,繼而卻轉向太醫道:“所以,在我解開這個謎之前,王將軍的甦醒或許是最能證明我哥哥清白的人,那麼太醫,有勞了。”
而此時,聽了那一番話的太醫又怎會有其他想法,立即道:“王妃放心,臣定會竭盡所能爲王將軍解毒!”
孟漓禾含笑點頭,太醫這才又朝皇帝行禮後離去。
殤慶國若有所思的看着孟漓禾,又掃了一眼宇文澈的方向,眼眸加深。
他近些時日覺得異常疲勞,頗有立太子之意。
而朝中,雖然他也看重二皇子宇文澈的能力,但原本一直是大皇子宇文疇的可能性最大。
畢竟,有皇后在那,有皇后的孃家在那,只此一個原因,就是宇文澈所無法比的。
然而,近日情形似乎愈發變了。
先是無意間與方將軍交好,再是因爲茶莊事件獲得了民心,如今,若是當真可以證明孟灕江的無辜,只怕是王將軍的那一脈交好也只是時間問題。
畢竟,沒有什麼比救命恩人來的更重。
倒是沒想到,他這個二兒子倒是有福,似乎自從娶了覃王妃,越發順利了起來。
再看孟漓禾,不管她之前傳言如何,從她的能力到人品,都確實更適合那個位置。
心裡頗有了一番計較,臉色卻沉了下去。
“覃王妃,如果只是這樣,你的哥哥依然有嫌疑,事情徹底清楚之前,朕恐怕並不能放他離開。”
孟漓禾神色未變,只是道:“那是自然,不過兒媳有一個請求。”
“講。”
“讓兒媳一同留下,直到證明皇兄清白爲止。”
孟漓禾說的堅定,宇文澈卻微微蹙眉,孟灕江更是臉色一變。
“禾兒,不要管皇兄,你先回府。”
孟漓禾卻並不理會,只是看着皇上,以表態度之堅定。
殤慶皇掃了她一眼,又問道:“那若是到最後都無法證明他清白呢?”
“那……”孟漓禾頓了頓,“兒媳願和皇兄同罪。”
“孟漓禾!”
“禾兒!”
兩個男人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相同的是,聲音裡都是滿滿的緊張。
孟漓禾心裡微微一震,孟灕江的反應她能猜到,但是宇文澈卻在她料想之外。
好像哥哥出了事,她真把這傢伙忘了呢!
說起來,若是自己同罪,恐怕要連累他吧?
雖然她有九成的把握解決這件事,但是她覺得,還是應該把話說在前頭。
於是,孟漓禾看了一眼宇文澈後,再次轉向殤慶皇道:“但是,兒媳之所以要與皇兄共罪是因皇兄不止爲兄,更似父母,但此事與覃王無半點關係,若兒媳有罪,還請不要牽扯覃王。”
此話一出,衆人立即頗爲震撼。
倒是沒想到,這個覃王妃如此有情有義。
然而,那個被有情有義待之的某王爺此時卻黑了一張臉。
這個女人,難道以爲方纔叫她是怕拖累他?
聰明如廝,不知道自己所做多麼愚蠢麼?
竟然主動與別的男人同罪,當她這個夫君是擺設嗎?
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要依靠一下他的力量?
此事,若是當真不是孟灕江所做,那解毒也罷,確認功夫也罷,他都可以盡全力徹查,她卻偏偏要自己擋在前面,最重要的是,還把他護在了身後!
這恐怕是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忍的事!
頓時,向前兩步,直接站到孟漓禾的身旁,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開口道:“兒臣懇請父皇,同樣允許兒臣留下。”
殤慶皇嘴角泛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所以,你要告訴朕,你也要和你的王妃同罪?”
孟漓禾愣住,心跳忽然加速,不知爲何,忽然既期待又害怕他口中的答案。
“兒臣會陪她一起查明此事爲止,兒臣相信她的判斷,因此兒臣也相信一定不會有獲罪那天。”
孟漓禾不由一愣,方纔宇文澈所答,的確像他的風格,自信卻不會輕易讓自己陷入不利。
自己好像永遠差了一道呢!
雖然沒有令人心跳的答案,但卻莫名讓她底氣更加加強了不少。
然而,卻聽殤慶皇忽然一聲厲喝:“好大的口氣!你以爲,朕會讓你們無休止的查下去?要查,也要給朕個期限!”
孟漓禾怔住,皇上說的沒錯,這裡是皇宮,不可能像宮外一樣方便,而且,今日壽宴人數衆多,只怕嫁禍之人,也在其中,若是散了,怕是更難上加難。
但是,讓她現在就給出答案,她,的確還沒有頭緒。
怎麼辦呢……
期限,期限要多久合適呢?
萬一真的沒查到,宇文澈豈不是被自己連累?
就算他是皇子,皇帝或許不會真的如何,但是牽扯一條性命,以及這動機,若是被居心叵測之人利用,加以渲染,最起碼,與王將軍一定要交惡了。
宇文澈的心思她知道,她不想因爲自己,耽誤他的大業。
孟漓禾皺着眉,從未像此刻般焦慮過,因爲,如今不止是她和孟灕江,而且把宇文澈也捲了進來。
怎麼辦,怎麼辦,突破口究竟在哪……
孟漓禾越發焦急,腦子便越發混沌,更是什麼都思考不過來。
忽然,手上,一隻大手覆了上來,粗糙的,與一般肌膚不同。
孟漓禾心裡一跳,因爲他不用看便知,這是宇文澈的手掌,那個被劍所傷留下了一道疤痕的手掌。
所以,纔會有這種有些粗糙的觸感,卻也意外讓她安心的觸感。
忍不住想到自己方纔手握孟灕江的動作。
所以,宇文澈這是在爲她打氣?
心裡莫名有些小感動,還有,那衆目睽睽之下被這麼多人盯着的窘迫。
明明,方纔她自己就這樣拉着孟灕江的手,卻也沒覺出任何不妥,怎麼這會和宇文澈牽手,就這麼臉熱呢?
難道,這也是因爲雙胞胎互相太熟悉的緣故嗎?
無論如何,孟漓禾胡思亂想一番後,卻也真的奇蹟般的安穩了下來。
皇上,現在還在等她的答案。
孟漓禾擡眼掃視了一下四周,瞧着每個人的神情,心裡計量着她所需要的時間。
真是太難了。
尤其是,這些人似乎都是神情坦蕩,而且目光還若有若無的偏向宇文澈牽着她的手。
孟漓禾只覺臉上更熱,手掌微動,終於忍不住,將手從宇文澈的手裡抽了出來。
宇文澈臉色有些沉。
爲什麼孟灕江就懂得回握,這個女人就不懂呢?
看不出他的用意嗎?
怎麼和孟灕江就肯握着手半天,和他就不肯呢!
宇文澈越想臉色越黑,乾脆不給他好臉色。
孟漓禾頭頂三條黑線滑落。
這傢伙又怎麼了?
可能被降罪眼皮都沒眨一下,這會彆扭個什麼勁?
手裡溫度那麼熱,都被他燙的手心都出汗了好嗎?
孟漓禾忍不住低頭看看有些發溼的手。
然而,就這麼一看,卻頓時愣住。
她的手上是什麼東西?
怎麼會有小片紅色?
是血嗎?
不對啊,顏色並沒有那麼紅。
而且,這東西是怎麼來的?
從宇文澈的手上?
不對,她方纔只是被宇文澈握住,並沒有捱到手心。
那和她的手接觸過的,就只有孟灕江了。
孟漓禾忍不住向他的手看去,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