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太陽就被一團烏雲給擋住了,整個天空都佈滿了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
楊安朵和楊二郎天還沒亮就進城了,到城門口的時候剛好趕上開城門,可他們前面卻有不少人在排隊。
“二哥,每天都有這麼多人嗎?”
“不是,往常沒有這麼多人,最近買年貨的人比較多,再加上今天是大集,所以人來的比較多一點。”
楊安朵看着所有人排着隊等着進城,突然看到了欣欣向榮之象,心情都跟着好起來了,若是羅大人一直在這裡,說不定一年之後古紀縣會大變樣子,到時候人們臉上的笑只會越來越多,身上的衣服也只會越來越好。
很快輪到兩人了,“小妹我們進去吧。”
“好。”
即便他們如此早到,等到楊家早點鋪子的時候,鋪子外面仍舊有不少人在排隊。
在這一片住着的多半都是販夫走卒,楊家早點鋪子做的吃的分量很足,所以來買的人不少,整一條街有三家早點鋪子,算起來楊家的生意的確是最好的,或許就是因爲如此才遭人記恨。
路上來往的行人很少,寒冷的空氣像是鐵鏈子一般束縛着人們的腳步。
可一靠近楊家早點鋪,一陣熱氣襲來,彷彿是春天到了。
“二哥,你先去幫大姐,我去找人問一問陳家的事情。”
“小妹你打算去找誰,是羅縣令嗎?”
楊安朵搖了搖頭:“這點小事找羅縣令也沒用,再說羅縣令早晚有一天會走的,他走了之後,陳家還是會欺負我們,得另外找人。”
楊二郎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是沒聽懂。
楊安朵來到了名雅軒,蕭煜辰早就等着她,一上來就握住了她的手,“朵朵你冷不冷,我給你捂捂。”
名雅軒的掌櫃的覺得牙齒有些酸,“少爺,要不你們去裡面聊?”
“楊姑娘這麼早來了,是不是還沒吃飯。”
蕭煜辰這纔想起來,“朵朵你沒吃飯吧,我也沒吃,卓文快去給朵朵買一些吃的過來。”
說完拉着楊安朵就去了後院,如此焦急,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要幹些什麼。
有他在,楊安朵不知什麼時候臉上掛滿了笑意。
“我還不怎麼餓,陳家的事情你查的怎麼樣了?”
蕭煜辰拉住了她的手晃了晃,撒嬌的指着自己的額頭:“朵朵你沒看到我的額頭上都磕青了嗎?你都不問問我。”
楊安朵無奈,“昨天晚上你不是已經說了嗎?說你撞到門上了,我還有什麼可問的,也不知道這人怎麼想的,晚上睡覺都能撞到門框上。”
楊安朵嘴上嫌棄,手還是給他揉了揉。
蕭煜辰輕咳一聲,他這個樣子朵朵會不會覺得他很弱啊!
他握住了楊安朵的手坐下,“我打聽的差不多了,其實這件事主要還是跟你四哥有關係,當然準確的說跟你們全家都有關係。”
楊安朵示意他繼續說。
“你四哥不是在養豬嗎?是跟白地主一家合作的,我聽說陳家少爺曾經去大槐樹村買過養豬的配方,被你四哥給拒絕了,然後就開始針對你們家了。”
蕭煜辰端來了炭盆,像是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個湯婆子,放進去一塊炭火,試了一下溫度,才遞給楊安朵。
楊安朵沒想到他如此的貼心,玉潤的耳垂紅成一片,“謝謝。”
蕭煜辰渾身一震,“不客氣,額,我剛纔說道哪裡了?”
“說道豬頭配方的事情。”
“對,好像是跟最近做豬肉的幾道配方有關係,脆皮豬肉,四喜丸子,我聽說都是從白地主的手裡傳出去的,一轉手賣了不少錢,陳家也想跟着摻和,被白地主搪塞過去了,你四哥那個直脾氣,直接把人給拒絕了。”
蕭煜辰一邊說一邊調整火盆的位置,剛好烤到,又剛好不會覺得熱。
生意場上講究的是爾虞我詐,直來直去是大忌諱,楊四郎有的時候說話是有一些衝,得罪人了也渾然不知。
不過如果是陳家惡意收購,也不能說是楊四郎的錯。
楊安朵說:“我看未必,四哥雖然有的時候脾氣直,但他也不會隨便的得罪人,要不然他也不會成爲混混頭子了,以陳家和白家的態度來看,白家的太太跟陳家的關係不錯,白地主和白家的少爺卻不是很喜歡陳家,可以說雙方根本就不是一路貨色,因爲有着這一份親情關係,在有些事情怕是也不好明說,四哥跟白大郎是多年的好友,白家拒絕不了,就只能四哥來做了,陳家以爲是四哥的注意,纔會如此。”
說到底,楊四郎是幫白家擋槍,結果被人記恨了。
這都哪跟哪!
“或許是這樣,然後你們家早點鋪子,我也弄清楚了,一開始人家沒想到早點鋪子,只是你大姐做的早點分量足,搶走了陳家早點鋪子的生意,人家纔出手對付的。”
蕭煜辰伸出手擋在楊安朵的膝蓋前,不斷的注意着炭火,生怕會熱到她或者冷到她。
楊安朵的目光有些炙熱。
“我看周圍也有早點鋪子,生意也不錯,怎麼陳家專門針對楊家?”
“陳家早點鋪子賣的都缺斤少兩的,周圍的幾家鋪子也不敢超過他們家太多,就怕事後被他家報復,因爲你們家的鋪子是新開的,你大姐實誠,不管是做饅頭餡餅麪條,分量都是十足的,一個饅頭比得上陳家饅頭的兩倍,價錢還差不多,陳家自然就盯上你家了,只不過因爲你家有點小背景,陳家不敢做的太過分,只是搗亂,如果陳家真的要對你們出手,只怕憑你家的能力根本就抵擋不住。”
也就是因爲外人不知道楊家和羅縣令的關係,纔沒有貿然出手,否則的話楊家早就遭到報復了。
“你問問你二哥,只怕他最近在市場上賣菜也時不時的遇到點麻煩。”
楊安朵正要開口,蕭煜辰鼻尖的汗水引起了她的主意,她擡手用帕子點了點。
蕭煜辰開心的眯起了眼睛,也沒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把額頭也湊了過去。
楊安朵嘴脣微微地揚起,給他擦了擦額頭和兩頰。
不一會兒,早點買回來了。
然後,卓文就看着早上明明已經吃了一屜包子,喝了兩碗粥,吃了兩個雞蛋的公子,陪着楊姑娘又吃了兩屜包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早上沒吃飯。
要是讓長公主知道了,還以爲他們沒有伺候好。
吃過飯,楊安朵問:“陳家有沒有敵人或者宿敵之類的?”
蕭煜辰打了一個響指:“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還真有,之前方家在古紀縣算是第一大家族,其次就是王家沈家周家,其中王家算是比較厲害的了,但是方家倒黴之後,陳家買下了方家不少的產業,在家產方面已經和王家打成平手,只是王家地位在那裡擺着,口碑也比陳家要好,所以陳家再怎麼樣也不敢在王家的面前亂來,你想找人庇護楊家,王家是最好的選擇。”
“你既然說了這麼多,肯定知道該怎麼做了,說吧。”
蕭煜辰嘿嘿一笑,突然覺得有的時候心意相通也是一件壞事,連驚喜都準備不了了。
“我打聽到王家的老爺子特別喜歡素描字帖,而且最喜歡前朝大家謝文運大師的作品。”
楊安朵蹙眉:“這東西有市無價,我曾經聽掌櫃的說,這東西市面上根本沒有,都藏在幾大家族的手裡。”
蕭煜辰得意地翹起了小尾巴:“放心吧,我都已經替你準備好了,你直接拿來送人就行了,不過別說是我說的,也別說是我送的。”
楊安朵狐疑地看着他,“該不會是你偷來的吧?難道是長公主的,要是長公主知道你拿來給我做人情,只怕會生氣的吧!”
“不是長公主的,那東西本來就是我的。”
楊安朵遲疑了片刻,“這東西是從宮裡流出來的?”
“沒錯。”蕭煜辰得意洋洋的揚起了下巴。
皇位在百里紂手裡,可宮裡的寶貝這些年早就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流出來了,謝文運大師的字帖,宮裡藏着不少,隨便找個理由說是起火了就能拿出來。
楊安朵突然覺得現在的皇帝好像是個大傻子,眼裡只有皇位,然後就是吃喝玩樂,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被蕭煜辰截胡了後宅都不知道。
兩個人很快就見到了王家的老爺,說起來古紀縣都知道蕭老大夫收了一個女弟子,知道她的人卻很少,王老爺也是想見一見楊安朵。
當兩人拿出字帖說明來意之後,王老爺也有些恍惚。
“一份字帖換來庇護楊家,這筆買賣你們是虧了,確定要換嗎?”
“王老爺實不相瞞,過段時間我就要隨兄長一同去青州,到時候家裡面只剩下孩子和幾位兄長,他們怕是難以是陳家的對手,只希望王老爺能夠出面庇護一二。”
“……”王老爺面露爲難之色。
當兩個人離開王家的時候,已經是雙手空空了。
當兩人一走,王老爺便連忙將書房的門給關了起來,然後整個人趴在字帖上看,一直到看花了眼,都移不開視線,臉更是早就笑出了菊花。
王大少爺有些看不過眼,提醒到:“您之前不是說要給陳家個面子,不管他們的事情嗎?你現在怎麼又答應下來呢?”
王老爺捏着鬍子說:“你懂什麼,陳家就是地痞流氓起家,眼下在王家面前服服帖帖的那是因爲我們家有讀書人,可一旦王家勢力到了,陳家肯定是第一個落井下石的人,不得不防啊!”
王大少爺:“您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王老爺一臉正直的說:“你看看楊家,都是山村裡的窮戶人家,好不容易開一家鋪子,還被人給打壓,多寒了人家的心,我們王家也算是古紀縣土生土長家族,對於這樣民風淳樸的人家就應該多多扶持纔對。”
王老爺說:“再說了,楊家是後起之秀,眼下看着不起眼,再過個幾年可就不一樣了,我聽說楊家小一輩兒的人就連孫女兒都在讀書,更不用他們家的兒子通過了縣學的考試,馬上就要去府學讀書了,再加上有楊安朵這麼一個厲害的女兒,家中的子弟只要不夭折,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我們早早的跟他們結下善緣也是好事。”
王大少爺:“……你老說什麼都對。”
王老爺這邊答應下來,其他事情就好辦了,吃飯的時候陳家的人來搗亂,可王家的人往那裡一坐,陳家的人就不敢亂來了,有了一兩次,陳家這邊也有所察覺。
送上門的禮物都被王家給退回來了,讓陳家也有些不知所措。
好端端的王家爲什麼要幫着楊家呢?
楊家不會是泥腿子,有什麼值得王家幫襯的。
打聽之下才知道是楊安朵和蕭煜辰出的面,楊安朵一個人不可怕,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罷了,可是蕭老大夫的勢力卻不容小覷,更不用說這背後還有百草廳。
陳老爺說:“針對楊家的事情就此作罷,不要再找他們的麻煩了。”
陳燕蓉不樂意了:“眼看着我們就要成功了,現在這個時候說放棄,是不是有些太慫了,王家雖然有一些勢力,但是我們家也不差,不如趁此機會把王家也收拾了吧。”
“糊塗。”陳老爺怒吼一聲:“你以爲王家是可以隨便收拾的嗎?他們家有子弟在京城做官,哪裡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能夠比得了的,就算我們的產業超過他們,也絕對不敢在他們的面前班門弄斧。”
陳燕蓉甩着帕子,一臉不悅地坐在一旁。
一旁的陳表哥打了個飽嗝,嘴裡也發出難聞的味道,陳老爺皺着眉心看着一事無成的兒子。
“以後不許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再去找楊家的麻煩。”
“不找麻煩行,但是養豬的配方他得給我,我聽說楊家手裡還有一些關於豬肉的烹調辦法,配方我總得拿在手裡。”
陳老爺倒是沒說話,幾道豬肉的菜,一出來就引起了一陣追捧,周圍養豬的人家也不少,但是卻時不時的夭折,反觀大槐樹村楊建養的豬,卻沒聽說有什麼損傷,要是能夠把方子捏在手裡,在大肆的擴建養豬的規模,長此以往,必定是一條盈利可觀的產業。
像楊家的泥腿子養養豬還行,做生意卻是不行的。
陳老爺遲疑:“現在王家已經出手,我們不好公然的去搶了。”
陳燕蓉說:“這有什麼?不是還有表弟嗎?讓表弟去說說唄。”
“……表弟?”陳表哥擡起眼皮呵呵一笑。
陳燕蓉不悅的瞪着他:“你笑什麼?”
“叫你做的那些事,要是讓白家表弟知道了,你看他會不會拿眼睛看你?”
“我怎麼了?”陳燕蓉不明所以,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陳老爺不知道陳燕蓉做的那些事情,只以爲他們兩個在外面惹了什麼事情。
陳表哥也沒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有這一面。
陳老爺只是瞪了一眼陳燕蓉,“你好好的學學規矩,要是你再這樣,別到時候你姑姑瞧不上你。”
“姑姑本來也瞧不上我,在她的眼裡,那個什麼楊安朵比我好多了,連那麼貴重的布料都捨得給她做衣服,我呢?”
“你哪次去你姑姑沒有給你做好吃的,做衣服,不過就是一塊料子送也就送了,難不成我們陳家他們白家還差這一塊布料,怎麼如此的小氣?”
陳燕蓉就是放不下心結,那塊料子是她最喜歡的,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搶東西。
楊安朵算是什麼東西?
陳老爺嘆息一聲:“明天你們兩個就住到姑姑家裡去,跟姑姑好好說說此事,既然楊家那邊說不通,由白家來說應該沒什麼難事。”
“爹,你糊塗了,姑父我纔不會幫我們忙,姑父要是有配方他自己還賺錢呢,您不知道就那脆皮豬肉和四喜丸子兩道方子,姑父就賺了近上千兩銀子,之前連到聲響都沒漏,哪怕是分我們一個,我們也能賺的盆滿鉢滿了。”
陳燕蓉點頭:“就是,姑父就是小氣,守着那麼大的家業也不落花,也不知道這錢都留給誰了,我們還是實在親戚,這點忙他都不幫。”
“……”陳老爺面色也有些不悅。
“你姑父就是這樣,不過這些年他的確攢下不少家當,你要是能嫁過去了,這些就都是你的了。”
陳燕蓉撇了撇嘴,陳表哥直接笑出了聲,陳燕蓉生氣的踢了他兩腳。
陳老爺實在不想看他們兄妹打架,直接調頭走了。
等人走遠了,陳表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痞裡痞氣的說,“你要是再敢動手,我就把你的那些破事告訴爹了。”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就你做的那些事,以爲還能瞞得住,不過就是個小白臉,也值得你如此。”
陳燕蓉冷笑:“還說我你不是背地裡把方如馨給贖回來了嗎?真是爲難你了,賣了三家鋪子湊了錢,把那麼一個破爛貨買回來,真不知道你買她有什麼用。”
“要你管。”
陳燕蓉嫌棄的抽回了手,“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我們兩兄妹誰也不招惹誰,就看誰能夠把豬肉料的方子拿到手了。”
“行啊,看誰有本事。”
楊家戰戰兢兢了幾天,發現早點鋪子不再有人去搗亂,楊二郎的菜市場也沒有人招惹大家提着的心就放了下來。
“小妹,陳家的那一位表哥又來了,還是來買方子的,我都跟他說了我沒有方子,天天纏着我不放。”楊四郎氣鼓鼓的回來。
楊安朵把自己的杯子拿在手裡,楊四郎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個杯子,自顧自的倒了杯茶。
“現在有王家出面,陳家不敢做的太過分,但是要想守得住方子還有些早,既然方子早晚要推出去,不如我們自己來經營。”
“可是之前你不是說經營的太早不好嗎?我們家沒有根基,都這樣了人家還就是不放,要是真的把店鋪開起來,只怕會沒完沒了吧。”
“我們家可以跟王家合作。”
楊四郎拍了拍大腿,“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呢?可是怎麼才能合作?我又不認識王家的人。”
楊安朵說:“你先把陳家的人給打發了吧,過兩日我帶你去跟王家的人見個面,到時候再談合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