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紹城把煙從脣邊夾走,微挑着眼皮,看着面前的岑青禾,不以爲意的道:“海邊還不讓大聲喊呢,你有沒有公德心?”
岑青禾眼睛一瞪,“誰說海邊不讓大聲喊了?”
商紹城眼睛眨也不眨的回道:“我說的。”
岑青禾忍不住白了一眼,下意識的說:“成天抽菸,煙就那麼好抽?”
商紹城不答反問:“要不要試試?”
岑青禾身邊的男人幾乎都抽菸,甚至包括一些女的,比如蔡馨媛。她不討厭抽菸的人,前提是煙味兒別薰着她。
蔡馨媛知道岑青禾不喜歡看她抽菸,所以在家幾乎不抽,岑青禾不是乖寶寶,但也從來沒試過抽菸。
以前也有人誘惑過她,可她從來都是一口拒絕,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可今晚也不知是怎麼了,也許是商紹城抽菸的樣子特別好看,恰到好處的引誘了她;也許是他手上的煙很特別,金黃色的菸嘴,在昏暗光線下都隱隱反着光;也或許,是她單純的心裡空虛,想要做一件從來都沒做過的事情。
反正就是鬼使神差的,岑青禾應聲回道:“給我一根吧。”
聞言,商紹城擡起左手,將煙遞給她,“最後一根,我抽過的,敢抽就接着。”
岑青禾什麼都沒說,只是往前邁了兩步,伸手接過他手裡的煙。商紹城看她拿煙的動作,就知道她是第一次抽。右手食指跟中指緊夾着,因爲生疏而顯得略微僵硬。
稍一遲疑,岑青禾還是擡起右手,把金色的菸嘴送到自己脣邊。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抽菸誰都會,往裡吸一口,然後再吐出來,就這麼簡單的動作,岑青禾不懂爲何這麼多人會如此癡迷。
在她抽菸的時候,商紹城一直都是擡頭看着她的,見她很快的吸入又很快的吐出,他脣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出聲說:“看你抽菸,只讓我想起兩個字。”
岑青禾看着他道:“性感。”
商紹城嗤笑一聲:“糟踐。”
岑青禾當即眉頭一蹙,不悅的道:“不就抽你一根菸嘛,怎麼就糟踐了?回頭給你買十條。”
商紹城雙臂往後,撐着自己的身體,面色坦然的回道:“好啊,你剛纔那口差不多十塊錢吧,別忘了回去之後給我買十條。”
十塊錢而已,切。岑青禾先是做了個不以爲意的表情,等到要去抽第二口的時候,她恍然大悟,瞪着商紹城道:“一口十塊錢?這煙是金子做的?”
商紹城淡笑着回道:“菸嘴那裡確實是金紙做的。”說完,對上她一臉瞠目結舌的表情,他忍笑說道:“幹嘛,後悔了?”
岑青禾立馬伸手把煙遞回去,不耐煩的說道:“給你給你,可抽不起你這玩意兒。”
商紹城沒接,只似笑非笑的道:“行了,看你這副急於借物消愁的樣兒,我要是不給你煙,就怕你下海里抽刀斷水去。”
他最能變着花樣的罵人,岑青禾確實是心情不好,可也不到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的地步。什麼事兒到他嘴裡,立馬變味兒。
拿着煙,岑青禾原地坐下,抽了第二口,吐出一口白色煙霧之後,她蹙眉說道:“沒覺得這東西有什麼好的,喝酒我還能理解,喝多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這抽菸我是真看不懂。”
商紹城道:“你是不會抽。”
岑青禾說:“又貴又難聞,學會了還傷身,簡直就是花錢找死。”
商紹城故意臉一沉,瞥着她道:“誰說呢?”
岑青禾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咧嘴一笑,隨即道:“不過像你這種的也許不會死那麼早,你有錢啊,一邊抽一邊養,有沒有一種自己跟自己比賽的感覺?“
岑青禾腦海中出現一副畫面,商紹城躺在高級病房中,旁邊圍着一羣各國家的醫生,正在會診商討怎麼救他已經黑掉枯竭的肺,而他還悠閒的靠在牀頭邊抽菸。
邊抽還邊說:“一定要無痛治療。”
有錢人的世界,就是一面花錢找刺激,一面又在爲刺激買保險。
商紹城不確定岑青禾腦子裡面的畫面是怎樣的,但是有一點他能確認,“你咒我早死?”
聲音低沉,帶着明顯的危險訊號。
岑青禾經過放聲的大哭和一場幾乎筋疲力竭的打鬥過後,內心的酸澀和痛苦彷彿隨之流出體外。現在她整個人都是空的,空的有些發飄,想笑就笑,她無所顧忌的回道:“我不是咒你早死,我只是想勸你早點兒把煙戒了吧,這種百害而無一利的東西,不知道你這麼奸的人,怎麼會算不過來這筆賬。”
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打一會兒罵,上一句話還沒等掰扯明白,她這句裡面馬上又加了個‘奸’字。
商紹城一時間氣得哭笑不得,直看着她道:“你喝酒了?”
岑青禾夾着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煙,微微撅嘴呼出一口白色煙霧,搖頭回道:“沒喝。”
商紹城道:“那就是故意找茬了?”
岑青禾側頭回道:“奸在這裡不是個貶義詞,我還樂意別人說我奸呢,奸在東北話裡面等於聰明。”
商紹城說:“少拿你那兒的鬼話糊弄我。”
岑青禾一臉認真,“我沒糊弄你,我真心覺得你特雞賊。”
商紹城:
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用一種威脅且危險的目光。可不知道是不是光線暗,岑青禾看不清楚,她非但沒有像往常那般諂媚示弱,反而是似笑非笑的說道:“你不用嚇唬我,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也就是嘴損點兒,其實心還是蠻好的。”
這一波接一波的攻擊,密密麻麻,商紹城都不知道該從哪筆賬開始算。
興許是負負得正,氣過頭也就不氣了。他只看着岑青禾,聲音聽不出喜怒的道:“你還算不上一隻合格的白眼狼,還能看得出好賴。”
岑青禾別開視線,忽然意味深長的說了句:“我還真挺想當一隻好的白眼狼。”
說罷,她擡起右手,將金色菸嘴送入脣中。
某一個瞬間,從商紹城的角度看她,那副模糊到只剩下輪廓的畫面,當真是美到了極處。他竟會覺得一個不會抽菸的人,抽起煙來,這麼的……頹美。
岑青禾一直都挺努力的,無論工作上還是生活中,商紹城從未見過她像現在這樣。小小的一團坐在沙灘上,眼睛不知道看着哪裡,明明不會抽菸,卻偏要學人家借煙消愁。
“爲什麼哭?”
他看着她,聲音低沉迷人。
岑青禾沒有看他,只出神的望着黑暗的某一處,過了會兒,脣瓣開啓,她不答反問:“你喜歡過誰嗎?我是說,真的很喜歡,不像你對蘇妍和袁易寒這種的。”
商紹城心底蕩起一層微妙的漣漪,就像是被一雙很滑很軟的手,輕輕拂過臉頰,奇異的癢。
他猜,岑青禾今晚的異樣一定跟袁易寒說了些什麼有關,而袁易寒會說什麼,百分百是跟他有關的。
如今岑青禾這麼問……
明明心底很歡喜,可他面上偏要做出一副傲嬌的樣子來,薄脣一張,出聲回道:“你這是拐着彎的罵我三心二意,用情不專?“
岑青禾側頭回視他,認真道:“我沒跟你開玩笑,只是好奇,你這樣的人,會不會也有過真心喜歡的人。”
商紹城當即眉頭一蹙,不爽的道:“我這樣的人?我什麼樣了?”
她赤裸裸的歧視他。
岑青禾脣角微勾,輕笑着回道:“你這人真的太小心眼兒了,我隨便哪句話都能戳着你。”
商紹城沒笑,只橫着她,沉聲說:“岑青禾,你可話裡話外揶揄我一晚上了,別說再一再二,你連再三再四都過了。”
岑青禾看商紹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紙老虎。聞言,她故意表情純真的說道:“嗯,所以呢?”
商紹城一口氣頂上來,她還敢挑釁他?
兩人四目相對,昏暗中,唯有遠處傳來的人羣嬉鬧聲。過了不知多久,終是岑青禾率先繃不住笑出聲來,“以後別再用這招嚇唬人了,被我識破了。”
商紹城看着她那張帶有嘲笑的臉,真的好想一巴掌拍死她。可是不得不承認,他又捨不得拍死她。
即便看不清楚人臉,可他還是覺得她笑得特別好看。他像是着了魔,只要跟她在一起,就控制不住的心情變好。
商紹城暗地裡鄙視自己,可同時又無法抑制。
這就是人性,即便是人,也不能與之作對。
大半根菸,岑青禾其實只抽了四口,多數都是自己燃盡的。拿着快到菸嘴的菸頭,岑青禾不知道該往哪裡扔。
商紹城見狀,伸手捏過,按滅在沙子裡。
岑青禾說:“走吧。”
商紹城還沒坐夠,或者說還不想跟她分開。看了她一眼,他佯裝無意的說:“你待會兒還有事兒?”
岑青禾手臂一撐,從沙灘上坐起來。拍了拍屁股,出聲回道:“沒事兒。”
商紹城說:“那去吃宵夜吧。”
他也從沙灘上起來,因爲這邊黑,所以他近乎肆無忌憚的偷偷看着她,目光中帶着毫不掩飾的希冀。
可岑青禾沒有看他,只一邊找鞋一邊道:“我不去了,你跟袁易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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