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打架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兒小,隔着幾十米外都能聽到尖叫聲,可是走近一看,頂多也就是薅個頭發打兩巴掌。但男人打架不一樣,幾乎沒什麼動靜,可下手的速度跟狠勁兒,饒是旁觀者看着都駭人。
薛凱揚看到夏越凡揪着岑青禾的頭髮,而且她還滿臉通紅,一看就是被人欺負了。他心頭的怒火已經竄到頭頂,掄起什麼都往夏越凡身上招呼,恨不能弄死他。
夏越凡吃了猝不及防的虧,等到從地上站起來之後,爲了自保,他也不得不奮力還手,兩人很快扭打到一起。
他們身高體重都差不多,玩命兒打起架來,一時間倒也分不出伯仲。岑青禾渾身無力,可她也不能光在一邊看着,從沙發上退下來,她走到一旁的置物架處,拿起上面擺着的銅質雕像。
轉過身,她紅眼朝着夏越凡走去,夏越凡背對岑青禾,根本沒看見她,她抓着手上雕像,用力朝他後脖頸砸去。
‘噹’的一聲,那是硬物敲到頭骨發出的悶響。夏越凡險些被砸暈,手上動作一頓,薛凱揚就是趁着這功夫,一拳猛地摟過來,直接將夏越凡掀翻在地,不知道是鼻子破了還是嘴破了,豔紅色的鮮血登時從臉中間冒出來,場面煞是駭人。
岑青禾氣瘋了眼,雖然夏越凡已經倒在地上,可她還是快步衝過去,擡腳使勁兒往他胸口上面踹,夏越凡吃痛,不由得蜷起身體,護住前身。
“夏越凡,我他麼弄死你!”岑青禾情緒已然失控,一下一下,高跟鞋有時踹在他手臂上,有時踹在他下顎處,她想到先前受到的屈辱,如果現在她手上有一把刀,她一定毫不猶豫的捅進夏越凡身上。
薛凱揚不怕夏越凡怎麼樣,他只是看到岑青禾快要瘋了,上前拉住她的手臂,他把她往後拽,嘴上說着:“青禾,青禾,好了……”
岑青禾踹不到夏越凡,整個人差點兒蹦起來。薛凱揚從背後鉗住她的雙臂,近乎把她虛抱在懷裡。
“沒事兒了,沒事兒,青禾,冷靜一點兒。”
這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會所侍應生已經通知保安過來,四名保安到達門口,順着敞開的房門往裡一看。薛凱揚正抱着情緒崩潰的岑青禾,嘴上不停的安撫,而對面倒在茶几一旁的男人,他埋着臉,被臉蹭過的袖子上全是血。地上一片狼藉,有椅子,有銅雕像,還有混亂中從茶几上滾下來的各種水果。
保安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可看這情況,也不敢貿然上前說什麼,只等到負責人過來,先叫了120。
這裡的負責人認得薛凱揚,所以沒敢報警,只在薛凱揚扶着岑青禾往外走的時候,連連點頭哈腰,畢竟是在他們這裡出的事兒,誰曉得會不會秋後算賬。
整個三層都聽說這邊鬧事兒,好多人都出來看,有認識薛凱揚的,有不認識的。
認識的會詫異的湊上前,打量岑青禾的臉,隨即八卦的問上一句:“怎麼搞的,出什麼事兒了?”
薛凱揚攬着岑青禾的肩膀,面色難看的說:“沒事兒,我跟人打架,把她嚇着了。”
他帶着她往外走,纔剛走到電梯口,只聽得身後有人喊了一聲:“欸,薛凱揚,你去哪兒啊?”
薛凱揚本能的轉頭一看,只見某扇包間門前,戳着兩個女人,打頭喊他那個,自是不必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閆舒婷。而站在閆舒婷身旁的另一個,身材玲瓏有致,面容白皙姣好,披散着一頭長卷發,望着他的目光,帶着十足的喜悅跟殷切。
是趙文檸。
趙文檸出國留學五年,今天剛回來,他們約好了在這兒見面。他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趙文檸看到薛凱揚,漂亮的臉上盡是光芒,剛想邁步上前,後知後覺,看到薛凱揚另一邊還站了一個女人,而且……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他還拉着那個女人的手。
一時間站在原地沒動,她只不解的看着薛凱揚的方向。
閆舒婷沒管那麼多,她徑自邁步上前,待到探頭看清戴着帽子,垂着頭的人是岑青禾時,她不由得眼睛一瞪,蹙眉道:“怎麼回事兒,你倆怎麼在一起?”
此時電梯門開了,薛凱揚說:“你先跟文檸等一會兒,我送她回去。”
他拉着岑青禾要進電梯,閆舒婷伸手拽了他一把,“欸,幹嘛去,文檸第一天回國,家都沒回就先來見你,你把她晾這兒?“
薛凱揚一腳電梯裡一腳電梯外,眉頭輕蹙,他低聲說:“不還有你呢嘛,我馬上回來。”
說着,他把胳膊從閆舒婷手中往外拉。閆舒婷不喜歡岑青禾,從早前商紹城跟薛凱揚打架,到後來薛凱揚生日,她突然空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走的毫不猶豫,可薛凱揚後來喝得酩酊大醉,長個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好。
不喜歡就不喜歡,有多遠閃多遠,老往一起湊合算怎麼回事兒?
閆舒婷死活抓着薛凱揚的胳膊,蹙眉說:“她自己沒長腿啊,要走走唄,又沒人攔着她,還非得讓你送。”
薛凱揚臉一拉,不耐煩的說:“別磨嘰,讓你們等就等着,等不了回家。”
閆舒婷沒想到薛凱揚爲了岑青禾會這麼說,拉不住他,她馬上鬆開手,轉而去推岑青禾,“說你呢,你自己不會走嗎?”
她剛碰了岑青禾一下,薛凱揚立馬扭身擋在兩人身前,他護着岑青禾,瞪着閆舒婷道:“別作,我說了有事兒。”
閆舒婷嗤笑一聲,隨即道:“你倆能有什麼事兒啊,她就有事兒的時候才找你,你忘了當時捱打她向着誰了?”
薛凱揚臉色難看,卻又不能罵閆舒婷什麼,憋得面色變了好幾變,趙文檸快步趕來,她一邊拉着閆舒婷的手臂,一邊看着薛凱揚道:“你有事兒就先去吧,我們在這兒等你。”
閆舒婷眉頭一蹙,不滿的說:“去什麼去,你別慣着他了,再慣指不定慣成什麼樣了。”
附近有人看熱鬧,薛凱揚沒法朝女人發脾氣,只能側臉斥道:“看什麼看,沒錢看電影啊!”
被吼的人趕緊回到包間,走廊也很快清靜了。
岑青禾之前是虛的,她一直聽到他們在吵架,卻沒有力氣張口回話,直到外套兜裡傳來手機鈴聲,她拿出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着‘商紹城’來電的字樣。
只是看到他的名字,她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澀,排山倒海,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完全吞沒。
她無意識掙開薛凱揚的手,走到一旁,接起電話。
薛凱揚只聽她極度哽咽的叫了聲:“紹城……”
拐到牆壁之後,岑青禾伸手捂着嘴,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忍到渾身發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心底太大的委屈,這是暴打夏越凡一頓也無法彌補的傷害。
商紹城聞聲,頓時愣了一下,隨即聲音低沉中混雜着着急,“怎麼了?”
岑青禾心底在說話,可嘴上卻偏偏講不出一個字。壓抑到極致的啜泣聲從指縫中鑽出,商紹城看不見她,整個人頓時焦躁了起來,“你在哪兒,出什麼事兒了?”
“紹城……”岑青禾想告訴他地點,可是叫了聲他的名字之後,發現嗓子那裡緊到發疼,就像是被人給卡住了似的。
她越是這樣,商紹城越是心慌,隔着手機,她都能想象出他在對面急的站起來,他鮮少的慌亂,急聲問:“你在哪兒?”
岑青禾哆嗦着嘴脣,顫了好幾秒才嗚咽着說了幾個字,斷斷續續,倒也拼出了正確地點。
商紹城道:“我在附近,十分鐘就到,你等我。”
岑青禾連連點頭,卻說不出一個好字。
她聽不得商紹城的聲音,因爲他每說一個字,她都想嚎啕大哭。但這裡畢竟是公共場所,她丟不起這個臉。
掛斷電話,她一個人蹲在牆角,死死地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被模糊的視線裡,不知何時多了一雙鞋子,鞋子的主人扶她起來,拿了紙巾給她擦臉。
薛凱揚看着受盡委屈的岑青禾,很想說一句,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替你擺平,我替你報仇。可剛纔她在電話裡面叫的那聲紹城,忽然讓他失去了這麼說的資格。
他心裡很難受,不知道是心疼她,還是心疼自己。
半晌,他脣瓣開啓,低聲說了句:“別哭了,不怕讓人看笑話啊?”
岑青禾連着抽了兩下,接過他手中的紙巾擦了擦鼻涕。
薛凱揚問:“他什麼時候過來?“
岑青禾抽着回道:“十,分鐘。”
薛凱揚說:“我陪你等他。”
岑青禾背靠着牆,身前就是薛凱揚,眼淚逐漸忍住,她擡眼看着他,悶聲問:“你怎麼樣,沒受傷吧?”
薛凱揚說:“沒事兒,你呢?”
岑青禾搖搖頭,紅着眼睛回道:“我也沒事兒。”
薛凱揚本想問,你沒吃虧吧?可是話到嘴邊,他唯有波瀾不驚的口吻說道:“要不要進屋等?”
岑青禾下意識的搖頭,搖完頭纔想到他還有朋友在,所以擡眼看着他道:“你不用管我,先去聚吧,回頭我給你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