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天有多高,九州界便有多高。
是以九州界以三千界一顆完美大世界的身份,便能凌駕在統御仙界的抗天樓之上,照耀三域的同時,也成爲三域的聖、禁之地。
但如今,問題來了。
現在的邪天,若不遇魔,勉強能夠在域外戰場行走。
但九州界呢?
半跪凝視的邪天,如今思考的,便是這個問題。
背後全是自己的親人和生死同伴,但在得到結論前,他不敢回頭看上一眼。
他不想因爲思念之情影響自己的判斷和決定,從而讓自己後悔終生。
不回頭的邪天,是不正常的邪天。
連九州界界靈都知道,哪怕再苦再累再痛,面對最疼愛的神姬,邪天也絕對不會吝嗇一個注視,一個笑容。
而如今,邪天不看神姬。
神姬,卻深深凝視着邪天半跪的身影。
與此同時,她又想到了之前邪天的捶心之語……
“放心……”
邪天在,便是心安。
但心安之外,卻是更深一層的擔憂。
“敵人已經走了,邪天哥哥方纔,又去了哪裡……”
“他去的那裡,是不是還有什麼另外的敵人……”
“他去,是不是就是要打發另外的敵人……”
……
如是想着,神姬似乎就明白了什麼,心彷彿被人狠狠揪着,痛得窒息。
“還是,得分開啊……”
她不願分開。
“那邪天哥哥,願意麼?”
根本無需思考,神姬就得出了結論,一直在外漂泊的邪天,是最不願離開九州界的人,且沒有之一。
通過努力的眨眼睛,將即將變成淚水的溼潤壓回去後,她便輕提裙襬,走到邪天身旁,婉婉蹲下。
“邪天哥哥,姬兒好,好怕,能,能送我們回,回去麼……”
邪天如觸電一般轉頭,看向神姬。
這不是夢中的神姬,而是真實的神姬。
但這是一句假話。
配合着神姬故作堅定的慌亂大圓眼,愈發地假,假得邪天既欣慰,又心痛。
但他開始開口了。
“好,讓我想想,如何送你們回去。”
正狐疑的衆人,聽聞這段對話,恍然大悟。
“邪天他,他是猶豫着要不要送我們回去?”
“肯定是了!”
“此地太過兇險,連他都……”
“可,可分別近百年,就,就……”
“哼,他不是怕道爺拖累他吧,難怪心虛不敢看道爺我!”
“得了,少拿自己當外人,也不想想我們怎麼會來此地的!”
“但,但……”
“但什麼?”
“至少此地,能讓我們突飛猛進,不是麼……”
“可我們爲何會來此?這不是他乾的,否則他不會又要送我們回去!”
“糾結個屁,聽他的就行了!”
……
神韶雕像前的靜謐,被衆人越來越大聲的爭論打破。
邪天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他們堅信,和之前無數次一樣,邪天的決定,絕對是最正確的確定。
是以議論本不會產生。
但如今不僅產生了,且聲音還越來越大……
雖說議論之中,大多數都是贊同按照邪天意見行事的聲音,不過小樹等幾人說一句看一眼邪天的行爲,纔是衆人真正的念頭所在。
見此一幕,邪天心頭苦笑。
沉默良久,他輕輕開口。
“此地,是一處戰場,名域外戰場。”
“有資格成爲域外戰場最低等軍士的,至少都是準天子,神宮境聖人修爲。”
“準天子,是二部神界天庭以下最頂尖的天驕稱謂。”
“至少是四分帝資,個個乃上古遺種。”
“即使如此,他們在此地亦可能隨時被殺。”
“方纔那個全身通紅的人,便是他們的敵人,叫魔。”
“我打不過那個魔……”想了想,他補充道,“應該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打不過。”
幾句話,邪天就通過各種橫向縱向的比較,將此地的輪廓呈現在了九州界衆人的眼前。
其實他不用多說什麼,只需最後一句話,就足以讓衆人明白一切。
“你都打不過?還很長一段時間內?”老爹有些不信,狐疑道:“邪天,老頭我可是見慣了你扮豬的哈,你……”
“方纔讓我九死一生的,只是魔的氣息,叫做魔焰。”
此話一出,全場沉默。
方纔那一幕,他們親眼所見,並讓他們痛不欲生,且瘋狂修行。
而當邪天把讓自己九死一生的原因,指向具體事物時,他們才深切體會到魔的恐怖。
“當時的神無雙,都做不到這一點……”老爹驚悚呢喃。
邪天很肯定地點點頭,又道:“而我,如今是窺源境六層修爲,即將步入仙尊後期。”
話說到這裡,衆人方纔明白邪天爲何會在重逢之後,立刻要送他們回去。
捫心自問,這是最正確的決定。
但……
“你們是要回去,且必須要回去!”武商很認真諄諄教導一羣小輩,隨後看向邪天,“我要留下來。”
邪天略有些詫異地看向武商。
“武商大人,你……”
“我聞到了古巫的味道,”武商認真道,“留下來,我會突飛猛進,邪天,我倆關係雖好,但你也不能阻我修途,是不?”
古巫的味道?
爲何不是我這個身懷大巫氣血的人先聞到,而是你?
邪天嘴巴微張,無法言語。
“這個臭不要臉的二貨……”
老爹心中吐槽的同時,賊眼發亮的小樹也一步站在神韶雕像下的座臺,一臉迷醉地深呼吸。
“啊!我也聞到了,陰陽的氣息……邪天,知道道爺等待逆襲你,等了多久不?”
蹭蹭蹭……
終於回過神來的獨龍等人,一個個竄向各種高地,面向九州界蒼穹之外的域外戰場。
“我聞到了,大刀的氣息!此地定有一把驚世之刀,能助我紅衣逆斬歲月!”
紅衣雙眸如電,氣勢爆發,有勇往之勢!
“我感應到了最純正的五行,他們就在那個方向!”武徒胡亂一指,卻不知那個方向,是二部修士至今未曾涉足的魔之領地。
“有把劍,一直在我心中,”獨龍幽幽望天,默默道,“而如今我才知道,它,就在那裡,等我五萬年,又五萬年……”
“我……”
……
“你們準備一下,我去葬土看看。”
邪天哪裡會給衆人反駁的機會,沒等白芷開口,轉身就欲去中州古戈壁。
“我們不願走啊!”
“我們想和你並肩戰鬥啊!”
“死有什麼!”
“我們不怕死!我們怕看着你死!”
邪天每走一步。
衆人嘶吼一語。
四步後,邪天停步。
停步時,小屁娃無奈一嘆。
“少主還能在域外戰場廝殺,但你們想和少主一起……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啊!”
他能理解這種情感,並因此欽佩。
但他的理解和欽佩,並不能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尤其,他是陸家人。
來自陸家人的判斷,其分量等同真理一般。
便連邪月,此刻都開始思考,該用什麼辦法助邪天送九州回仙界三域。
畢竟在他看來,這是僅次於讓武商等人留下與邪天並肩作戰的不可能之事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陸風,如今你也該明白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事,就是不知你會不會再次出手,將九州界送回……”
邪月沉吟未落……
邪天轉身,笑着開口。
“好,並肩!作戰!”
小屁娃目瞪口呆。
邪月錯愕莫名。
因爲他們知道,不想讓衆人失望的邪天,在應下此事的同時,就擔上了一個連他們一時間都無法準確衡量的,不可能之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