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邪天的修爲從神宮境九層圓滿降到神宮境三層……
陸家四位老祖方纔明白一件事——
他們的侄兒，之前爲何會莫名其妙地嘆一句根基不穩。
這讓他們更茫然了。
什麼事情，都要相對來看。
若此刻的邪天身具前世的所有資質……
那邪天此刻的修爲根基，確實遠遠談不上穩固。
可惜，邪天不是前世的陸飛揚。
如今他的資質，只是一個丟到九天之中絕對屬於芸芸之衆的普通修士。
而相對這樣的資質，邪天此時的修爲根基，簡直厚實得令人髮指——即便在四位老祖看來，都如此！
但此刻發生了什麼？
好像真的認爲自己的根基不穩，邪天竟開始壓縮修爲！
這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能壓縮！
這說明什麼？
說明邪天認爲自己根基不穩，是他niang的有道理的！
有的還是連陸家四位老祖都沒想到的道理！
“這怎麼回事？”
“莫非是上古異法？”
“許多轉世之法都能壓縮修爲，難道飛揚他是藉此法壓縮修爲？”
“若真是此法，並非正道啊！”
“正道邪道什麼的都不打緊，關鍵此法會傷到飛揚的潛力！”
……
四位老祖正茫然議論着……
邪天卻皺起了眉頭。
“還以爲能回到一層呢……”
聽到邪天不滿的怨念，陸老五身軀微微有些晃動。
如今的事情很明顯……
根本沒有修爲根基不穩之患的邪天，成功壓縮了自己的修爲。
但壓縮後的成果，還無法讓邪天滿意。
所以，打臉了。
而且是連續打了兩次。
因爲借用轉世之法壓縮修爲後的修士，無一例外，必然會陷入或長或短的，卻完全無法避免的意識空白……
而絕對不會像邪天此刻這般，碎碎念。
“不是轉世之法……”陸老二深吸了一口略帶顫抖的氣。
見二哥似乎發現了什麼，陸老五不由問道：“不是轉世之法，那又是什麼？”
沉默了良久，陸老二才吐出一個他還無法確定的詞——
“本能。”
“本能？”
三位老祖，一臉疑惑。
“是不是，邪月？”
很想確定自己這個猜測的陸老二，終於主動找邪月聊天了。
“什麼？”
“本能，飛揚能壓縮修爲，是本能。”
“本能？”邪月腳下一頓，旋即失笑道，“什麼本能，他只不過是習慣了而已。”
習慣了。
正當陸家四位老祖琢磨這三個很有些意思的詞彙時……
“畢竟他這一生所遇的生死大敵，每一個不是超他一個大境的，兩個大境的也不是沒有……”
說到這兒，邪月又繼續前行。
“若不養成這個習慣，資質差勁的他，能活到現在麼。”
沒有嘲諷。
沒有讚歎。
只是平鋪直敘的語氣。
卻正是這種平鋪直敘的旁白，狠狠揪了一把陸家四位老祖的心。
此刻，陸老二終於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因爲習慣了，就等於本能。
但他無法想象，邪天養成這個習慣的過程，是何等的腥風血雨。
而他更無法想象的是，邪天養成的習慣，究竟激發了什麼樣的本能，能讓他做到這種讓他都不敢置信的事。
“是不是和邪帝有關！”
“邪帝？嘁……”邪月嗤笑一聲，“你認爲他有養成這習慣的必要麼？”
此話一出，陸老二終於沉默了。
邪帝活了多少世，他不知道。
但他可以確定的是，無論哪一世的邪帝，放在整個寰宇之內，始終都是最頂尖的天驕。
這樣的存在，根本沒有任何養成這種習慣的必要。
因爲邪帝天生的資質和因此而來的修爲、戰力，已經能幫他解決掉所有敵人了。
“呼……”
當邪天身上逸散出三千言的氣息時，陸老二終於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決定不再想了。
因爲他的侄兒弱得無法想象之餘，也強得令人匪夷所思。
而這一點，也已超過了他對修途的認知……
畢竟他這輩子還真沒聽說過，有這種獨立於修爲體系之外、靠什麼本能就能無視資質和潛力，進而大幅度壓縮修爲的事。
“重修神宮……”
默默唸叨四字，陸老二突然滋生了一絲期盼。
“待你重修之後，又會是怎樣的，聖人呢？”
狂歡和暢飲，永遠不是九州界的主旋律。
在陸家四位老祖眼中污穢雜亂的九州界，在日出之際，便從可笑的喧囂，沉澱爲可怕的寂靜……
但寂靜也沒有持續多久……
當宛州新神宮外的晨鐘敲響後，名爲瘋狂的氣氛，便在數十億道沖天而起的修行氣息中醞釀而成。
九州界爲什麼能延續到今日，只有這些卑微的螻蟻明白。
他們明白弱小的自己可以爲邪天的凱旋而慶賀。
但他們更明白的是，慶賀一日就夠了。
因爲九州界不怎麼需要慶賀，最需要的，是強大。
縱然他們通往強大的方式，垃圾得令高高在上的人想笑。
但陸家四位老祖，此刻卻笑不出來——無論他們眼中所見的千萬種修行方法，是多麼的錯漏百出，是多麼的愚不可及，是多麼的畫蛇添足，是多麼的齷齪無恥……
彷彿無數殘缺錯謬加起來，也無法撼動他們因這瘋狂的修行氣息而僵硬的心神。
“無人，督促啊……”
陸老三幽幽嘆了一句，嘆出了無法想象的另一幕。
或者說，這纔是他們最爲震驚的地方。
這種事，哪怕在陸家都不會發生。
畢竟惰性這玩意兒，任何生靈稍微一個不留神，就會自然而然地陷進去。
“不得不承認……”陸老二收回了打量九州界的視線，幽幽道，“有些東西，我們看錯了。”
“是太膚淺了。”
“呵，沒想到有朝一日看到煉製春-藥的敗類，我非但沒有厭惡，反倒覺得……挺好的。”
“三哥是說那個獨眼龍？你看他表情，好聖潔，好肅穆……”
……
陸老二聞言，忍不住也看了眼獨眼龍。
當看到獨眼龍的表情，是彷彿正在做一件拯救蒼生之大事的聖潔肅穆時，不由失笑。
而這一笑，他心頭也不由一動。
“我想，我知道邪月的辦法了。”
三位老祖一怔，旋即也明白了什麼。
“原來如此……”
“這個邪月，真是無恥！”
“不能讓他得逞……”
……
“爲什麼不呢？”見陸老五反對，陸老二微微一笑，轉身離去，“至少，這也是一幫可愛的年輕人，不是麼？”
“可愛？”
目送陸家四位老祖離去，邪月頓足望天，嘴角扯出一絲嘲諷……
“待過萬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