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涓涓到潺潺。
從叮咚到咆哮。
……
聽到影像中那片水色奏響的水之歌謠，浩女就感覺自己活在了水中一般。
縱然她如今依舊是準帝……
縱然邪天在修行方面依舊夠不到她所在的層次……
但這絲毫不妨礙身爲準帝的她，感受到來自底層修行世界中的悅耳之音。
“陸飛揚，好個陸飛揚啊……”
負手而觀的浩帝，也輕輕地嘆了一聲。
相對來說，他的層次更高。
是以他不僅同樣能欣賞到讓浩女迷醉的水之聲，更是一眼就窺破了蘊藏在這美妙之聲背後的東西。
“對水之本源區區三成不到的感悟，卻能近乎完整地寫出三千言的那個水字……”
即使是曾和邪帝對戰過無數次的他，對於邪天刻水之道碑時的能力，也充斥着不小的驚訝。
深度是深度。
廣度是廣度。
一般來說，對天道本源的感悟，本來包含了深度和廣度，但此刻邪天身上所展現出來的對水之本源領悟的廣度，近乎是其深度的千倍，數千倍！
正因如此！
邪天才能燃出那片水色！
奏出連準帝都迷醉的水聲！
“是以，雖然你凝練出的水之道碑，不過八尺見方，卻無比厚實……”
輕嘆一聲，浩帝也忍不住嗤笑。
畢竟在水色和水聲出現之前，他還在爲自己的這個便宜女婿擔憂。
擔憂其沒有足夠的力量凝碑刻文，擔憂其心思太巧，修爲底蘊會配不上自己的女兒……
而如今看來，他的便宜女婿不僅有足夠的力量凝碑刻文，甚至連修行底蘊，也變着花樣地強大！
“按照你如今表現出的對水之本源的領悟廣度，只需給你一段時間……”
浩帝微微一評估，就忍不住搖了搖頭。
“比不上邪帝，卻也不算差了……”
思及邪帝……
浩帝之前壓下的某些情緒再度浮現，心頭也不由蒙上了一層陰影。
在他的視界中，失去了大開天劫的邪天，是根本不具備凝碑乃至刻文之力的。
如今的現實，再結合之前先鴻山所爆出的驚人的邪帝氣息，很容易就讓他得出自家的便宜女婿究竟是靠什麼力量繼續走下去的。
“所以，浩兒，你是爲此事而來的麼？”
父親的聲音，驚醒了浩女。
縱然是父女，他也聽不懂父親口中的此事，究竟指的是何事。
自己新尋找到的幸福？
自己夫君的大開天劫？
在先鴻山爆發出的邪帝氣息？
自己夫君的刻文無力？
……
可她也沒辦法搖頭。
因爲這些事，她都在乎。
如是一想……
她就覺得自己拋開上古時對父親的怨恨，不惜顏面來到此地的原因，簡直遜爆了。
是以她沉默少頃，幽冷道：“是的，您有什麼意見？”
浩帝依舊沒有轉身，看着正打算凝練第二座道碑的邪天淡淡道：“邪帝傳人，諸界欲斬，這不是我說的，而是我們九位一起說的，至於原因……你對這臭小子怎麼下得去手？”
浩帝並未猜中女兒的心思。
所以他言及的，就是他很重視且讓他凝重的事。
任何人和邪帝有了關係，都是一件事能驚動九天的大事。
然而他剛就此說了一半，話鋒就倏然一轉，轉到了他更爲重視的事上去了。
自己被打臉的事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一直都想不通，在他眼裡連邪帝都沒完全的資格迎娶的女兒，在闊別無數歲月後，竟會看上當年的一個小屁娃。
似乎爲了加重自己的語氣，剛一說完，他便半轉身軀，回頭看向自己的女兒。
女兒，更美了。
因幸福而美。
也因重回人世，帶着煙火氣息的擔憂而美。
看到這些女兒失去很久，最終又被女兒找回的東西，浩帝心頭泛起了淡淡的酸意。
因爲無論是幸福還是擔憂，其對象都不是他，而是邪天。
就在此時，他又看到女兒笑了。
笑得無比滿足。
“因爲，他值得我愛。”
爲了保持身爲父親的穩重形象，聽聞這句話的浩帝，制止了自己的踉蹌。
同時被他制止的，還有未從口中噼裡啪啦倒出的女兒不不小了，能不能穩重點，別一天情情愛愛的，心血來潮就把自己豁出去等等一系列的憤怒之言。
漸漸地，浩帝沉默下來。
因爲他發現，女兒雖說依舊保持着上古時的青春可愛，但容納滿滿幸福感的眸子，也已有了滄桑。
“若這真是你深思熟慮後的決定……”說到這兒，浩帝頓了頓，“且不會後悔的話，爲……我只能祝福你了。”
因爲邪天而來的浩女，絕對沒想到父親會說出這種話，一時不由愣住。
良久……
“爹……”
落淚道出的一個爹字，摧枯拉朽地擊碎了父女間存在無盡歲月的隔閡，浩帝那壓抑許久的父愛，猶如火山般在體內爆發。
但最終……
這些爆發的愛意，只是讓他面帶慈愛的笑容，輕輕拍了拍浩女的肩膀。
“浩兒，你長大了，只要你願意做的事，那就去做，爲父……爲父怎麼都會支持你……”
“爹！”
哭成淚人的浩女猛地撲進浩帝懷中，哇哇大哭。
虎目含淚的浩帝，一邊輕撫女兒顫抖的脊樑，一邊看向即將刻完火之道碑的邪天。
“臭小子，若敢負浩兒，你便去陪你爹吧！”
最劇烈的情感釋放，都不會持續太久。
這對父女並未注意到遠處還有顆小腦袋在偷窺他們，短暫的溫馨過後……
“爹……”
見浩女哭完了又笑，浩帝哭笑不得道：“你又怎麼了？”
“其實，其實人家這次回來，是因爲……”浩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囁嚅道，“是來求援的。”
“爲父知道……”
“不是有關邪帝的……”浩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女兒擔心夫君他無力凝碑刻文，所以纔來找您……”
浩帝呆了呆，苦笑道：“爲父，就這點兒能耐？”
“是女的錯了，爹您最厲害啦！”浩女拉着浩帝的手撒嬌，臉上卻也不掩驕傲，“當然，夫君他也很厲害……”
“嗯。”浩帝不爲己甚地點點頭，意味深長道，“你這個小夫君，確實有些厲害啊，不知日後，他會在九天寰宇弄出多大的風波來。”
聽到這話……
浩女開心不已。
遠處那顆縮回去的小腦袋，卻陷入了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