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洛寒一聲呵斥,洛明被嚇了一跳,突然纔想起這是在戰場,她馬上雙腿並立,站出一個標準的軍姿,目不斜視,心裡卻在想,幸好這裡沒人。若不然,丟人就丟大了。
“你,是怎麼回事?”洛寒沒有讓楚龍開口,反而問洛明。他不是很瞭解自己女兒,卻是很瞭解楚龍的。能夠讓楚龍違反軍令幾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拿槍逼着他的腦勺,他也不會,唯一的可能,便是爲了維護他的某項命令。
果然,洛明便道:“我今天準備出去,到對面去看看的,誰知,藍軍那邊的人便開槍警告我,楚師長出面跟那邊的人協調,我是國防大來觀摩的人,不是藍軍的人,那邊的人就笑話了,,……”後面的話,洛明不下去了,不用,洛寒便能猜得出,部隊裡都是漢子,平日裡開個玩笑什麼的,都不忌葷素,更何況是如今敵對的雙方。
洛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必定是藍軍開槍警告的事激怒了楚龍,楚龍纔會下令進行猛撲。楚龍是一員猛將,自從來了這裡,仗就一直打得不溫不火,看得出他對這種軍演不是很感興趣,但並不代表他就沒有血氣。
“你想去那邊看什麼?不知死活!”洛寒怒道,“跟着楚師長,不要到處亂跑!”
“是!”洛明低下頭,跟着楚龍走了出去。
這一觸即發,便變得不可收拾,戰火比之之前猛烈了很多,一顆顆炮彈落到對面的陣地上,可以看得到屍身橫飛的場景。洛明趴在壕溝裡不忍相看,忍不住問道:“他們怎麼不抵抗?徐默塵不是很厲害的嗎?”
“厲害?”楚龍冷笑一聲,“打鬧很厲害,這種真刀實槍地幹?就憑他?毛都沒長齊呢,還想跟老子對抗?”
楚龍話音方落,大夥兒都笑起來了,連洛寒也忍不住笑了笑,洛明卻是有些失落,她依舊趴在那裡看着前方,心裡卻不是滋味。一方是自己的父親,一方是心愛的男人,原以爲會像以前的軍演一樣,局布到了,戰術展示完了,就能定下勝負,就算是有人員傷亡,那也是意外,萬分之一不到的風險,哪像現在,動輒就死人了,雙方當真是如仇敵一樣。
有了楚龍的參與,這一路的挺進非常快,天亮的時候,已經將對方逼退了五十公里。
司微語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很不情願地起身上了個廁所,洗了把臉,準備再到牀上去歇一會兒,房門便被敲響了。司微語順手扭開門把手,門口,王怡端着一個盤子,盤子上是一大碗麪條、雞蛋、粥還有饅頭包子,種類齊全,色香味俱全。
“媽!”
司微語驚呼一聲,心情已是大好,忙要從王怡手上接過來,卻被王怡讓開了,她朝牀那邊擡了擡下巴,道:“上去坐着,我來!”
司微語聽話地坐到牀上,王怡將一個型的牀桌放到牀上,將早餐一一擺好,然後就在司微語對面坐下,道:“快吃,多吃一點!”完,便瞅了一眼司微語的肚子,“一會兒,我們去一趟醫院。”
“嗯。”司微語喝了一口粥,道:“媽吃了沒有?”她扭頭看了看旁邊的鐘,嚇了一跳,都十點了,昨晚睡得太好,太沉了,這麼多日子裡,頭一次睡得這麼香甜。滿屋子都是徐默塵的味道,讓她特別安心。
“吃了,早吃了。”王怡道,“爺爺了,今天要去釣魚,釣幾條野生魚回來給你燉湯呢。”
其實,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他們吃的,用的,都是怡凡專供的,但老爺子有這個心,只會讓司微語感到更窩心。
王怡等司微語吃完了,又等着她收拾好了,兩人才一起出門。上了車,司微語纔想到今日並非週末,忙道:“媽,我自己去,你不是有事要去忙嗎?”
王怡還是開門上來了,道:“有什麼事,我讓你姐去忙了,你這是大事。”
總政醫院離這一處不遠。到了特殊通道門口,司機去停車,王怡便陪着司微語上去。王怡一早就約好了醫生,也沒有約定時間,只讓對方等着,司微語什麼時候起來了,就什麼時候過來。
電梯直接上了八樓,這裡王怡來過兩次,倒是知道方向,便領着司微語往婦產科那邊去。一路到了約好的門診門口,裡面有人,王怡便陪着司微語先等一下。
過了片刻,門開了,一人手裡拿着一捧單子出來,看到王怡和司微語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又恢復了她高傲的神情,似笑非笑地道:“喲,真是巧了,怎麼過來了?”
司微語看了一眼王怡,她是不準備和這人話的。這人正是林瑞,洛夕的媽媽,司微語之前和她在沈清婉的葬禮上鬧得很丟人,卻沒想,這人看到她再次湊了上來。
王怡禮節性地點了點頭,扶着司微語準備進去,卻不想,林瑞堵在門口沒有絲毫讓路的覺悟,她的目光盯在司微語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司微語今天穿了一身亞麻布的孕婦裝,雖然寬鬆,但腹處依舊能夠看出點輪廓了,長髮挽起,又穿着一雙平底鞋。林瑞是生過三個孩子的人,若還看不出司微語懷孕了的話,那她一定是老年癡呆了。
“呵!”林瑞一聲冷笑,道:“這是有了,啊?”有了,指的是懷上了的意思。
司微語毫不在意她的嘲諷,她的探尋的目光同樣回敬給林瑞,道:“恭喜的話,就不必了。”
“你還真是不要臉呢,啊?”林瑞臉上頓轉歹毒的顏色,雙目如利箭一樣瞄準司微語,道:“未婚先孕,還好意思這麼大張旗鼓,大搖大擺地來醫院,怎麼,是來打胎的?要不要我引薦一下醫生,來幫你搞個無痛人流?……”
“啪!”地一聲,林瑞話沒完,臉上便捱了一下,她眼前金花一現,醒過神來的時候,見司微語在裙襬上擦自己的手,似在嫌她髒一般。想到“髒”,想到方纔的檢查結果,林瑞心裡更是一團火無處發泄。
“你敢打我?”
林瑞逼近一步,凶神惡煞的模樣,着實把王怡嚇了一跳,她把司微語往自己身後一拉,擋在司微語面前,對林瑞道:“林瑞,你是瘋了?我可告訴你,不管兩個孩子是結婚還是沒結婚,微微她都是我徐家的兒媳婦,不是你能指手畫腳的,你發什麼瘋?”
王怡一向性情溫和,少有這等生氣發怒的時候,這一次,她可當真是動了氣了,這麼一來,幾個科室紛紛都都開了門,幾個有頭有臉的醫生主任都忙往這邊來。不管怎麼,兩邊的身份都不低,若是出個什麼事,到時候可就被牽連得冤枉了。
“你才發瘋了呢,我不過是實話實,怎麼,你徐家這麼了不起,連實話都不讓人了?我就了,沈清婉養的是什麼好東西?勾引人,未婚先孕,也不嫌丟人!”見來的人多了,林瑞的聲音越發大了,且越精氣神越好。
王怡氣得身子往後倒,差點就背過氣去了,幸好有司微語在背後扶住了她,道:“媽,別理這瘋子,等哥回來,我們就去拿結婚證。”
此刻這話,很顯然效果不明顯。王怡不是那種可以氣定神閒跟別人罵街的人。她一生絕少和人起爭執,年輕時候在孃家做姑娘的時候,家裡背景雖然不怎麼好,但父母護得嚴實。嫁到徐家之後,一生受徐庭白愛護,更是沒受過委屈,一輩子沒學會和人扯這種渾皮,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司微語一開口,王怡醒轉了氣,只是,她沒有去和林瑞對峙,反而轉身擡手就戳到司微語額頭,把司微語戳得頭往後仰,罵道:“你這個不省心的,不聽家裡人的話,當日聽和你哥結婚就跑了,要不是你姐頂着,早就把人給丟盡了,你今天,今天……”話間,淚就下來了,竟是嚶嚶地哭起來了。
司微語本沒覺得有什麼委屈,就算是聽了林瑞這些閒話,也不覺得怎樣,只是此刻,王怡這麼一氣一哭,她甚是擔心,尤其是怕把王怡的身體氣壞了,忙軟語安慰,“媽,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你是怕我們這些做大人的不得安生啊,你不爲我和你爸想,你也要爲你死去的爸媽着想啊,你是想他們成日裡爲你擔心,你也要替爺爺想想啊,爺爺這麼大年紀了,日夜爲你操心……”王怡這一哭,竟是沒了個完,嘮嘮叨叨,的都是這些日子以來的傷心事,卻也是事實。
司微語雖然也想過家裡人會擔心自己,卻全然沒有想到,他們竟是這般提心吊膽,回想起來,也是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了。這般想來,淚水也跟着往下落,大有抱着王怡哭的趨勢。
旁邊,早有這醫院的負責任過來了,輕拍着王怡的肩道:“嫂子,別怪孩子了,有身子的人,情緒尤其重要,別讓孩子也跟着難過。”
這人的話,倒是靈驗,王怡忙起身抹了一把淚,點點頭,自己淚沒擦乾淨,卻是擡手爲司微語拭淚,道:“走吧,進去吧,媽不怪你!”
她不,司微語也知她不會怪自己,乖巧地應了一聲,扶着王怡正要進去。王怡卻是上前兩步,站到一臉怪相的林瑞跟前,道:“林瑞,你也是幾十歲的人了,你也養過兩個女兒,要是有一天,你的女兒在外面被別人這麼,你聽了心裡好不好受?你罵我兒媳婦勾引人,她勾引誰了?她三歲就被我徐家訂了,懷的也是我徐家的骨肉,有什麼好丟人的?倒是你,得了空,還是好好教教你家洛明吧,我的默塵有媳婦兒了,別成日裡惦記着,惦記也沒用!”
她這一番話下來,林瑞氣得已經是臉發白了,張了張嘴,想要回擊,王怡已經拉着司微語進了門診室的門。她這邊,自然有人勸着,她自己也沒真想把事情鬧大,也只好忍下這口氣,散了。
給司微語診斷的是這裡的婦產科主任,抽血、檢查、化驗,又做了個超,不需要排隊,各項都是走綠色通道,就是這般下來,也捱到了中午十二點。司微語的肚子有些餓了,好在是最後一項了。做完超,那醫生遞給司微語幾張紙,讓她把肚子上的介質擦乾淨,對一旁等得心焦的王怡道:“胎兒較大,已經有18周了,一切都很正常,要不要幫忙看看男孩女孩?”
“不用了!”王怡斷然道,“男孩女孩都好,出來就沒什麼懸念了。”
那醫生笑了一下,道:“也是啊,老爺子只怕要高興得睡不着覺了。”這醫生在總政待得年頭長了,對徐家自然是不會陌生的。
“是啊,我們不也是。健康就好!”王怡扶着司微語坐起來,問道:“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估計要到明年的一月十號。”那醫生拿起筆邊寫,邊問道:“這是幾胎?”
“二胎。”司微語這話時,心裡頭痛得難受。王怡見此,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那醫生年紀有些大了,也沒那麼多心思,自顧自地道:“你們年輕人,真是不懂得照顧自己身體,總是仗着年輕就什麼都不在意,頭胎流產,風險最大了。”
王怡本不想她下去,司微語卻搖了搖她的手,讓她不要打斷醫生的話。不管是什麼原因,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她做母親的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就是罪過。上天對她何其仁慈,沒有讓她遭受懲罰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怎麼還能奢望免得了口誅呢?
聽着醫生絮絮叨叨地完,司微語向王怡使了個眼色,在她的手心裡寫了個“林”字,王怡點點頭,待醫生開好了單子,低聲問道:“剛纔林瑞來,是不是身體不好?”
這京都,沒有不巴結徐家的,這京都的女子,沒有不以和王怡親近爲榮的。那醫生早已聽到王怡和林瑞在外面的嘴仗了,還生怕王怡不問呢,有了這等機會,哪有不趕緊巴結的,她瞅了一眼門外,湊上前來,低聲道:“她呀,是來流產的,你奇怪不,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
王怡訕訕一笑,但見司微語聽得專注,只得忍耐着這醫生跟自己離得這麼近,把這八卦給完。
從醫院出來,王怡心情複雜,算得上是悲喜交加,悲,是方纔和林瑞的那一場無稽之戰,她覺得甚是丟人;喜,自然是司微語腹中的孩子了。都已經四個月了,再過五個多月,她就是奶奶了,想起來,時間過得真快。
“默塵有沒有什麼時候回來?”王怡問道。
“了,半個月的樣子。”司微語正在出神,聽王怡問起,忙回答道,“媽,我餓了,找個地方吃飯吧!”
“家裡已經做好了,不能在外面吃,會不安全。”王怡堅持道,完,催了一下司機,讓他開快點。
“別,媽!”司微語忙攔着王怡,又對司機,“安全一!”
的也是,王怡想着如今非比尋常了,好在這時候,車不是很多,司微語只在車上眯了一下便到了。進了院門,老爺子等在院子裡,看到車回來,忙走了過來,等着司微語和王怡下車,就問道:“怎麼?”
“預產期是在元月十號,家裡也要開始準備了,到時候是讓他們搬出去住呢,還是就在這院裡弄個嬰兒房?”王怡隨口道。
“搬出去幹嘛?他們兩人能夠照顧好孩子?還不是得家裡搭把手,我早起就讓劉他們把花房裡的花搬出來了,馬上就有人過來裝修一下,把房間和默塵的房間中間的牆打通,弄個門,這邊就做嬰兒房了。”老爺子反對道。
這架勢,司微語是必然要在這裡住下去的了,對她來住哪兒都成,此刻,她只關心自己的肚子。懷孕之後很不經餓,捂着肚子道:“爺爺,媽,我餓了,我先去吃了。”
“走,走,一起吃飯去!”老爺子着,就上前攙着司微語的胳膊了,“爺爺今日去給你弄了點好吃的,一斤多重的黃鱔,讓劉嬸給你燉了,正香着呢。”
司微語一愣,“爺爺,您在哪裡弄的?”她可不信老爺子有這本事能夠捉到黃鱔,老爺子除了行軍打仗,別的可都不行。
“呵呵!”老爺子訕笑一聲,不做聲,耳根卻都紅了。
司微語不可思議,嘴巴卻還是快過了大腦,道:“爺爺,不會是,別人送您的吧?這可是受賄啊!”
王怡走在前面,一聽這話回過頭來,見老爺子大囧,不由得笑道:“爸,這事可不能再做了,是誰家送的?”
被自己兒媳婦和孫媳婦這般批評,老爺子也是醉了,平生頭一次幹壞事,卻被逮了個正着,老爺子除了認罪,也不知能夠什麼了,“冷老頭送的。”老爺子完,連頭都低下來了。
司微語撲哧笑起來,“爺爺,沒事,冷哲那子,還託我幫他刻玉呢,咱們跟他兩抵了。”
總歸是爲了司微語,王怡也笑着不話了。老爺子一生光明磊落,兩袖清風,從無營私舞弊的事,臨到老了,居然還學會收禮了。雖徐家和冷家因了孩子的關係走得很近,但大人之間還素來沒有太多的來往,更無人情交換,是以,老爺子這會覺着做了很丟人的事。
但,不管怎麼,這黃鱔魚的確是好吃,司微語一頓下來,沒少吃。徐向晚急匆匆地衝進來時,司微語夾了最後一根往嘴裡送,見了她,正要放下筷子,卻被徐向晚攔住了,“別,別,你吃,這是好東西,補血聖品呢,我就算了。”
“姐,等你懷孕的時候,我也去幫你弄吧!”司微語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吃獨食啊,邊吃邊道。
“那倒不用了。”徐向晚臉上神色有些窘,又像是討好一般湊過來,道:“你還想吃什麼?我去幫你弄。”
司微語扭頭看她,目光中透着詭異,一手扶碗,一手拿筷子,整個人跟雕像般,就那麼盯着徐向晚。司微語從認識徐默塵開始,就和徐家來往,這麼多年,早已融入這個家庭,與徐向晚之間又是互掐多年,徐向晚是什麼性子,司微語會有不清楚的?她未婚先孕,若是換了之前,徐向晚不挖苦她、嘲笑她纔怪呢,趁着徐默塵不在家,不定怎麼毒舌。如今,竟然會對她這麼好?
徐向晚就算是心疼她,對她好,那也會是偷偷地,絕不會這般大張旗鼓地,生怕她不知道。
“姐,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司微語眼見得徐向晚在她的目光下撐不住了,索性開口道。
誰知,徐向晚的臉變得通紅,忙扭過臉,訕訕道:“我能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不就是你爲徐家立了大功了?”
“姐,你真是高風亮節啊,什麼時候,你都這麼懂事了?”司微語笑着道。
“得,算我沒!”徐向晚一貫的口氣,語氣裡卻透着無奈。
司微語眨了眨眼,望向王怡,卻見王怡也是迷惑的樣子。司微語低頭喝了口湯,正要拿碗,卻被徐向晚搶了先,她手腳很快地幫司微語盛好了飯,遞給司微語,卻避免與司微語目光接觸。
這飯,吃得真是……與尋常不同。司微語心裡卻很是難過,徐向晚是多麼清高的人,一貫的毒舌,隨心隨性,無所顧忌,自在慣了的。是什麼時候起,她變成了這般,竟然會去討好別人,雖然這個人是自己。
吃過飯,王怡幫着劉嬸去收拾碗碟。司微語一貫會午睡一會兒,卻跟着徐向晚進了房間。徐向晚扭過頭,看着站在門口的司微語,道:“進來啊!”
司微語笑了笑,走過來,在藤椅上坐下來,搖了搖,道:“吧,有什麼事求着我?”
徐向晚在她旁邊坐下,猶豫片刻,還是道:“微微,姐有事要請你幫忙!”
“什麼事?”司微語來,就是聽她這些的。
“我知道,這事,對你來不公平,我,也很難啓齒,只是……姐,現在,不想再節外生枝了。”徐向晚得很是艱難,“照理,我應該是向着你這邊的……”
司微語雖聽得糊塗了,但也還是聽得出,徐向晚這邊,鐵定是真有虧欠她的,她卻不願看到徐向晚這般爲難,忙握住她的手道:“姐,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這樣的話。不管是什麼事,你,我都會盡力去做。”
這次回來,看徐向晚神情與之前大不相同,沒了之前女漢子那樣的豪情萬丈,臉上多了一絲沉鬱,這一點已經讓司微語很是心疼了。她偷偷問過王怡,王怡只是顧家有些不如意。王怡不是揹着人什麼的人,司微語也就不再問,一個家庭裡,有些事,就算問了,也不一定能夠解決。
“微微,幾個月前你走,是因爲當時誤會不能懷孕,才離開默塵的。”徐向晚道。
司微語點點頭,這次換成她臉上不好看了,但徐向晚卻沒有就此做,相反,徐向晚還很是愧疚,她拉着司微語的手,“幸好,你和默塵能夠有今天。我們都知道,你是因爲當時手術時,有醫生了什麼?”
司微語點點頭,那天的光景猶記心頭,天塌下來也不及那時節,只覺得有一隻手,掐着她的脖子,她的生命,所有的熱情還有憧憬在眼前慢慢流失。從到大,她做了多少夢,夢着爲徐默塵披上婚紗的一天,成爲他的新娘,做他的妻。這一天,眼看着來臨,卻無端溜走,不及挽留。
“微微,你有沒有想過,那話的醫生會是誰?”
徐向晚這話時,臉上的愧色更深。司微語何等聰明,徐向晚不會無故出這話來,既然和她,便是這醫生與她有關。而與徐向晚有關的醫生……?司微語搖了搖頭,道:“是不是姐夫的同學或是朋友?”她雖然開口閉口顧遲,但當着徐向晚的面,還是要維護一下長幼之序的。
她自然知,身爲醫生如若沒有病人家屬允許,是不能把實際病情告知病人的。那時候,她還在手術檯上,遇到心臟不好的,或是心志不夠堅強的,聽了那些話,搞不好連手術檯都下不了。且,她並非是一個人進的醫院,醫生不先去和徐默塵溝通,反而在手術室討論病情,這明顯就是不符合規矩的。
只是,那時候,她情緒不好,哪裡顧得上這些?只是,換了徐默塵,卻不知他會不會事後報復?
徐向晚學着她的模樣,搖了搖頭,道:“微微,是顧遲!”
“姐夫?”司微語驚愣了,卻又一想,如果是他的話,這種糊塗事,倒是做得出來的。
“他當時是給別的人做手術,子宮受損什麼的,的也是他的那個病人,不是你。才讓你誤會了。”徐向晚都想哭了,她緊握住司微語的手,“微微,你幫我在默塵面前好話,你知道他的性子。”
司微語搖搖頭,道:“姐,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我們現在也都這麼好。真的,如果不是發生這些事,或許我……並不會懂得珍惜。”
見徐向晚疑慮,司微語笑了笑,道:“其實,我並不是外表看到的那麼強大,沒有了默塵,我不敢想象那樣的日子,我有沒有勇氣活下去。我之所以,一遍兩遍地離開,到底,我心底裡,骨子裡有種意識,不管我走到哪裡,離開多久,哥哥,他都會等我,一生一世,他都不會有別的女人。這不是自信,而是他給我的信心,我有這樣的信心,纔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但是,後來,我也明白了,他這般愛我,我恃寵而驕,也應該有個限度。我愛他,也應該學會珍惜他,給他想要的,守護我們共有的。我也曾以爲,真正的愛情,哪怕不是經年累月,白頭到老,也必然會讓人刻骨銘心,我以爲,這樣就夠了。我們一起成長,從幼年、到少年,再到青春歲月,除了英國四年,我們彼此從未在對方的歲月裡缺席過。我以爲,這樣就夠了。可等我真正的,不得不離開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遠遠不夠,我想要的,他想要的,其實就是經年累月,白頭到老。有一天,我們能夠牽着彼此的手,一同死去。我想,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論要經歷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他,都會守在他的身邊,陪伴他,永不缺席。”
是什麼時候明白的?是以爲他娶了別的女人?還是……司微語回望曾經的日子,是離開他後輾轉難眠的每一個長夜,是那蝕骨的相思浸染的每一個日子,是在銀獅的運輸機上看到他時那一刻的驚喜,是重新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後的沉淪。她是那般愛他,愛到骨子裡,愛到靈魂深處。
這一次的離別,又怎麼怨別人呢?真正相愛,是連上蒼都無法拆離的,如果有錯,那便是她的錯。
“那就好!”徐向晚鬆了口氣,她別過頭,“你走後,默塵過得,真的很難。我每每想到,心裡就越發……過意不去。如果,換了是別的人,或許,我還可以找人出出氣,可這人,他是顧遲。”
“姐,你和姐夫不要這麼想,凡事都是上天的安排,不是姐夫,也會有別的人。你別往心裡去。哥,那樣的人,你以爲他不會去查當時手術室裡發生什麼事了?他或許已經知道了,只是,他沒有而已。”
徐向晚一驚,再一想,當真是如此。當時手術室裡有多少人,都有誰,做過什麼,過什麼,徐默塵可是紮紮實實地梳理了好多遍的,可他從來沒有過什麼,連提都沒提。他,是不想再給徐向晚添加壓力,不願在她的婚後生活上,再雪上加霜。
這一刻,徐向晚心頭的愧疚更甚。司微語離開後,多少次,她就看到徐默塵失神地站在院子裡的棗樹下,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容顏如霜,眉頭緊鎖,他心裡其實也是在擔心司微語的,怕她不回來,怕再也找不到她,怕,今生真的無緣,怕今後的歲月,漫長如永夜。
想到這裡,徐向晚,禁不住落下淚來。這個家,這般讓人難捨,在這個家裡,她富貴如公主,受萬般寵愛,處處都是包容,她也只學會了包容,又如何能學會尖酸刻薄地在顧家過下去?
縱然是不知道徐向晚在顧家受的委屈。只想到今日的史家和徐家對立的立場,司微語也能夠想到徐向晚在顧家的艱難處境。更何況,她如今依舊住在孃家,並未搬出去,就已經充分明這一點了。
“姐,不管相愛是兩個人的事,還是,結婚是兩個家族之間的結盟,這些,都不必去考慮太多。姐夫這個人,看似呆萌,心裡卻是極有數的,兩個人在一起就好好珍惜,過得開心。世間的事,自有它的緣起緣滅,你想再多也沒有用。”
“微微,我,我,我是不知道該和顧遲的媽媽怎麼相處。”徐向晚吐口氣,把煩惱的事,一股腦兒地出來。
司微語心裡越發憐惜,徐向晚,是多麼飛揚跋扈的個人,她們的時候,徐向晚是跟男孩子一樣,耍潑的本事全京都出了名的。若還有什麼能夠這麼徹底地改變一個人,除了愛,不會再有別的了。
“姐,你不必刻意討好她了,你對她再好,她也不會領情的。”司微語道。
“爲什麼?”徐向晚驚愣道,雖然心裡有數,可如今聽司微語這麼直白地出來,她依舊覺得不可接受。
司微語搖了搖頭,道:“姐,雖然她是你愛的人的母親,你只需尊重她,孝養她,不必刻意去和她把關係搞好。關係是雙方的,你是做她兒子的妻子,不是搶了她的兒子,沒有欠她什麼。我們徐家也不算高攀了她顧家。親疏隨緣,把事情想簡單一點就好。”
徐向晚眼睛一亮,她笑着上前抱着司微語,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有你們,真的很好啊!”
“當然,我們,是親人!”司微語道,見徐向晚想開了,心裡也覺得輕鬆許多。
兩人正沉浸在彼此的溫暖之中,一聲炸雷在院子裡響起,“司微語,你出來!”司微語擡頭望去,透過窗子,不知何時,院子裡多了一輛車,車邊站着如此囂張的人,不是何意是誰?她的旁邊,怯怯地站着一箇中東女孩子,司微語猜便是巴夏了。
“爆竹來了,你去吧!”徐向晚鬆開她,略推了推她。
“姐,你晚點給我帶一碗酸辣粉回來吧,我想吃!”司微語邊往外走,邊道。
“得了吧,想吃你自己偷偷出去吃,昨日晚上,嬸就下了懿旨了,所有你吃的東西,必須是怡凡特供的,外面的吃食,一律不準往家裡帶。誰要是違反了紀律,一個星期不許在家吃飯。這規矩,一看都知道是給我定的。”徐向晚白了她一眼,道。
啊?司微語沒有想到王怡還下了這樣的命令,看來想要滿足口腹之慾,只能另想辦法了。現在這些,也沒用,司微語忙出門,見何意帶着巴夏準備往徐默塵的屋子裡走,便出聲喊住了她。
“司微語?”何意扭身往這邊跑了幾步,正要撲上來,在跟司微語兩步遠時,又立住了。她上下打量司微語,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驚喜神色溢於言表,轉而拉着司微語的雙手,再次反覆地看她的肚子,笑着道:“真好,真好!”
她這話時,眼中竟然有了溼意。天知道她有多擔心她,天知道她有多不忍見司微語離開徐默塵,如若不然,她怎麼會把司微語跟她過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徐默塵。就算徐默塵不去找她,何意也會去找徐默塵,如果徐默塵膽敢負了司微語,或許全天下的人都會害怕徐默塵,可她何意不怕。
這纔是真正的朋友,會因爲你的喜而喜,會爲你的憂而憂,永遠把你放在一位,永不背叛。
“我很好,意,讓你擔心了。那是一場誤會!”司微語道。
自然是一場誤會了,如若不然,司微語怎麼會挺個肚子呢?不管怎麼,都要感謝徐默塵,感謝他在司微語肚子裡留下的種,如若不然,只怕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是一場誤會呢。何意猛點頭,“嗯,誤會,真的是誤會,塵少到底是塵少,他的種都這麼強悍!”
聽了這話,司微語已是愕然,巴夏早就羞得扭過了頭,只聽到王怡站在門口道:“微微,怎麼不讓她們進來坐?”
“光顧着話了!”司微語拉着何意的手,招呼巴夏道:“巴夏,走,進去吧!”
“啊!”巴夏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道:“我都沒自我介紹,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我自然認識你了,我跟季南是朋友,他跟我,你是個好姑娘!”司微語笑着道。
果然看到巴夏的臉紅了,目光躲閃,卻是抑制不住的甜蜜,她絞着自己的手,道:“他怎麼能瞎?”
“怎麼?你覺得他錯了?原來巴夏不是個好姑娘啊!”司微語笑着打趣道。
“你……”巴夏窘得都要哭了,她是中東那邊的姑娘,哪裡像帝都這邊的女孩子這般臉皮厚?但見司微語言笑晏晏地望着她,她的笑容那麼親切,目光那麼友善,她鬆開何意的手,過來牽着巴夏,聲音柔和的如染了陽光的味道,“巴夏,歡迎你來帝都,歡迎你成爲帝都的一員,希望這裡能夠成爲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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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某隻妞兒的表揚,依舊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