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怎麼做的?
相思隨手就抓起一旁的硯臺,狠狠的潑灑在墨上。
我的天啊,她自己是瘋了嗎?她分明聽到旁人倒吸口氣的聲音來。
相思的手都不知道要如何提筆了,但她做都做了,還能怎麼樣?
也不能把她拖出去,如此看來,陳家真的是要比皇宮安全得多,起碼不會因爲有人因爲她的舉動而隨隨便便的要了她的小命,最多隻是責罰而已。
對了,密真一剛纔寫的是什麼來着?博古通今。
估計是有幾分恭維着陳家的意思,畢竟是他們提出比試,是相當無禮的一件事情,陳家也都因爲他們的身份而忍了下來。
不過,相思可不認爲,能夠再想出更多的詞語來。
早知道,她當初就好好的學一學成語來着。
當她的腦海中閃出無數個念頭來,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表情,除了嘴角微微含笑以外。
她的表情管理太到位了。相思在心裡都不停的讚美着自己,否則讓人看出了她有多心虛,那可就不好了。
相思的手心裡都是汗水,都快要抓不住筆了,在那潑灑的墨間勾勾畫畫,很快就出了四個像模像樣的字來。
希望可以矇混過關,不會讓陳家太丟臉。
通文達禮!這是相思所選擇的四個字。
也算是送給密真一的吧。
但是密真一要如何去理解,可就與她沒有太大的關係,如果理解爲在誇她懂禮,也成,說她不懂禮,也行。
“公主見笑了。”相思轉身和密真一屈膝道,“我的字實在是登不上大雅之堂,偷機取巧,還望公主包涵。”
密真一愣愣的看着那些宣紙,想着相思方纔的動作,微微苦笑着。
“思兒小姐真的很厲害,揚長避短,竟有這樣的本事。”密真一向相思說道,“我又輸了。”
什麼?什麼?她輸了?
相思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是出了問題,再怎麼說,也輪不到密真一再輸一次啊。
她那是寫字嗎?她明明只是在畫畫而已。
“公主,言重了。”相思向密真一笑道,“公主的字娟秀大方……”
“輸了就是輸了。”密真一向相思說道,“小姐的字雖然不算工整,但單從書法的角度來說,很有氣魄,小姐若非女兒身,將來必是大家。”
相思暗暗的鬆了口氣,言外之意,是她過關了?至於是否是真贏,她才懶得理會呢。
她都不太敢去看蒼南與陳閣老的臉色,畢竟她的舉動太大膽,好些人都快要被她嚇住。
“女兒又如何?”相思在心裡嘀咕的時候,卻沒有及時的管住自己的嘴,脫口而出,說道,“誰說女兒就不能成爲大家?既然身爲女兒,不能建功立業,也不可妄自菲薄。”
“好。”密真一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字來回答着。
相思站起身來,後退着離開了密真一的面前。
至於密真一則直直的盯着相思的行動,微微的皺起眉頭來,估計是覺得她的禮數太好,但又不太符合千金小姐的行爲舉止吧?
“我輸了。”之前與密王爺對弈的陳小姐走了出來,大大方方的認了輸,在聽到長輩說相思贏了一局時,就向相思笑了笑。
相思低着頭,覺得自己實在是比不上陳家的這位小姐。
贏了是大大方方,輸了也是不卑不亢,完全沒有將這些事情當回事。
不像她,太怕自己被拆穿,而畏首畏尾。
婦人輕輕的握着相思的手,偷偷的將手帕塞進了她的手中。
相思暗暗的擦着手心裡的汗水,覺得這位母親待她也是真的好。
“最後一項自然是‘畫’。”陳閣老突然開口說道,“不知公主又有何想法?”
剛纔被相思那般一弄,好像畫畫不做出點名堂來,實在是說不過去,但又如何能夠做出名堂來,卻是個問題。
密真一的笑容都沒有那麼的自在,但顯然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我國的《江山圖》,送給陳家。”密真一的話一說出口,就聽到密王爺對她的提醒。
密真一不以爲然的說道,“兄長,我所繪的不過是江山的一部分,如果全部畫出來,那豈不是要幾日之後的了?”
好毒啊,這是在彰顯着功夫的時候了?
江山圖十分複雜,且畫積巨大,如何選擇則成了難題。
“妹妹,有沒有辦法?”一名男兒問向相思。
相思知道這是應該與她“同父同母”的兄長問向她,估計她剛纔潑墨的舉動,多少是值得讚賞的。
“不許胡鬧,你妹妹怎麼知道?”婦人打斷了這話,“現在看來,畫着什麼都是不成的。”
《江山圖》最是大氣,且也最是現實,這是無論拿出任何一種畫都沒有辦法比擬的。
請問世間,有幾個人真的瞭解《江山圖》?
“可以。”相思低頭說道,“只是,我想知道這位公主會畫哪一部分。”
婦人納悶的擡起頭來,突然像是想到什麼。
“我明白了。”婦人應該是知道皇后對《江山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執着,各種各樣的繡品,各式各樣的畫作,大多數都與《江山圖》有關,既然相思是皇后保進陳家的,也應該是知道這些事情。
相思是誰?估計會有很多人都不明白,更不理解。
密真一不待陳家派出人來,就已經開始做出,畫出來的當然是最爲富饒的一部分。
陳閣老的臉色也不是特別的好,但已讓人換了張紙,調起色來來。
現在,就算是編,估計也是要編出來的。
蒼南的目光落到相思的身上,有了幾分期許。
鬧到現在,已經不是和親公主與陳家的事情,估計也算是兩國正在暗暗的較着勁,到底誰輸誰贏,已成爲他們心中的掛牽。
相思上前一步,理所當然的走到了紙前。
“我自己來。”相思一開口,密真一就詫異的望向相思。
估計密真一是實在沒有想到,會是相思再迎戰。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瞧着陳家的女兒臉上都有難色,應該都是對《江山圖》大不熟悉,沒有辦法一施才華,而相思雖然畫藝一般,但對《江山圖》是熟記於心,不會出太大的差錯。
但,畫哪裡呢?
畫中最爲富饒的一帶?那就沒有意思了。
相思所畫的,正是兩國交界之處。
但凡兩國交界,也總歸是有會些都不太願意去顧及,又拼命想要爭奪之處。
她不似密真一畫得那般規矩,更有幾分寫意的意思來。
在那裡畫着點點,代表一城一池,有何意思?相思記得皇后曾對她說過,邊疆數十萬的將士,保家衛國,卻從來就沒有出現在《江山圖》上。
因爲這畫的是江山,而非人物。
“思小姐。”密真一突然停下筆來,“畫的應該是《江山圖》,而不是人物寫實。”
離得遠的人,當然不知道相思到底是在筆劃着什麼,但是相思自己的心裡是有數的。
“公主誤會,我畫的當然是《江山圖》。”相思笑着說道,“《江山圖》可不止是城池,也不止是山林,也應該有‘我們’。”
相思轉頭,一面畫着,一面說道,“這是我江山的邊疆之處,我曾有幸見識過,心中便認爲,這,就是江山。”
有幸?見識?編,她就要繼續編,快要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估計這位和親公主也不太可能將這邊界之城記得太清楚,可以給相思很大的“創作空間”。
密真一的下筆已經顯得很遲疑,時不時的往相思的身上掃過去。
相思倒也不止是賣弄,更多的是想要贏了。
她畫的不是她腦海中的東西,是皇后的。
就在這一時,她突然像是理解了皇后從不在意爭寵,不在意後宮事務,她的心未心就在書畫、繡品上,而在於這片廣闊的天地。
在別人的眼中,江山是一片山河。
在皇后的眼中,江山,是每一位國人。
她的胸襟永遠比不過皇后,但是借用一下也是可以的。
“好畫,好一個別致的《江山圖》。”密王爺突然拍起了手來,對着相思的畫讚賞之時,按住了密真一的手,“你輸了。”
密真一的手一抖,是輸了。
“輸贏又如何。”相思又開口道,“一幅畫重要的不是它的價值,而在於它的完整,是不是,公主?”
密真一點了點頭,定了定心,繼續的畫了下去。
不多時,兩幅畫都完成了。
密真一畫的則是最爲正規的江山圖,甚至有些地理位置都被她標了出來,這在相思的眼中,就是地圖嘛。
至於相思因爲畫紙的大小總歸是有限制,所以畫的則是一片邊疆守城之士。
隱約可以感覺到高塔巍峨,也可以看到將士英姿,戰馬奔騰之姿。
“陳家果然不同凡響,女兒家都有這般胸襟,小王佩服。”密王爺向陳閣老恭手作揖。
陳閣老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說着客氣話。
“陳閣老不必客氣,兄長說的是實話。”密真一笑道,“是我的目光太短,看不到那一片大好江山之下的真正美好。”
相思恭敬的行了個禮,就又退了回去。
可能是因爲心中有數,所以畫起來纔會那麼順暢。
當然,那幅畫千萬不能細究,更不能被皇后瞧到,否則一定會指着她的鼻子怒着,本宮教你這麼久,你連一匹馬都能畫得扭曲起來,實在是孺子不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