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清點頭,手指撫着她的發,善解人意地說:“我知道,難得阿宋肯與人爲友,我很高興。他不好好續妃的事情,你知道嗎?”
葉宋笑眯着眼睛道:“我聽大哥說起過。你又逼着他去相親啦?”
蘇若清痛心疾首:“皇家不能長期無後,他應該着急了。阿宋你是他的朋友,應該勸勸他。男兒志在四方,賢王倒是個例外,立業沒立業,成家不成家。兩樣總得選一樣。”
回頭葉宋就跟蘇靜說了。依照蘇若清的話語重心長地勸了他一番,勸得他直想撞牆。蘇靜心直口快地賤兮兮道:“納妃不是問題,只要對我眼緣。我見你葉宋就不錯,你要敢嫁我,我即刻就娶啊。皇上要是同意,他賜婚我還巴不得呢,怎樣,你幹不幹?”
葉宋揮了他一拳。
但蘇靜卻從蘇若清的話裡聽出了門道來了。他不想成家,還可以立業嘛。蘇若清一向是個很會算計的人。最終蘇靜不得不妥協,向蘇若清請求立業。他這個閒王當太久了,吃的皇家的白飯,必須找份正經的事情來做,於是向蘇若清請職。
蘇若清丟給他一卷聖旨,封他爲京城督軍,協助大將軍管理城外十萬大軍。
這又是一件一舉多得的事情。練兵場和教練場在兩個不同的地方,這樣一來既讓他遠離了葉宋,有了正事幹,還能參與軍中大權。不是一箭三雕是什麼。
蘇靜手中轉着聖旨卷軸,***不羈地笑道:“皇上這聖旨,怕是早就擬好的吧。”
蘇若清從一干政務中擡起頭來,話不着邊道:“中午要留這裡用午膳麼?”
自從蘇靜走馬上任之後,出來胡混的時間大大地減少。每逢休沐時能和葉宋見一面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葉宋的這個休沐日還大多數時間被蘇若清給佔了。
葉宋心裡一直惦記着一件事,眼下時機到了,打算往大理寺走走。走過街頭時,但見官兵押着一個囚籠犯人往菜市場那邊去了,百姓都跟着涌去看熱鬧。葉宋稍稍停留了片刻,隨羣衆一起觀看了一會兒,這屬於典型的斬首示衆不假。一問之下才得知,最近京城裡出現了一樁命案,十分詭異,作案手段十分殘忍,這被斬首示衆的人便是官府抓住的兇手。
刀起刀落,百姓們無不捂眼唏噓。鮮血淌在地面上,也濺了劊子手一身。
葉宋轉而便去了大理寺,大理寺前橫着上百步石階,等她不緊不慢地走上去時,大理寺的官差早已經發現了她並迅速進去向蘇宸通報了。蘇宸親自出來相迎,目光沉沉地看着葉宋,等着她走上來。
他衣着與往日無異,但就是整個人清瘦了些,臉頰觀骨微微凸起,膚色有兩分蒼白,那描金黑衣廣袖空蕩蕩的,有種兩袖清風之感。
葉宋無謂地挑挑眉,蘇宸的一切不會入她的眼,更遑論放在心上,便只說了兩句門面上的客套話:“三王爺家新喪不久,這便勞心勞力處理公事,真是國民好榜樣。”
蘇宸微微牽了牽嘴角,相比從前顯得分外溫和,道:“二小姐也無事不登三寶殿。”
葉宋道:“我來探個人,不知三王爺可否行個方便?”
蘇宸轉身往裡走,葉宋擡步跟上便當他是默認了。她沒想到蘇宸居然這麼容易就答應了,須知來大理寺探囚犯不是誰都能探的,除非大理寺卿開後門。
大理寺的牢房一如既往的幽暗。像是常年籠罩在一片陰影當中。
進去前,蘇宸在門口頓了頓,停下來,轉頭看着葉宋。葉宋問:“三王爺何故這樣看我?”
蘇宸動了動口,低聲問道:“是不是還恨我?”
“恨你?”葉宋嗤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你要知道恨一個人也是要付出勇氣和代價的,得不到或者失去了,不管怎麼努力都達不到自己想要的程度,所以才恨。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想要的都會通過我自己的努力來得到,而你過得很慘,你想要的都終將會失去,你說說你有什麼是值得我恨的?”
蘇宸瞭然地點點頭,那抹維持在脣邊的笑容有些虛弱和滄桑,轉頭繼續朝裡走,聲音低沉悅耳道:“你說得對。我以爲你至少能夠恨我,便能夠一直記着我,沒想到連恨都是不屑的。”
“你這話,我聽起來好像不太對得住你的樞兒吶。”葉宋眯着眼睛道。
“是麼”,蘇宸平靜道,“也有可能我不是那麼愛她,也不是那麼不在乎你。”
“要是南樞聽到這話,不知會不會氣得活過來。”
到了牢間,守牢的獄卒都退下。雖然牢房一間間幾乎都是一樣的,但葉宋很能辨別方向,因爲有一間牢房至今還掛着簾子獨樹一幟,這間牢房的對面一間住着一個是人非人的傢伙。
蓬頭垢面的,看起來與一般犯人無異。
可是葉宋在外面緩緩蹲下時,他撩了撩亂蓬蓬如雞窩的頭髮,露出黝黑而明亮的雙眼,半是笑半是幽怨,道:“讓我好好瞧瞧這是誰來着?”
葉宋悠悠道:“這才關多久人就傻了?傻了倒好,免得我費力氣把你弄出去。”說着葉宋就準備走。
結果被關在牢裡的人跳起來就破口大罵:“好你個葉宋,我敬你是將軍府的人敢作敢當,你答應把我弄出去我以身相許給你,可這一走就他媽是半年!你知道我這半年是怎麼盼過來的嗎,沒見你這麼無恥的女人!不守誠信!”
葉宋玩味笑道:“我是答應把你弄出去,可我記得當時沒許諾你是什麼時候啊。這麼快就已經半年了麼,時間過得還真是快,一忙起來就什麼都忘了。”
百面玉公子輕輕笑了起來,道:“我猜,你是有事找我,纔想起我在這裡的吧?”
“我是真的想把你弄出來”,葉宋笑着取出一枚小簪花,遞給了他,“這個世界很小,你只需答應我一件事,將來再見,幫我找到最適合佩戴着小簪的主人。”
百面玉公子接過來,道:“看來是寧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
葉宋站起身,笑眯眯道:“你等我消息。”
雖然蘇宸在旁邊站着陪觀,可是光線太暗他看不清晰葉宋給百面玉公子的小簪究竟是什麼樣的小簪。隨後兩人出來,還不等葉宋開口,蘇宸便道:“我不會放人。”
葉宋吁了口氣,睨了一眼蘇宸,道:“我沒有求你。他是冤枉的,這個大家都知道,只不過需要一個替罪羔羊罷了。這個替罪羔羊他做得也夠久,三王爺不肯放人,我回頭找皇上求個手諭,讓三王爺放。”
“你寧願求他也不願求我?”蘇宸執拗道。
葉宋回頭,挑眉道:“是啊。”
當天晚上,京中又出現了一樁命案,引起百姓的恐慌。這次死的還是一名女子,衣衫暴露幾乎不着寸縷,像是被人凌辱過的。女子不僅被塗上了豔麗的妝容,那脣脂幾乎塗了半個下巴,臉上也蓋了一層厚厚的白粉,然雙眼卻被挖去了,成了兩個血窟窿,十分的可怖。
關鍵之處在於,女子旁邊,還剩半盒沒有塗完的胭脂。
這與白天還在菜市場被斬首示衆的犯人所犯的案子一模一樣。
刑部很重視此案,因爲他們發現可能殺錯了人。
可那胭脂,是京城一家名爲“鶯翠齋”的胭脂鋪的胭脂。而之前被斬首示衆的犯人便是胭脂鋪的老闆,老闆是個男的,專挑前來買他胭脂的女客人下手,十分有作案動機。可自從老闆被斬首之後,那鶯翠齋就被查封了。
如今胭脂又出現在案發現場。
還沒等刑部查出什麼線索,接着後兩天又有一具女屍被發現。使得京城裡的妙齡女子都不敢出門了。
刑部辦了冤假錯案,受到了彈劾。皇上下旨將此重大案件移交給大理寺。
這兩天,葉宋在飯桌上,先是被大將軍唸叨,再是被葉修唸叨。大致意思都一樣:這兩天外面很亂,不管你想幹什麼,都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哪裡也不許去。葉修已經主動給她請假了,讓她連教練場都不要去。
回頭大將軍再叮囑將軍府,丫鬟統統都不要出府了,要買什麼東西報至管家,管家吩咐家丁去買。這也是爲大家的安全着想。
葉宋不在意地笑着說道:“爹,你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這兇手要殺人得有殺人動機,不會見一個殺一個的。”
適時,門衛來報,道是三王爺上門了。
大將軍想也不想,大手一揮,道:“去回了他,就說我們都歇下了。”
“等等”,葉宋思忖着道,“或許該見一見。爹,大哥,阿青你們都回去休息,我去見見他。”
葉修先嗅出了不對,劍眉一蹙,道:“阿宋,不要摻和此事。”
葉宋道:“我不會白白摻和的,我想既然三王爺主動上門來了必是有條件和我談。他那裡也有我想要的東西。”
葉修不放心,還想說什麼,就被葉宋推着往後院走,葉宋又道:“大哥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
葉宋去到前廳時,蘇宸已經等在那裡了,手邊上了一盞茶,氤氳嫋嫋。葉宋落座便翹起了二郎腿,喝了一口茶,直言道:“我要百面玉公子,你要什麼?”
既然葉宋都這麼開口了,他也不拐彎抹角,直直地看着葉宋,心裡漫起了絲絲繾綣的柔,道:“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葉宋挑挑眉:“不確定。”
“我要你再和我一起,破一次案。”
葉宋放下茶盞,擡起頭看蘇宸,微微一笑:“好,成交。”或許重溫一下當初兩人一起破案時的光景也不錯,起碼在葉宋的印象裡,那是她和蘇宸在一起最爲和諧的一段時光,算得上是一段不好的回憶當中的美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