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海呆呆地站在大廳中央，聽到沐七夕問也沒有反應，垂着眼皮看着地面，動也不動。
百里悠搖頭：“不知道。”
“我們是在黎金辰的質子院裡找到他的，那時候他就已經元力全無，形同枯槁，變成了這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百里英旬也說道：“我們把他帶回來，但沒有對他用刑，這段時間他沒有說過一句話。”
沐七夕點頭，看巴海穿着的囚服還算乾淨，身上也沒有外傷，的確是沒有受刑的痕跡。
而她也明白，百里英旬沒有對他用刑，不是同情心氾濫，而是知道他這副樣子，用刑也沒用。
除非找到合適的鑰匙，不然絕對撬不開他的嘴。
巴海就那麼呆呆地站着，如同木雕，任他們說什麼也沒有反應。
看了他一陣，沐七夕忽地開口：“你想報仇嗎？”
巴海的眼皮微微跳了跳，除此之外，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
可這就已經是有了反應。
沐七夕揚起嘴角，信心十足：“以你高傲的性子，你恐怕是寧願死也不願苟活，特別是像這樣淪爲廢人屈辱地做個階下囚。”
“但你還是頑強地活着，我想來想去，能支撐你的，應該是比高傲更強烈的報仇信念吧？”
這回，巴海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沒聽到似的，呆呆站立。
沐七夕說的這兩句話是顯而易見的事實，瞭解巴海性子的人都能想到，之前百里悠也這麼說過，但同樣沒得到巴海的迴應。
不過，沐七夕要說的重點在後面：“如果我說，我能幫你恢復實力，助你報仇，你怎麼說？”
這句話一出，巴海立即有了反應。
他猛地擡起眼皮，目光灼灼地盯着沐七夕，嘴脣微抖，幾欲說話。
但最終還是一言未發，又垂下眼皮，化爲木頭。
沐七夕輕笑：“你是懷疑我做不到，還是懷疑我會騙你？”
“嘛，實話跟你說吧，要我幫你，當然不是免費的，我有條件，若你能做到，這個交易就能成立，反之，你就只能含恨九泉了。”
她說得很直接，也夠有誠意。
巴海再次擡起眼皮，沒先問條件，卻是問道：“爲什麼要幫我？”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帶着久未說話的乾澀，但是語音裡沒有頹喪，反而是充滿鬥志，和外表的生無可戀截然不同。
沐七夕又是一聲輕笑：“很簡單啊，因爲你身上有我需要的東西。”
巴海再次沉默，垂下眼皮貌似在思索考量。
良久，才點點頭：“好，他不仁我不義，我可以告訴你所有的事，也可以從此忠心於你，給你賣命，但，我不是你的下屬。”
這是他的底線。
無論是以前春風得意時，還是現在失魂落魄時，他都堅守自己的原則，絕對不成爲別人的下屬，絕對不接受別人的命令。
沐七夕剛纔的話說得對，他的傲氣，比命更重要。
就連作爲殞日閣的分閣主，他也有言在先，他的分閣他做主，他和殞日閣之間，只是利益一致，互幫互助的關係；
而幫助黎金辰，除了兩人的交情外，同樣也是因爲利益一致。
黎金辰想要回國奪取皇位，而他也同樣想回塞外重振部族聲威。
兩人一直是平等的朋友關係，只是後來，他中了敵人奸計，又被黎金辰背叛，才成了這副模樣。
“賣命和成爲下屬有什麼區別？”
百里英旬皺眉不贊同。
沐七夕卻是哈哈大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我要的，就是你這股比命更重要的傲氣。”
“你記住，若是將來某天你失去了這股傲氣，我會回來要了你的命。”
她的這句話讓廳中的幾人都有些奇怪，想不透她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
巴海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
當初帶人伏殺她時，她在他眼中只是螻蟻，不屑一顧；
就連百里連城，他也不怎麼放在心上，兩人大戰一番，他雖然打輸了，但百里連城也受了傷。
然而現在，沐七夕已經成長爲真正的強者，光芒四射。
就連這樣看着她，都覺得耀眼。
而他，卻淪爲了階下囚，還要靠她救命。
命運的轉輪，就是這麼神秘莫測，讓人措手不及。
“說說看，你怎麼失去元力的？”
巴海以爲，沐七夕所謂“需要”的東西，肯定是他知道的各種秘密，可是她一開口，卻是先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讓他再次意外。
這是他人生的污點，但錯了就是錯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巴海乾脆地回答：“我誤信奸人，好高騖遠，走錯了路子，等我發現時已經被魔氣纏繞，無法擺脫，除非自廢元力。”
於是，他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自廢了元力。
他就是這麼傲氣，寧願自廢元力變成廢人，也不願被人當成傀儡任意玩弄。
只是他沒想到，作爲多年的好友，黎金辰知道此事後，不但沒拉他一把，還落井下石，趁機搶走了他的所有東西，讓他落魄至此。
看來，他以前真的是瞎了眼，沒看清“好友”的真面目，活該一直被利用。
所以，要說仇恨，黎金辰絕對是第一位的。
比害他失去元力的奸人和奪走他族長之位的小人更加可恨。
這個仇，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要報。
沐七夕點頭，對他的回答十分滿意：“那你先下去休息吧，等我準備好了，就會幫你恢復實力，過程可能會很痛苦，不過你肯定能熬過去的。”
這句話一出，巴海又一次感覺意外。
他以爲她肯定會問他一些事，剛纔第一句沒問，第二句也該問了吧？
可是，她卻什麼都不問，就直接叫他回去休息？
就這麼簡單？
簡單得讓他沒有真實感。
“你想多了，我需要的東西，就是你的傲氣，還有你的毅力。”
察言觀色，知道他在想什麼，沐七夕直接挑明：“人走錯路不要緊，重要的是能回頭的勇氣，你爲了擺脫魔氣，寧願自廢元力，這份果敢，不是每個人都有。”
“你……”
巴海再度吃驚。
她竟然知道他失去元力的原因，竟然是因爲這個原因而救他，不是爲了探聽秘密，甚至以前的過往都一筆勾銷。
那她，究竟是想讓他做什麼呢？
想把他放在怎樣的位置呢？
沐七夕這個女人，他真的越來越看不懂。
或許，真的像虛無說的，他這雙眼睛，只是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