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巾下的小鼻子皺了皺，沐七夕走進屋子，朝百里連城福了福身：“對不起。”
她這句對不起是爲昨晚的事。
昨晚，雖然過程很讓人不爽，但就結果來說，冰美男確實是幫了她大忙，若換成天一，恐怕不能那麼強勢又果決地保住她的秘密。
她即使再怎麼心情不好，也不該拿他出氣，而且他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男人，從小就接受這樣的等級教育，她不能強人所難地要求他理解平等。
沐七夕爲自己的任性道歉，心裡記住欠了他一個小人情，以後有機會，她一定會還給他。
百里連城卻以爲她是在爲拒絕供奉之位道歉，心裡的悶氣散了一些。
她昨晚的話他不能完全理解，但想着她氣鼓鼓，彷彿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他就不想再跟她計較了。
不就是500兩銀子麼？
他別的不多，最多的就是銀子，如果500兩銀子就能讓她高興，很划算。
但是今天她拒絕供奉之位，讓他很不高興。
不管她是不是那個地方的人，不管她身上還有什麼秘密，只要她百毒不侵，就對他有用，而對有用之人，他向來厚待。
“奴婢見過王爺。”
金銀財寶早已跪伏在地，王爺沒讓她們起身，她們動也不敢動。
沐七夕只是福了福身就站直了身子，擡頭與他對視，靜靜地等着他的反應。
他依舊是一身白袍，優雅清貴，風華絕代，那張精緻俊美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但是沐七夕清楚地感覺到，他不高興了。
呵，畢竟是王爺嘛，位高權重，自然容不下別人的不順從。
百里連城也在盯着她，手指習慣地輕撫着戒指，等着她開口。
他以爲，她不肯接供奉令牌肯定是還有其它條件，如果不太過分，允了也行。
可是沐七夕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兩人就那麼對峙着，誰也不讓誰。
百里連城抿脣，她是第一個敢和他對視的女人，就連皇后，也不敢和他視線相接。
她的神態很平淡，眼睛裡沒有羞澀驚豔，也沒有奉承恭順，他不討厭這樣的目光。
百里連城的耐性一直很好，但是這一次，卻是他先有了動作，手臂微揚，一股輕緩的力道託着供奉令牌飛向沐七夕，他的態度非常明顯，她只能是他鴆王府的人。
能讓他親自來送令牌，這女人又創造了一個第一。
然而，沐七夕並不領情，不但沒接令牌，還往旁邊移了兩步，任由令牌落到地上。
當——
令牌落地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在金銀財寶聽來，卻如同晴天霹靂，震耳欲聾，兩人嚇得發抖，縮起身子，跪伏得更低。
這回真的完了！
小姐拒絕何掌櫃也就算了，居然連王爺親自賜予她都不接，這簡直是找死，說不定今天過後，世界上就再沒有沐七夕這個人了。
鴆王府的供奉，王爺親自賜牌，哪一個都能讓人羨慕到死，沐七夕居然拒絕？
金銀財寶都覺得，沐七夕太不識擡舉了，王爺怎麼處置她都不爲過，只希望王爺別遷怒她們纔好。
“我……”
沐七夕開口想解釋，她膽子再大也知道鴆王這種大人物不是她能得罪的，她不想觸怒他，只是想到他有潔癖，萬一她接了令牌他又要燒燬，多浪費多麻煩啊。
可她纔剛說出一個字，就被一股大力包圍，像是被一隻大手捏在手心，五臟六腑受到擠壓，一口氣堵在嗓子裡十分難受。
這次的力量不如上次毒林中強勁，但力量在慢慢增加，像是要捏扁她般越絞越緊。
沐七夕知道，這是冰美男在懲罰她，也是在警告她，但是她的性子就是吃軟不吃硬，你越硬，她就越倔，就算魚死網破她也不會低頭。
啪嗒，啪嗒——
百里連城控制得很精準，金銀財寶並沒有受到牽連，但是兩人受威壓影響，身子抖個不停，冷汗越滴越多，很快地面就溼了一片。
倒是沐七夕這個當事人很淡定，抿緊了脣，冷冷地看着百里連城。
力量越大，她的眼神就越冷，就算呼吸越來越困難，五臟六腑越來越痛，臉色越來越蒼白，她也還是一聲不吭，寧願咬破下脣也絕不求饒。
嘎吱——
一聲輕響，是從沐七夕身上發出來的，那是她的身體快要承受不住的信號，百里連城眼中只有冰冷，流轉着淡淡的殺意。
這個女人於他有用，但再有用也容不得她違揹他的命令。
“唔……”
擠壓的力量越來越大，沐七夕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擠成一團，像是要被揉碎似的，疼得她喘不上氣。
嘴脣微張，鮮血溢出嘴角，順着她尖尖的下巴滴落到前襟上，開出一朵朵豔紅的花。
我又要死了嗎？
就算穿越一回，也只不過苟延殘喘十幾天而已，還真是……悲哀。
沐七夕的眼裡浮現出自嘲的神色。
前世，她是個孤兒，沒錢沒權沒背景，看慣了不公平待遇，沒想到死後穿越，更是到了一個封建等級社會，更是沒有平等可言。
她在乎的，她想爭取的，似乎都只是一個笑話。
可是，如果重來一次，她仍舊不會放棄，仍舊不會妥協，她唯一遺憾的，是沒能完成和那人的約定……
百里連城知道她已經快到達極限，只要他再加大些力道，她的心脈就會被震斷，她會死。
他不是非殺她不可，但她再倔下去，付出的只能是她的命。
他不打算收手。
除非她求饒。
然而，當他看到她眼中浮現的自嘲和堅定，目光一滯，下意識地放鬆了力道，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咳咳……”
束縛的力量越來越小，最終消失，沐七夕癱軟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失而復得的氧氣，呼吸得太急，引來一陣猛烈的咳嗽，面巾上沾了一灘血。
不知爲什麼，百里連城忽然就有些煩躁，呼地站起來，擡腳就想走。
眼角瞄到地上的令牌，捲起來扔到沐七夕身上，刻意看了她一眼，確定她一時半會兒死不掉，才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