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應聲停下,黎窮雁細眉微擰:這條街是與六王府的街道背道而馳的,難道她現了自己有意不讓馬車經過六王府,有意不讓她見到左龍淵的心思?
“我想回趟楚莊看看我哥。”伊薇回身說道,黎窮雁微怔之下恍然苦嘆:自己未免太過敏感了,嘴上卻笑:“看看孃家人是應該的,我陪你。”
“不用了,你自個兒去別處逛逛吧。”伊薇跳下馬車,覺得帶個妖孽進莊不妥。
可惜黎窮雁卻老實不客氣地先伊薇一步邁進了楚莊大門,讓伊薇懷疑回孃家的到底是他還是自己,汗顏地跟在他後面,和他的妖孽比起來,伊薇就是個不起眼的小跟班,也難怪聽到有人進莊的動靜而出來迎接的慕容倩霎時間笑得合不攏嘴,以爲是仙女二度下凡了。
“公子,多日未見如隔三秋呢!這會兒單獨前來,可是找我有事?”擺着水蛇腰一扭一扭貼進來的慕容倩,果然是個老少通吃的,連人妖都不放過。
在黎窮雁尚未回答之際,伊薇忍不住憤懣閃身到他身前,攔住了越靠越近的慕容倩,故作挑釁地笑道:“真不好意思,黎公子不是單獨前來,而是和我一塊兒來的,也不是來找你,而是找我三哥,呃……我該稱呼您三嫂呢還是二嬸呢?”
伊薇這句話抖出了慕容倩的行徑,讓她媚笑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綠,綠了再紅,色彩變化煞是好看。
“你三哥病得不輕,已經下不了牀了。”伊薇嘲諷慕容倩,慕容倩自然也不甘落後,這悠悠然輕飄飄的話一出,伊薇臉色驟變,她畢竟不是個善於隱忍情緒的人,聽到此不再遲疑,撒腿就往離雪居奔。
“麻煩你替薇薇收拾下臥房,我今晚睡她那兒。”黎窮雁卻在伊薇奔走之後,猶自留在原地,表情妖魅地吩咐慕容倩道。
慕容倩一聽,嫉妒之色顯露無疑:“公子你……你……”
“是啊,薇薇她睡相不好,總踢被子,沒人照顧我不放心。”黎窮雁氣定神閒地繼續說道,惹得慕容倩的妒意昇華到幾欲咬牙切齒:“公子該知道她是六王爺的女人,你這樣子是否……”
“比起你來,我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黎窮雁卻不待慕容倩說完,作自愧不如狀嘆息了兩聲,便循着伊薇奔走的方向緩緩踱步而去,獨留下萬分難堪的慕容倩惱羞地直跳腳,卻半天憋不出一句申辯的話來。
將將走到離雪居院外,伊薇就聽到屋裡傳來劇烈的咳嗽聲,心下一緊,三步兩步衝了進去。
屋裡倒是沒有先前那麼昏暗,窗子打開着,窗臺上的盆花也開得絢爛,楚伊清靠在榻上,身邊坐着孔鵲老人,崔氏也在桌邊默默站着,兩個人的臉色均不好看。
“把這幾盆花拿出去。”孔鵲老人憤憤然指着窗臺上那幾盆玫紫雪白混雜的花,煩躁地出言吩咐道。
崔氏默默走到窗邊,端了花便往門外去,在門口被伊薇攔下,詢問道:“這花怎麼回事?”
“這花是三少奶奶送來的。”崔氏只答了這一句便捧花走了,然只這一句,便讓伊薇明白了這花的確不能留,哪怕那是伊薇喜歡的紫荊花和夜來香。
果然,孔鵲老人看到是伊薇進來,便繼續憤憤然嘟囔道:“這花聞久了,會加重伊清的病情,那個女人也太狠毒了!——有毒的湯藥毒不死你,就換成毒花來薰你,你就算不懂這花的毒性,也不該去接受那女人的任何東西!”最後一句話是對楚伊清說的,訓話中滿是怨恨和心疼。
楚伊清微笑,似乎咳到肺也顫悠的人不是他般:“前段日子我去了趟南疆,她便將花拿了過來,這房裡已經被薰得到處是花香,我只是懶得清理。”
“換房間吧。”拿走花的崔氏回來屋裡時聽到這話,勸解楚伊清道,“大少爺的房間我一直收拾得很乾淨,你現在搬過去不成問題。”崔氏是個溫和的女人,說話總是柔軟軟慢洋洋的,逆來順受的性格讓她在楚莊總是不敢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恭恭敬敬服侍楚伊清堪比下人,似是抱着默默爲楚鶴泉贖罪的心,連說話也不敢大聲大氣。
“無妨的。”楚伊清卻搖頭,微笑的表情在蒼白的臉上綻開,盡是用虛弱的輕鬆來安慰擔心他的人。
“要換的要換的!”伊薇奔到他榻邊,握住他的蒼白手指,凝望他的雪亮眸子,急急喚道,“三哥,你不是說你還要把楚莊奪回,把大哥找回,把聚寶盆安頓好的嗎?你可千萬別垮下呀!”
楚伊清卻還是清淺微笑,好似那病魔事不關己般:“我還沒問你,怎麼突然回楚莊來了?”
“擔心你,所以回來看看你。”這番肉麻話,伊薇倒是出自真心。
“我去給你熬碗藥來,你們兄妹兩慢慢聊。”孔鵲老人站起身,臨走前將崔氏一併喚走,“伊陽的房間再去收拾收拾,還是要他搬過去的,這屋裡滿是毒花粉,不能住!”
崔氏點點頭,跟着孔鵲老人默默離開,屋內便獨留下伊薇和楚伊清二人,楚伊清寵溺地拍了拍伊薇的腦袋,微笑問道:“你不會是和六王爺吵架了?所以逃回孃家來住吧?”
伊薇小嘴一撅,嘟囔道:“我連和他吵架的機會都沒有……”然在看到楚伊清褪去微笑籠上擔憂的神色後,伊薇隨即掩去面上幽恨,轉而笑道,“我倒是想搬回來和哥哥住幾日,因爲哥哥可以專門爲我做好吃的東西!只是當家那一老一少兩個實在可惡,所以我這次回來是特地幫你除去他們的!”
楚伊清苦笑:“要奪回楚莊,那兩個是務必要除的,但我都沒有想好什麼時候動手,你倒先急成這樣了?”
伊薇不甘地恨聲道:“早就該除了不是?我就不明白哥哥你爲什麼能夠容忍他們整天在那裡無恥招搖,以哥哥你的劍法,找個你身體還行的時間咔嚓兩聲不就可以立馬成全他們作對鬼鴛鴦了嘛?”伊薇像只懶貓般趴在楚伊清的榻椅邊,頭伏在他手臂上,一臉巴巴地望着他,不知從何時開始真的把這位男子當成自己的哥哥了,一口一個叫得乾脆,好似他就是自己的親人般,可以疼惜可以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