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老人眼神有些迷茫,看神情似乎是對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又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旁邊一箇中年漢子說道:“大兄弟,我們這是趙家村,全村都姓趙,你找姓柳的,好像找錯地方了!”
林宇風說道:“我知道這是趙家村,人家給我的地址也是這裡,應該沒錯吧,呵呵,麻煩各位幫忙想想,村子裡有沒有一家姓柳的?”
“你是要找柳奶奶嗎?”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跑過來,仰着頭問道。
林宇風蹲下來,問道:“你知道嗎?”
“我知道,在村頭的那間屋子裡,只有柳奶奶一個人。”小男孩朝村子裡面一指。
老人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呵呵笑道:“想起來了,我說怎麼聽着柳俊這個名字那麼熟呢!”說着嘆了口氣,“老趙家也真不爭氣了,媳婦生了個兒子就出門了,一晃三十幾年沒回來過,老趙媳婦一生氣,讓孩子跟了自己姓,也是我們村裡唯一一個不姓趙的孩子。”
林宇風站起來,伸手在小男孩的頭上摸了兩下,笑道:“謝謝了!”
“叔叔,你要去找柳奶奶嗎,我可以帶你去!”小男孩直勾勾地看着停在一旁的路虎車。
林宇風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一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家大人要是同意,我就帶你去!”
“同意同意!”一旁站起來一個身材不高的男人,連連點頭笑着。
林宇風向老人道謝後,帶着小男孩上了車,蘭慧發動車子,在村中勉強還能稱爲“路”的小路上緩慢行進。
“叔叔,你們是從縣城裡來的吧?”
林宇風說道:“我們是從市裡來的。”
小男孩言語中充滿了嚮往地說道:“市裡啊,我什麼時候也能到市裡去就好了!”
別看這個村子離渤海市區路程不算遠,民村也淳樸,多半屬於自給自足類型的,只看進村都沒有公路,就知道這裡根本就沒人管理,說不定村委會都是擺設。
村子本來就不大,路虎只開了十幾分鍾,就到了村子另一頭。村裡的建築基本上都離得很近,即使是獨門獨院,兩家外牆之間也會有一個兩人並行的寬度,而村頭那間房子,則顯得很另類,幾乎是獨立與村子之外,在村子管轄範圍內的最外沿。
“那就是柳奶奶的家了!”小男孩伸手一指。
那是一間不大的瓦房,外面是將近兩米的高牆,外牆很破了,看得出來許久都沒上過漆,甚至還有一些早起的宣傳口號,模糊不清地印在上面。
林宇風拿出100塊錢遞過去,說道:“去吧,買點糖吃。”
小男孩平時可見不到這麼多零花錢,看模樣很想要,又有些不敢,林宇風笑着把錢塞進他手裡,說道:“拿着吧,買點東西吃,在外面等着我,一會兒我出來的時候,再送你到村口。”
“噯!”小男孩聽說還有車坐,麻利地接過錢下車,旁邊就是一個食雜店,一頭鑽了進去。
林宇風拎着手提包,跟蘭慧一同來到門前,鐵門上鏽跡斑斑,漆也掉得差不多了,根本就沒有多少防護能力,用力一撞就開了,而大門此時卻完好無損,則說明村子裡很安全,幾乎沒有搶劫盜竊的事情發生。
林宇風用力敲了下門,一巴掌下去,大門順着他發力的方向,“吱吱呀呀”的自己就開了,竟然沒鎖門!
林宇風跟蘭慧下意識的提高警惕,兩人走進去,院子面積不大,倒也很整潔,一側晾曬着玉米,另一側則是一些蔬菜乾。
臺階只有六級,邁步上去後,林宇風敲了敲門,好半天,屋裡纔回了一句:“誰啊,門沒鎖,進來吧。”
林宇風跟蘭慧對望一眼,總感覺有點不對勁,裡外大門竟然都不鎖,就算村裡治安好,可也不至於好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狀態。
推門進去,左右手邊就是兩扇門,再往裡就是廚房了。
林宇風趴在左側門上的玻璃看了一眼,一個佝僂的影子躺在牀上,應該就是矬子的老孃了,拉開門進去,他輕聲說道:“大娘,你是柳俊的母親吧?”
佝僂的身子聽到這個名字猛地一顫,旋即又再度歸於平靜,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從牀上坐起來。
矬子母親是個身材矮小的女人,臉上刻滿了歲月痕跡,一頭白髮紮在腦後,神情很是憔悴,按照農村結婚生子的年齡,她頂多也就是60歲出頭,在城市裡,60歲的女人只要保養好了,看起來跟也就50歲出頭,頗有風韻,跟她相比卻是兩個極端。
“都根本你們說了,我不知道小俊去哪了,你們不要再來找我了!”矬子母親低聲說道,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矬子母親雖然看起來很顯老,但明顯還有行動能力,身上的衣衫很乾淨,只是最便宜的棉布,洗得也有些脫色,卻沒有老年人身上應有的怪味。
蘭慧心裡一酸,坐在她身邊,拉着手說道:“大娘,你誤會了,我們是柳俊的朋友。”
“朋友?”矬子母親狐疑地看着兩人,“朋友,這些年過來的就沒有一個朋友!”她輕聲嘆道。
林宇風忽然笑了起來,說道:“大娘,你有多久沒見過柳俊了?”
“五六年了吧,突然就消失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林宇風說道:“我前段時間才見過他!”
“什麼!”矬子媽媽鬆開蘭慧的手,掙扎着要撲到林宇風面前,多虧他上前一步伸手輔助,否則就會有因爲失去平衡而倒在地上。
“你見到小俊了,你真的見到小俊了!”矬子媽媽雙手用力抓着林宇風的胳膊,枯瘦的身體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愣是把林宇風的雙臂個抓出了兩道手印。
蘭慧從旁勸道:“大娘,你別急,慢慢說!”
矬子媽媽這才反應過來,連連說道:“實在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啊!”眼淚不由自主地又流了下來。
“大娘,你不急,我慢慢跟你說!”
林宇風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面對她的時候,自然是誇獎多一些。
“國安人員?”矬子媽媽哪懂得那麼多,問道,“國安人員是幹什麼的?”
“就是維護國家安全的,是很高尚的職業!”蘭慧解釋道。
“可,可他怎麼就一走五六年,連個音訊都沒有啊?”
林宇風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還擔心她接受不了,故意把對方說得壞一點。
矬子媽媽說道:“哎,這孩子啊,就是重一起,小時候沒少因爲仗義而捱揍,我總跟他說,講義氣也要分人,沒想到他還是因爲將義氣出了事,幸好啊,他是爲國家做事。”
隨後,她又問道:“小俊生活怎麼樣啊,被關起來會不會吃苦?”別看矬子媽媽是個農村婦女,可在“大義”方面卻很開明。
林宇風笑道:“不會,好吃好喝供着,就是爲了保住他的命,所以暫時只能被關押起來。”
“行啊,有命活着就可以了,別的我也不求了!”矬子媽媽嘆道,“不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就比什麼都強了!”
林宇風問道:“大娘,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的,自己一個人能操持過來這個家嗎?”
矬子媽媽說道:“我呀,忙碌了一輩子,都習慣了,除非是自己不能下地了,不然做什麼事情都不放心別人,還得自己來。”她指着家裡的舊家電說道,“這些都是小俊出事前給我買的,幸好還都能用,洗衣服也不用費勁。地我的耕不動了,租給村裡人了,每年給我點租金,夠生活就行了。我這麼大歲數了,小俊不再身邊,還能圖什麼呢?”
林宇風把手提箱打開,送到她面前,說道:“柳俊讓我過來看看你,也不知道該帶點什麼,這點錢就收下吧,改善一下生活,再多等幾年,說不定他也就出來了。”
矬子媽媽哪見過這麼多錢,當時就慌了,連連退讓道:“不行不行,這錢我可不能拿!小夥子啊,你能給我帶來小俊的消息,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知道他還活着,我就又有活下去的動力了。至於這錢,我是真不能要,你還是帶回去吧。”
蘭慧勸道:“大娘,你就拿着吧,只有好好改善生活,你才能堅持到柳俊回來!”
林宇風也說道:“拿着吧,算不得多少,不夠下次我再送!”
矬子媽媽拿着手提箱,看了看林宇風,又看了看蘭慧,忽然說道:“你們是從市裡來的吧?”見兩人點頭,她把手提箱又還了回來,“這樣的話,錢我不能要!”
“大娘……”
矬子媽媽打斷他,說道:“小夥子,你聽我說完!錢我不要,就放在你那,心意我領着,這樣吧,你把我帶走,我聽說市裡都有養老院,這些錢足夠我活到死了吧,在市裡等着小俊,總比在這裡幹靠着強啊。”
林宇風點點頭,從在村口的對話就能感覺出來,她在村裡幾乎已經被人遺忘了,拿着這麼多錢在村子裡,反倒是不安全。
“好,咱們準備一下,現在就走。”
矬子媽媽說道:“你等一下,我收拾一下東西,順便把房子也賣了,就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