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口烈酒下去,周興發現舌頭已然發木,說話都不靈活了,而腦袋簡直像是灌了鉛一般,沉得擡不起來。周興痛恨發明酒的那個人,恨不得將他拉到近前狠揍一頓,再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
“怎麼樣?感覺如何?”老者笑問道。
周興竭力坐直,盡力睜眼,再看向遠方的雲海,可看到的還是那一望無際、白茫茫的一片。
“你……到底是誰?……”周興本來想問爲什麼喝酒前後看到的並無改變,可一張嘴卻問錯了,這還是頭一次。
“我?就是個掃地打雜的。”老人一笑。
“哈哈,是啊,我怎麼明知故問了?”酒勁上頭,周興不再正襟危坐,全身都放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豐富起來,但以傻笑爲主,片刻後口齒不清地問道,“老頭,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你是誰?”老者很配合地問他。
“我呀,你可站穩了,聽好了,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周興!”
“哦,你就是周興。”
“對了,回答正確!太正確了!……那,你知道紅羽秘境嗎?”
“紅羽秘境是怎麼回事?”
“嘿嘿,一般人我不告訴他!我在紅羽秘境裡大殺四方,所向無敵!什麼紫霄宮,什麼真一教,什麼長生谷,什麼鬧龍島,在咱們天元宗面前,尤其在我周興面前,都是狗屁!不值一提!我一拳就把他們打趴下!”
“你真出息啊。”
“那必須的!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是周興啊!”
“那你怎麼這麼厲害啊?不是在吹牛吧?”
“絕對不吹牛!我都不會吹牛!吹牛對我太難了!學不會!……嘿嘿嘿,實話告訴你,我是吉人自有天相,一進寶殿就得了幾千顆中品靈氣丹,我就是靠着這些好東西把他們碾壓成渣,哈哈哈……”
“哦,那你還真是運氣不錯,那現在還剩多少中品靈氣丹呢?”
“唉,花錢如流水啊,還剩下三十五顆,窮啦!”
“那下次見到他們該怎麼辦呢?”
“沒事,別擔心,我照樣把他們打趴下!就算我不行,我還有鐵心鼎呢!靈寶知道嗎?見過嗎?聽說過嗎?嘿嘿嘿,花了將近五百顆中品靈氣丹才煉出來的!……”醉醺醺的周興把鐵心鼎從靈戒中取了出來,緊緊抱在懷裡,傻笑道,“鐵心鼎,我的,誰也不給!”
“巧了,我也有個鼎。”老者說着把手一翻,掌上便託了一個小鼎,鼎身是赤紅色的。
周興一見這鼎,酒勁當時就下去幾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湊近了觀察這赤紅小鼎,不禁問道:“這是什麼鼎?”
老者微笑道:“這鼎也有個名字,叫焚仙鼎。”
“焚仙鼎?能把神仙給焚了?老頭你真不害臊,這名字起得也太大了,我看不如我的鐵心鼎,嗯,肯定不如!肯定不如!”周興一口咬定,使勁搖頭。
老者一笑置之,不與他計較,轉而指向那片雲海,問道:“你現在再看雲海,和剛纔有什麼變化?”
周興轉頭望去,嬉笑着答道:“雲彩變多了!”
“我看你是喝多了!”
老人突然生氣地踹了他一腳,將周興踹倒,後者順勢一躺,呼呼睡大覺。
周興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見鐵心鼎抱在自己懷裡,不禁嚇了一跳,猛然坐起。他竭力回想之前發生的事,依稀記得有些掃地的老頭強迫他喝酒,還拿出一個紅鼎和他比較。
周興環顧四周,哪裡還能看到半點老者的身影,他便懷疑是自己觀雲時睡着了,之後的事都是在做夢。可是身上確實有一股酒氣,聞起來還讓他頭疼。
周興嘆了口氣,運轉真龍氣一個大周天,身子猛然一振,殘存的酒氣徹底消散。他見日頭都升到了頭頂,一覺睡了近兩個時辰,不禁懊悔連連,一邊罵着那老頭害人不淺,一邊快步向熔岩湖奔去。
熔岩湖雖然沒有了四條火龍,火屬性靈氣的濃郁度卻絲毫不減,周興到達後,立即找了一處高臺倒掛,而長期駐紮此地的其他弟子,則統一用倒掛法練功,再無一人正常打坐了。就連初入此地的弟子,在經過了短暫的驚訝後,也入鄉隨俗,很快適應了這一古怪、高效卻頗爲痛苦的修煉法。
周興吸納火屬性靈氣時,還沒有擺脫浪費了兩個時辰來睡覺的懊惱情緒。
捫心自問,周興自認資質平平,悟性普通,唯一的憑仗就是一刻不停地苦修,以勤補拙,所以片刻光陰也不能虛度的。
“那個死老頭!”周興恨得牙根癢癢。
他之前都是每倒掛修煉兩個時辰,便回到高臺打坐一炷香時間調整內息,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不再回高臺,就這麼一直掛着。
第二天清晨,周興又向着縹緲峰的最高處奔去。一來,觀雲悟拳,調整身心,二來,要是再碰見那個老頭,他得痛罵對方一頓。
不久,周興便又跑上了山巔,四下張望一番,一個人影也沒看見,便還坐在昨天坐的位置上,一心觀雲悟拳。
這一次,周興還是很用力,甚至比昨天更用力了。因爲在他看來,昨天觀雲一無所得,還浪費了許多時間,簡直虧大發了,所以今天必須補回來,必須觀出心得,從而提升拳意。
不一會兒,周興又看得頭暈眼花,看什麼都白茫茫一片。
“躲開!別妨礙我掃地!”不知何時,穿着破爛的老者再次出現,手裡還拎着那根破掃帚,冷冷地說道。
隨即,周興就像一攤泥巴從山壁上滑落,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