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點，街上空曠寂靜，高森裹緊了衣服向家走去。
輕輕地打開房門，臥室裡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母親和妹妹應該已經睡熟了。高森躡手躡腳走到鐵牀邊，拉過牆邊的布簾圍成一個小小的空間，這裡便是他的臥室了。疲憊地脫下衣服準備睡覺，忽然發現有張紙條和一個漢堡包放在自己的牀頭，他打開紙條看到一行行娟秀的字體。
“哥哥，你怎麼又夜不歸宿啊？電話也打不通！老實交代，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什麼時候領回來給我和媽媽介紹一下，嘻嘻。”字間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我特意買了你最喜歡吃的比克漢堡，回來記得吃哦。”
腦海裡浮現出妹妹那張俏麗可愛的臉蛋，一股暖流在心裡涌動，高森笑了笑，將已經變冷的漢堡吞下肚子，睏意襲來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高森還未睡醒，朦朦朧朧中聽到屋子裡似乎有人在說話。
“菲菲，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固執！”說話的是個中年男子，他的語氣有些嚴厲，“爲了留住你的學籍，我就差給校長下跪了！現在學校終於同意暫留你的學籍，但要求你必須在一個月之內返校。你要明白，我做這麼多都是爲了誰！”
“謝謝趙老師……可是我媽媽的病需要錢，我必須去打工。”菲菲的話裡透着無奈，趙老師是個難得的好老師，她很感激他。她自己也非常想回到學校繼續學習，成爲一名優秀的藝人是她從小的夢想，可殘酷的現實逼着她離自己的夢想漸行漸遠。
“你家的事情不用擔心，老師已經把情況都考慮到了，”趙老師的語氣突然輕鬆起來，“這位劉雨欣小姐是天王娛樂集團的高級經紀人，她百忙之中抽空過來就是看中了你的才華，只要你和天王簽約，他們就會拿出來錢來給你母親治病，而你也能夠返回學校繼續學習。你可千萬不要錯過這個難得的好機會啊！”
在龍國有兩大娛樂集團，分別是龍娛樂和天王，二者實力相當，在影視音樂等各個領域擁有巨大的影響力，許多老百姓耳熟能詳的明星都是他們旗下的藝人。每年有無數人削尖了腦袋，託了各種關係希望能夠進入這兩家公司，因爲這是走上成功之路的必須條件。
高菲菲平日裡也常和哥哥提起一些娛樂圈的事情，所以高森的記憶裡有一些相關的信息。不過，他記得菲菲最想去的應該是龍娛樂而不是天王，因爲天王的合約非常嚴苛，藝人必須絕對服從公司的安排否則就會遭到雪藏，星途盡毀。
這時候一個傲慢的聲音響起：“說實話，高菲菲小姐，我們一般很少和沒有畢業的學生簽約，因爲這就像賭博，公司是要冒風險的。”劉雨欣點上了一根菸，“每年簽約的名額都有限，簽了你，我們就得放棄其他人。”
“過去，趙老師給我們公司推薦了很多人才，所以我們很信任他。現在他向我們公司極力推薦你，說你才華橫溢，是難得的人才。我們也希望你是名副其實，而不是虛有其表！”她打開公文包，“這是一份30年的合約，希望你儘快按下手印，因爲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不想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
高菲菲抿着脣接過電子合約，合同上那個醒目的“30年”，讓她感到深深的恐懼。她現在17歲，正是花樣年華。一個人能有幾個30年？這份合約說白其實就是賣身契！徹底剝奪了她今後選擇的權利。
而且，她最想去的其實是龍娛樂而不是天王。
一旁的趙老師心急地催促道：“多少人想籤都籤不上，你還在猶豫什麼啊，快點按手印吧！”
“趙老師……我簽了合約，他們就會出錢給媽媽治病嗎？”高菲菲望着趙老師，後者肯定地點點頭：“相信老師，我絕對不會騙你。”
進了天王自己就成了籠中鳥，從此失去自由，但爲了媽媽的病，高菲菲還是決定簽了合約，她一咬牙準備按手印。
“等一下！”客廳的角落裡，一個男子懶洋洋的聲音從布簾後響起來。在三人詫異的目光中，高森披着外套踩着拖鞋掀開了布簾。他走到了三人的面前，從高菲菲手裡接過了那份電子合約。隨意地掃了一眼，便將合約還給了對面的劉雨欣。
“我們不籤這個合約。”高森語氣平和，看不出喜怒。
一旁的趙老師眉頭緊鎖，他打量着高森語氣不悅地說道：“你就是菲菲的哥哥吧？你有什麼資格替菲菲做決定？我這人有什麼說什麼，你現在是這家唯一的男人，可你爲這個家做了什麼？一個男人連家都養不了，甚至還讓妹妹退學出去打工，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從劉雨欣的手裡拿過合約，趙老師指着它對高森說道：“只要簽了它，你們母親就有錢治病，菲菲也可以回去上學，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天王是數一數二的大公司，菲菲去了也絕對不會埋沒她的才華。錯過了這個機會，菲菲永遠都無法踏進演藝界！這個責任你付得起嗎？”
高菲菲也站起來拉住高森的手，酸楚地道：“哥哥這事你就別管了，爲了媽媽的病我還是……”高森搖搖頭，對她微微一笑：“相信我，媽媽治病的錢和你上學的錢我會想辦法，這賣身契咱絕不能籤！”
趙老師臉都氣白了。不錯，合約的時間是有點長，可高家已經到了如此境地，還有什麼資格去挑剔？這份合約就是高家救命的稻草，高菲菲這個哥哥爲什麼看不清眼前的形勢？
一直在旁邊不做聲的劉雨欣突然開口問道：“請問這位高先生，你在哪裡高就？年薪多少？”高森掃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劉雨欣哼笑一聲，道：“我看人一般都很準，許多大明星都是我簽下來的。高菲菲小姐或許是個人才，可你肯定不是……”
“我猜，高先生現在應該是失業在家，身無分文吧？”劉雨欣的目光從高森披在肩上的廉價外套，移到了他腳上那隻破了洞的拖鞋上，輕蔑地說道，“就你現在這副模樣怎麼負擔高昂的醫藥費和學費？動動嘴皮錢就自己從天上掉下來了？呵呵！高先生你現在窮的只剩下臉皮了，你可千萬別把它也給弄丟了！”
高菲菲見自己的哥哥受到了嘲諷，呼地站起來說道：“不許你們這樣說我哥哥，太過分了！”高森拍拍妹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生氣。他走到劉雨欣面前一把奪下她嘴裡的香菸，然後在對方驚怒的目光中丟在地上用腳踩滅。
“你幹什麼！”劉雨欣怒聲喝道，高森聳聳肩：“我家裡有病人，這裡禁止吸菸！”他搬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劉雨欣和趙老師的面前，說：“我再說一遍，醫藥費和學費我自有辦法解決，不勞二位費心！”
視線移向趙老師：“或許在菲菲眼裡你是個好老師，但在我眼裡你不是！把自己的學生推進深坑再也爬出來，還美其名曰爲了她好？什麼狗屁道理？”擺擺手阻止趙老師說話，高森繼續說道：“我很感激你爲菲菲做的努力，你放心，菲菲會在一個月之內返回學校，我保證！其他的不必多說了！”
目光這次轉向了劉雨欣，“有人說，一個人的素質一定與他的收入成正比。”高森迎向她那雙充滿鄙視的眼睛，“現在我覺得那個人在放屁！”
“一個以貌取人的傢伙，還自誇看人準？你別逗我了，劉小姐！要不然咱們也來個三年之約？比比看看三年後誰混的更好？”高森面帶微笑，“在我們家鄉有句老話說的很好，我把它送給你……”
“今日你瞧我不起，他日我讓你高攀不起！”
劉雨欣的臉色變了又變，多年的職業素養令她壓下心頭的怒火，嘴角泛起冷笑，她站起身說道；“看來我們都低估了高先生的實力！既然你們不需要我們公司的幫助，我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她轉過身，“只是希望高先生日後千萬不要爲了今天的意氣用事而後悔！”
“絕對不會！”高森在身後語氣輕鬆地說。
冷哼一聲，劉雨欣快步走出了房間。趙老師用手指着高森的鼻子，氣的渾身直抖：“你……你……你毀了菲菲，你毀了這個家！”隨後跑出門追劉雨欣去了。
“哥哥……你沒事吧？”從驚呆中緩過神來的高菲菲用看難以置信的眼光看向高森，剛纔他的表現讓高菲菲十分意外，因爲哥哥的表現和往日完全不同，感覺就像換了一個人！
在高菲菲的記憶裡，哥哥的性格說好聽點是老實敦厚，其實就是膽小怕事，一棍子打不出來個屁的悶葫蘆。小時候挨鄰居家的孩子欺負，還是她幫哥哥出的頭，別人背後都說哥哥這人太窩囊。
見自己剛纔的表現引起了妹妹的疑惑，高森覺得是時候給出一個解釋，讓自己日後的突然轉變更加合情合理，這個預防針必須得給妹妹打。
摸摸妹妹的頭，高森眼望窗外故作深沉：“哥哥很好，你不用擔心。這幾天我經常思考人生，我覺得自己過去活得實在太窩囊了，所以我要轉變自己！”
在妹妹驚喜的目光中，窩囊了十幾年的哥哥用堅定的語氣宣佈：“哥哥已經找到了工作，從今天開始，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媽媽，我要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沒有人敢瞧不起咱們！”
“哥哥說到做到！你信不信？”
“信！哥哥，剛纔你說那句什麼高攀不起的話好酷啊！”
“其實那句話還有另一個版本，叫:莫欺少年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