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一排古意盎然的磚瓦小樓,又看了幾遍眼前迎風招展的旗招,還有淅淅瀝瀝的如煙小雨,霧濛濛的遠處依稀傳來人車的聲響,讓一切都了一絲動靜,李煜一時覺得恍如隔世。只是,這熟悉的一切卻是讓他倏然一驚,遲疑了一下後,舉步便朝眼前的客棧內行去。
一如既往的客人稀少,那個面目依稀的小二依然站在尋常所站的位置。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在看到李煜的步入後,他並沒有第一時間便殷勤地迎上來噓寒問暖,而是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而他手中提着的,並不是尋常所用的抹布,而是一柄剛剛出鞘的長刀,看他眼中的神色,隱約還帶着一抹厲色。
“怎麼,覺得意外麼?若是你知道,這間小店其實是一間黑點,若不是你遇見了蘇韻,一切或許都會決然不同呢?”一個冷幽幽的聲音忽然襲來,飄飄渺渺之間卻能讓人聽得字正腔圓,着實有些神奇。“嘿嘿,你現在還覺得一直便是你運氣不錯麼?”
李煜沒有回話,這客棧中也沒有能讓他回話的人,只是在又聽到這個聲音的同時,他的思緒一下子便飛回了那座寬敞的佛塔,當初的場景一時間歷歷在目。
程子玉的突然消失頓時讓竊竊私語的人羣變得嘈嘈嚷嚷起來,除了幾人下意識地四處巡查外,很多人的視線依然停留在那扇詭異的血門上,便是說話也未曾挪開。“七二零”,這三個字眼在一層血幕中顯得刺眼非常,更是讓人有些不寒而慄。似乎爲了驚醒一般,之前那個漢子插着匕首的屍體一直沒有消失,就那般直挺挺地倒在那邊,讓人不敢直視。
“大哥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滄雪終究是沒有忍住,出言詢問道。在她純淨的眼神中,本來隱隱約約的懼意早已凝爲一條線,抹之不去。
李煜掃了一眼程子玉消失的地方,搖了搖頭。
“殺戮,這個江湖最爲尋常的話題。”任平生冷笑的同時,視線卻是在周圍的人羣中梭巡了起來,時不時地,他的眼神中閃現出一抹厲光。看得出來,若不是有着滄雪的存在,他或許早已動手了,對於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他沒有興趣,至於程子玉的話,成與不成,試一試自然就知曉了。
滄雪與李煜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不安。任平生的話聽着簡單,但其中裹挾的血腥味道卻是隱隱若現,這,顯然不是正常現象。
“嘿嘿,剛纔便是你小子推我出去的吧!給老子去死!”
“當!”輕響聲中,一人憤怒的聲音盪漾開來,“師兄,你這是做什麼?”
“對不住了,兄弟,爲兄也是不想的啊!”
不是一人,不是一刀一劍,仿若早已安排好了的一般,各種顏色的刀劍之氣蜂擁而起,不過片刻間血肉淋漓之下便是有人臨死之前絕望的慘叫聲。
看着一旁巍然而立,手中長刀上一點鮮血在緩緩低落,滄雪不自禁地拉了拉李煜的衣袖,不過看着任平生的目光中卻是沒有半絲恐懼。剛纔被任平生一刀斬落之人,在程子玉消失之後視線便一直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身上。他這一刀,並不僅僅只是爲了殺戮。
有人開始動手,一切便沒有了停止的契機。能夠來到這個地方的,大多都是依託門派之人,關係自然複雜,而剩下那些人,無論是修爲還是眼力,顯非一般人能比擬。一時間,刀光劍影紛紛落下。本來只有少部分人的廝殺,短時間內便將場內絕大部分人波及了進來,傷亡率也比尋常打鬥高出了許多倍,優勝略汰,自然如斯。
看着血門上不停變化的字眼,滄雪一直都很是緊張地拉着李煜的手。早在廝殺開始的同時,他們便是退到了一角。雖然李煜之前的表現多少震懾到了一些人,但在殺紅了眼睛的當場,他們又怎能獨善其身,不過可惜的是,這些人往往只是朝他們靠近幾步,一把刀便夾帶着無上的殺氣撲騰而上,盡皆一斬而沒。至於一些漏網之魚,在殺氣升騰之下,卻會詭異-地捂胸倒下。這其中,有男有女。
“大哥哥快看,上面的數字已經到‘二零四’了呢!”從之前的恐懼,再然後是忐忑,一直到現在的平靜,滄雪都竭力保持着外表的鎮定,但她的視線一直未曾從血門上挪開。或許,只有數字達到一百,一切纔會真正平息下來吧。
李煜聞言卻是搖了搖頭,一百麼?這些人中,可是有着好幾人存心不良呢,至於數字,生死攸關之下哪裡還有人去惦記這個。他可以預見,最終能穿過血門的人,絕對在一百以內。
“嘿嘿,李煜,你不覺得這些人都沒有生存下去的必要麼?”就在李煜看着血門發怔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幽幽地在耳畔響起,直入心裡一般。“看吧,又有幾人是真正有着仇怨,又有幾人心中還念着別人,不過就是一羣土雞瓦狗。看着他們那般低劣的廝殺,還有口中無謂的叫囂,你不覺得委屈麼?”
腔調雖然波瀾不驚,李煜的手卻是沒來由地抓住了腰際的純色劍。
幽幽的聲音暫歇了一陣,似乎在等待一般。良久,才又響起,“作爲一個江湖人,你並不合格呢。”說着竟是嘿然一笑,“不過有一件事你似乎還沒有弄清楚呢!”在故意停頓了一下後,猛然說道:“你以爲只要到了一百人便能離開,那些蠢貨相信也就罷了,手持‘碎空刀’的你莫不會也信了吧!哈哈哈哈……”
李煜聞言手中一抖,很快又剋制住。
“不知你聽說過‘血祭’沒有,一把沒有沾過血的刀,能成什麼氣候,去吧,去殺人吧,爲了他們也爲了你自己,或者,只是爲了你旁邊這小丫頭,去殺人吧,染的血越多,這‘碎空刀’可是越鋒利呢!”聲音落罷便沒有了聲息。
血門上的數字,依然變作了“一零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