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火,燒得極旺,到了天明,才堪堪撲滅。逍遙原先的小樓周遭,俱化爲一片灰燼。偏生第二日風極大,吹得聽雨閣周遭竟是灰撲撲地都是落了一層細細地灰。
逍遙早已將自己先前所知的一切,俱是與趙斐細細說了,又是給了許多籌劃在心底的計劃,並一些向日裡的推測等等,終於取得些信任。
等她從那會話之中抽出身來,早已是天色大明,心中牽掛擔憂着嫣兒,她不等吃喝盥洗些,就是急急遣了才分派到自己身邊的丫鬟,詢問聽雨閣的事。
不想這話頭還未曾說,葉斐凌霄乃至紅綾聽到她出來了,便也來看她。見着她面色蒼白,卻是急着派人去,全不見平素的沉靜柔美。三人對視一眼,那紅綾便是開口道:“你不必擔心,那嫣兒並沒有事。”
這話一說,逍遙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一片激動地嫣紅,眼裡也盡是喜悅,口中卻還是忙着道:“這便好,這便好。”
“豈止是一個好字!”紅綾半是感嘆欽佩,半是帶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微微側臉,說了這一句,頓了頓,她瞅着逍遙眼帶關切,才慢慢着又道:“我說逍遙,這個嫣兒可真是給你出了一口氣。她不但放火燒了那小樓,還趁着那莫愁驚急的時候,在她臉上狠狠來了一刀,纔是趁亂離開。那莫愁派了許多人,竟也沒找到人影子。這一招真是打蛇打七寸,準了。莫愁那女人。我看着極是在乎那一張臉,這一刀子死去,還不如這樣讓她日日不好過去。”
說到這裡,那紅綾臉上也不由得微微露出幾分譏諷的笑意來,只看向逍遙時。多了幾分欽佩嫉妒來。說實在的。一生能遇到一個如嫣兒這般願意生死相報地人,這一生也不算白過了。
葉斐與凌霄聽到這裡。便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勸了幾句。就是準備着離去。正在這時,那逍遙稍微猶豫,卻是攔住了兩人,道:“兩位公子,別的不說。只說這次能獲信於人,多半是因爲兩位。向來兩位不久之後邊是要去某地。這裡有一幅藏寶圖,卻是與之相關,若是有意,兩位不妨看看,或是對兩位的事有所助益也是不定。”
聽着這一通話,葉斐與凌霄對視一眼,鄭重收了下來。.NET
看着兩人並不推辭,逍遙便也不再多言別的。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就是微微笑着說了睏倦,辭了衆人。只隨便尋了個地方,就是混天昏地的睡了起來。
倒是葉斐凌霄兩人,從這房間裡出來,倒是都有些莫名地沉重感,半晌也沒有說些什麼,只是低着頭想着些什麼。
這不知不覺間,兩人越發得走得遠了,等着凌霄略有所悟地時候,猛然發覺兩人不知道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看着仍是低頭想着什麼的葉斐,凌霄眼裡微微閃過一絲複雜地情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纔是笑着道:“想着什麼,這麼得入神?這一會,也還是沒有醒過來?”
葉斐稍稍怔了怔,就是從越發煩雜的情緒中脫離出來,正式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卻不妨聽到一陣細微地異聲。他皺了皺眉,頓覺得這聲音倒是有些像女子的抽泣聲,只是不知道怎麼的,聽着聲音似乎有些耳熟。他這麼一想,當下便示意凌霄看向那裡。
凌霄看着略有些好奇的葉斐,也不說話,只是淡淡挑眉,自己卻是轉身向哪個方向走去。看着他這樣,葉斐自然也是跟了上去,心裡卻是滿世界的想着這究竟是像誰地聲音。
最近,也就是逍遙,紅綾和、和瓏瓏三個女子的聲音聽着有些熟悉了。可這三人,前兩人沒事自然不會到這尚且不算全信她們的地方去哭泣,而瓏瓏,這一會怕還是在外頭等着他們兩人。
除卻這三人,還有誰呢?
葉斐皺了皺眉,確實想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名。只是想到這個人,就算是葉斐也是當頭一愣,腳下頓了頓。繁密的枝葉被撥開,走了十來步,眼前突然光明起來,一片藍天碧波,水光雲天,極是炫目的景象。只是那哀哀欲絕,雙眼流淚的女子,看着十分不舒服。
葉斐的感覺沒有錯,那女子不是別個,正是不久前纔是見過的洛敷。
此時地洛敷,如同初見面時地一般,哀慼垂淚,形容憔悴。只是原先還有一點點光亮的希望,這一會卻是連這一絲地光亮都是消散乾淨了。
就算是看到葉斐逍遙兩人,洛敷也只是輕輕擡了擡頭,神色茫然空洞,如同失去精神的軀殼一般。
這模樣看得葉斐一驚,下意識地往周圍看去。
下一刻,連着葉斐的神色也是變了,臉色更是微微地有些發白。在他們前面三十餘米處,有一座水中樓閣,樓閣邊水流潺潺,樓閣裡卻是有兩個人。
一個趙斐,一個秦徵。
而此時,趙斐正半摟半抱着似乎閉眼安睡的秦徵,溫柔地在他臉上一點點的啜吻着,眼裡是一片脈脈的憐愛與情意,柔和得似乎能滴下一汪碧水。秦徵卻只是低低地似乎嘟囔了些什麼,眼睫微微顫了顫,仍舊是安然睡去。
“以前,我總覺得趙斐身爲王侯之子,尊師重道,真是難得,到了現在纔是知道,這爲着什麼……”彷彿此刻纔是被葉斐凌霄兩人的到來震動到了,洛敷半時自言自語,半是如同解釋一般的說了幾句話。她才猛然睜大那因爲瘦削而顯得格外大的雙眼,嗤嗤笑了一句,又道:“你們都是知道的吧。”
葉斐一愣,卻是搖了搖頭,他雖然覺得趙斐對秦徵有些奇怪,卻沒怎麼想到這上面來,這一會,連着他也是有些驚異。這個遊戲,有些地方未免做得太過出人意表了。
看着葉斐搖頭,凌霄默然,洛敷卻也看透了幾分,當下冷笑了一聲,纔是慢慢着從懷中取出一個繡囊,遞給凌霄道:“可否請閣下將這個送與秦徵?”
雖說這請字,但洛敷的眼神卻很是不對,彷彿是鄙棄,又彷彿是可憐,看着讓人覺得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你……”葉斐纔是開了頭,就被凌霄拉住。他不由得有些驚異,轉頭看向凌霄,微微皺了皺眉。這洛敷看凌霄和自己的眼神,讓他莫名地覺得有些不舒服,這時候,被凌霄拉住,他便越發得覺得怪怪的。
洛敷卻是不管這些,當下冷冷看了遠處一眼,帶着一絲燃燒殆盡的黯然,直接起身,往外頭走去。
不論如何,這一次她便是賭上所有,也要在那兩個人中間添上一根釘。如果這樣他們仍是相互信任,她便認了,如果不能,那便算她的報復吧。
當年,他與自己,不就是小事生了間隙,日間疏離,纔是讓那個禽獸有了可趁之機?如果當年自己不曾懷疑,今日怕也是兒孫滿堂了,哪裡還有這趙斐的事去?
這是一個秘密的考驗,驗證的是你的心,祭品就是我的性命。
微微閉上雙眼,洛敷嘴角微微浮現出一個小小的笑渦,神情卻是帶着幾分麻木的感覺,許久之後,步出宅院的她,卻是轉而走向藥房。
留下的葉斐凌霄兩人,看了看那香囊,又看了看遠處正自安然的兩人,半晌做不得決定來。
“洛敷留下這個做什麼?”葉斐看着那香囊,疑惑着道。
凌霄的目光微微低垂,在這香囊上轉悠了許久,纔是輕輕地噓出一口氣,搖了搖頭道:“只不過想要以自己的命,換取這兩人之後的矛盾罷了。不過,這一次,連我們多是牽連了些,如果處置不妥當,倒是真的會出現一些問題。”
或許,在某一種程度上,那洛敷也是遷怒吧。只不過,這是趙斐應該處置的問題,與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先前還以爲這洛敷有些超出一般人的堅韌,到了現在也不過如此。兩情相悅,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與信任,卻也不能保證幸福的。
心裡這麼想着,凌霄眼裡微微閃過一絲嘲諷,卻也沒有看見葉斐那若有所思地神情。
雖然不怎麼在意這件事,但葉斐卻分明能感覺到那趙斐似乎有若以若無意的看向這邊。難道這件事,是趙斐一手佈置的?
想到這裡,葉斐莫名地覺得有些不舒服,只是想了半天,卻還是說不出什麼味道來,只能沉默着隨着凌霄,一併向洛敷離去的路徑走去。
但是,葉斐不知怎麼下意識地往後回看了一眼,卻是發覺那趙斐正擡眼看來,那一雙眼眸,沉凝漠然,閃爍着一絲複雜的光采,彷彿在默默祈禱着什麼一般。就算是發覺葉斐的目光,趙斐也只是沒有絲毫的動容,只是淡然地瞥了一眼,似乎看到一株樹木一樣。
這樣的目光,卻是讓葉斐猛然愣住,想起蒼穹來。雖然蒼穹的血腥冰冷讓他十分厭惡,但到了現在,他突然發現,蒼穹對待他,與平常的人決然不同。
別的人,只是微微含笑着,溫和純然地對待,而對自己,卻總是略微顯露出一些血腥與冰冷,彷彿刻意提醒他什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這一刻,葉斐心裡微微一顫,竟是不能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