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的風,帶着些微碎金一般的日光,靜靜從一側的斜探入,一點點青草鮮花的芬芳隨之浸染而來。一縷縷清潤細滑的香霧騰騰而出,與那外側的花香交合,一呼一吸間讓人只覺得清香入肺,既是舒暢,
只是此時此刻,這廳堂裡卻只得三人,除卻葉斐凌穹這算得客人的外,只有賈家的三公子一人作陪
。
葉斐與凌穹兩人各做在一側的楠木交椅上,或是品茶,或是嘗着細點,雖說着等了有一會的時間,但看着那賈家三公子的模樣,倒也沒有出口說些什麼事來。
而那賈家三公子心急焦慮,卻也做不得什麼,當下自然沒有注意到葉斐凌穹兩人,那一雙桃花眼直愣愣地就是往那外頭看去,彷彿是盼着什麼事一般。
好是半晌,外頭纔是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響,那賈三公子如何能耐得住,忙忙就是起身往前,連着打翻了茶盞,淋得半袖子都溼透了,卻也絲毫沒有知覺。
葉斐低下頭,眸光微微閃動,只將一塊杏仁酥放入嘴中,細細嚼了一會,纔是慵懶着伸了伸腰,擡眸看去。
那一側,賈家父子三人又是重聚在一起,另外還有一個麗女子,也正邊是啼哭邊是說這些什麼話來,一雙目哭得如同腫了的桃子一般。這女兒家啼哭,那邊的男人也是一臉疲憊,雙眼紅。
顯然,方纔又是有一個不幸的事情出來。
凌穹與葉斐兩人對視一眼,神色卻是依舊淡然,只是將手中的茶盞細點都是放下,側臉往那一堆的人看去。
這兩人如此,那邊的賈家人經過一番泄之後,自然也是緩過神來,此時雙方倒都是有些默契,竟也是迎面看去,一時間雙方的目光就是對着了。
凌穹輕輕頷致意,臉上原是總帶着的一絲笑意也是消散,神色間倒是多了幾分嚴謹肅穆:“諸位,不論如何,還請先坐下,喝一口茶定定心。”
聽得這話。這些賈家地人卻也緩過神來。橫豎如何。事態總不會更壞下去。如今也只能冷靜下來。纔是能好生處理這些事來。
心裡這般想着。這些個老爺公子小姐便是團團坐了一廳。或是低頭吃着茶不說話。或是揪着絲巾拭淚低低涕泣。或是頹然坐在一側嘆氣
。一時間這氣氛卻又是沉凝了幾分。
葉斐咳了一聲。眉頭微微皺起。道:“究竟是什麼事?”
那賈大人原是滿臉疲倦。雙目通紅。頗有些癡癡呆呆地模樣。待得聽完這話。他卻是深深嘆了一口氣。看着葉斐凌穹兩人半晌。纔是澀然道:“小女嫣兒方纔竟也是沒了蹤影。這等青天白日下。就在這等青天白日下。她這麼個人。倏然就是沒了影子。”
葉斐眉梢微微挑起。似有些驚訝般地咦了一聲。纔是收斂神色思慮起來。難道那一對母女竟是有能耐在白日行事?那之前爲什麼不乾脆將他們也一併剷除。而非得到了這賈家裡做事?況且。聽着時間。不過是一段時間前。那當初爲何不乾脆將這賈家小姐和她哥哥一併抓去?這麼一次次地行事。是恐嚇。還是有什麼別地緣由?爲何又是沒了那海棠花開。芝蘭石生地異象?
腦中翻騰了一番。葉斐轉頭看向凌穹。只見他神態閒淡。眸光清明。彷彿方纔聽到地事不足一提般。讓葉斐看得微微一愣。
“大人以爲,這還是那位芝蘭姨娘做的手腳?”凌穹脣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神色卻是淡淡的,只是凝視着那賈大人道。
“除卻她,還會有何人這般行事!”那賈大人恨恨地吐出一句話,一雙通紅的雙眼裡滿是刻骨的恨意,咬牙切齒道。
凌穹眉梢微揚,脣角卻是微微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事到如今,這賈大人也不算的什麼乾淨,若是當初不曾招惹了芝蘭,這一會何必弄得母喪子失?
雖是心底這麼想着,但到了現在,凌穹卻也不願多說這些無用的事,畢竟這些事情,不論是他還是葉斐都是沒什麼興致理會的,當下就是對視一眼,凌穹便是詢問能否前去失蹤的地方,一探究竟。
那賈家的人也不是太過昏聵,自然是知道葉斐凌霄兩人話語間透出的意思,當下裡略略呆坐半晌,纔是一併引了路,到了方纔纔是失了蹤影的賈小姐的地方。
這賈小姐原是個深閨裡的千金小姐,日常除了向父母請安奉承外,也不過是理家下廚繡花,偶爾看看花園子而已。因此,她的失蹤,不過多久就被身邊的丫鬟察覺了。
初時,她的丫鬟還以爲小姐出去了,但招來所有的丫鬟
卻都是變了神色,畢竟這嫣兒小姐素來溫柔沉靜,絕出去,這所有的丫鬟都在這裡,這段時日來的傳言難道落在小姐的身上不成?
心裡這麼一想,那些丫鬟自然忙忙告與管事,又是整個府裡折騰了一番,連個影子都沒有,鬧到最後,賈家的幾個男人回來,纔是稍稍壓住了事態
。
凌穹微微凝神,目光在這女子的閨房裡看了一圈,又是聽賈家的幾人說了一通,心裡已然有了些計較,當下便是轉頭與那一邊的幾個丫鬟詢問起來。
“你們最後最後見着小姐的是什麼時候,她在做些什麼事?”凌穹毫不猶豫,開口詢問道。
“奴婢最後見着小姐的時候,是小姐理了理家事,吩咐着奴婢帶着周家婆子去領錢的時候,回來後,也不曾見着小姐,只是算着賬的時候,聽到姐姐們的話,纔是來的。”那最先說話的是個身着桃紅比甲的圓臉小姑娘,聲音嬌柔,眸光卻是微微有些閃避的樣子。
凌穹的目光微微升閃了閃,自然地轉過頭,聽別的丫鬟細細說了一通。這一番話說完,便有了個大致的結果。最後見着那嫣兒小姐的原是她的貼身丫鬟,喚名繡鷺。
據她說來,小姐理家之後,略微洗梳理,便是卸了妝在牀上安睡了小半個時辰,纔是起身略略在繡件上繡了半朵花兒,就是說要去花園子裡散淡散淡。只是出了閨房,入了花園子沒多久,便又有個婆子過來稟報事情,小姐略作處理,吩咐了她去做事,待得回來時,小姐已然沒了蹤影。
她邊上的兩個小丫鬟原也是跟着小姐伺候的,順口就是接過話兒,補充了幾句,無非是小姐說着要吃茶,讓她們卻取來,回來時,就只看到竹鷺一人。
凌穹的目光卻是微微有些變化,連着脣角的笑意卻也是深了幾分。先前家中除了那麼些事,這嫣兒小姐便是真要逛花園散心,必然也是要人跟着的。
那她先後遣走那麼些丫鬟,遣走丫鬟後,就是被人擄走,這樣的情狀與身爲惡鬼的雲芝行事全然不符合。
畢竟,對於雲芝來說,那些個丫鬟並不是那麼重要,直接置諸死地便也是了,不必等着那些人都是散盡,纔是能動手。
或說,那位嫣兒小姐當時看到了什麼丫鬟,並不是單單一個人,纔是這麼的心安?
凌穹的眼前倏然間閃過一個人影,他微微擡眼,看着最先說話的那個丫鬟,淡淡道:“你叫什麼?日常是做什麼的?”
那身着桃紅比甲的圓臉丫鬟臉色倏然一白,忙是低下頭,顫顫巍巍着道:“奴、奴婢紅燏,原就是在這屋子裡的,端茶送水、澆花喂鳥,做做雜事的,後來蒙小姐提拔,方是學了做賬的事
。”
“既是如此,你爲何勾結外人,將對你有大恩的小姐出賣了?”凌穹微微一笑,凝視着這個臉色白的丫鬟,輕聲道。
那紅燏聽到這麼一通話,整個人身骨一軟,竟是癱在地上了,一張圓圓的臉蒼白如紙,半晌纔是死死磕了數十個頭,滿臉都是淚痕。
到了這裡,任是誰都是看出其中的奧妙,當下那繡鷺先就是上前幾步,死死抓住紅燏,喊道:“你究竟把小姐究竟怎麼了!”
那紅燏低下頭死活不說,只是忙忙着磕頭,原是細白無暇的額頭一片通紅紫的腫脹起來,她恍若是絲毫不知般,仍舊是死死磕頭。
這樣的舉動,更是惹得人生怒。不知是那些丫鬟,便是那賈家的人也都是衝了上來,口中叫罵不休,連着拳打腳踢了幾下。
凌穹看着這般,纔是想要說些什麼,倏然間一道詭異的氣息從外頭一閃而過,他脣角微微動了動,卻是轉過頭,與那葉斐示意。
葉斐在那一瞬間也是現了幾分不對,他原是想要動手的,但看得凌穹如此示意,當下卻是將略微緊繃的身軀倏然放鬆下來。
而就在這時候,一道輕靈的身影倏然一閃,也不見着什麼舉動,竟是如同一陣清風徐徐而過,那原是被人圍着的丫鬟紅燏便已然消失無蹤。
葉斐的目光微微暗沉,手指輕輕地一按一彈,身形卻是如同隨行的影子,竟是綴着來人不放。
而凌穹,只是對那倏然間消失的人影微微一笑,再對停下手的賈家人淡淡一頷,整個人也是隨之而去。
這樣突然的變化,尋常人如何能反映得過來。半晌後,這一處屋子裡就只剩下十數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