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犯了一個錯誤。”
彷彿連周圍的空氣都不相信這場戰鬥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不停宣泄着能量波動的圓形大廳再一次在中心魔法陣的照耀下步入了寂靜，拍了拍自家追隨者後背的段青隨後也將對方的身體再次護在了身後，用低沉的聲音迴應着對方投射而來的絕望眼神：“一個月前的最後那場大戰，你和你的隊友以同盟者的名義向着佔領風花鎮山頂的聯軍部隊傳遞了某些‘來自山下的情報’，試圖用那樣的方式，將我的背叛者身份敲定下來……不得不承認，我的所作所爲在那樣的情況下的確十分可疑，但是比起你們暴露出來的東西，那次暗中的舉報對當時的局面所產生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
“簡而言之……就是多此一舉。”他向前走了兩步，來到了癱倒在地的長江七號面前：“也正是在那個時候，你們的身份就註定要暴露了。”
“你……你做了什麼？”
“你指的是過去，還是現在？”
在那副劍士玩家的身軀面前蹲了下來，段青用饒有興趣的眼神望着對方的臉：“如果是過去——音竹後來與我提及過這件事情，我對你這個傢伙的懷疑，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爲了提防後來出現在我身邊的你，我也算是做了一些準備，直到我的這個角色人物突然掛上了一名追隨者的時候，這些如同無頭蒼蠅一樣的準備也終於有了一個方向。”
“當時的我在想：你或許會對我們家的艾依娜暗中下手。”他指了指依舊躲藏在自己身後的那名女子，嘴角扯出的笑意也變得越來越大了：“所以爲了將計就計，我需要訓練她一下。”
“……剛，剛纔那個暗號？不，不對，我從來沒有聽過那個暗號……”
“有關追隨者的事情……因爲我現在是第一例，所以許多東西需要摸索。”段青適時地回答了對方的疑惑：“她的等級如何提升，她的人物屬性是否會與我們一樣發生改變，她是否會隨着我的下線而消失，以及她是否能夠佩戴裝備等等……許多設定已經隨着過去這段時間的經過而得到驗證了，但還有許多沒有得到驗證，所以我……唔，我就找了另外一個方式與時間，稍微地試驗了一下。”
“然後我就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實。”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段青眼中逐漸放出了分享果實的人所特有的奇光：“我在前往比賽服參加比賽的時候，依然能夠見到她。”
“……什麼？”
“系統似乎將她當成了我的附屬品之一。”
滿意地望着長江七號愈發睜大的眼睛，段青朝着對方點了點頭：“雖然這個世界中的艾依娜並不會因爲我的離開而消失，但另一個世界似乎依然會因爲數據的問題而爲我配備一個同樣的‘艾依娜’，然後又爲了保持同步，另一個世界的艾依娜所作出的改變又會同步回自由世界之中……”
“對，沒錯，就像一件裝備。”說到這裡的他微微地笑了起來：“自從聯盟杯開始舉辦自由世界的比賽以來，出現在比賽服當中的裝備販子就從來沒有消失過，那些買到了裝備的人……多半也如同我一樣將裝備都帶回去了吧？”
“你，你瞞着所有人武裝了你的追隨者？”捂着自己腰間的傷口，似乎明白了一切的長江七號掙扎着喊道：“你，你把她藏在了什麼地方？”
“唔……藏在一個你們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地方。”
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段青將自己暗中弄來的私人服務器隱瞞了下來：“反正時間短暫，能夠訓練的內容也不多，所以我也只是稍微教會了她幾個口令，順便塞給了她幾件愚者冒險團這段時間以來積攢下來的奇怪裝備。”
“不要掙扎了，那把匕首名叫鎖魂。”他嘆息着舉起了自己的拳頭，那金光閃耀之下的鐵鏈也不停地在空中來回搖晃：“名字起得不錯，麻痹毒素的效果也非常好，雖然讓一個戰鬥力不足五的弱女子來揮舞那把史詩級的武器有些浪費，但是用來保命和反殺……”
“應該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呢。”
砰！
沉重的拳影徑直地砸在了長江七號混雜着不甘與恐懼的臉面上，將他剛剛想要放出的狠話連同他剩餘的生命值一同清空了，夾雜着鐵鏈撞擊聲的一記悶響隨後也伴着鮮血的飛濺，迴盪在了這片並不廣袤的大廳之內。重重地嘆出了最後的一口長氣，段青隨後將自己沾染着鮮血的拳頭收了回來，逐漸散落下來的鏈條拖曳在地面上的聲音隨後也連同段青的安慰，向着身後的艾依娜探出頭來的方向傳遞開來：“……沒事吧？”
“沒……事。”
“看起來像是被嚇到了的樣子，不過……剛纔的那一刀還是很乾淨利落的嘛。”
“按照，你，說……的做，我……”
“……這奇怪的斷句方式。”
暗地裡吐槽了一番自己的語言教學水平，段青轉而鬆開了安撫對方後背的手：“總之這一次總算沒有白浪費這麼長的準備，雖然最後還是暴露了你的存在……以後你要小心一點。”
“我，沒有……問題。”
“既然這一次你證明了自己並非羊羔的身份，他們下一次也一定會注意到你的威脅的，所以……把我給你的那柄匕首藏好。”
“……哦。”
發出了一聲應和的聲音，想要努力跟上段青說話內容的艾依娜半知半解地點了點自己的頭，然後鬆開了一直緊緊攥着的雙手，將手心間的那柄泛着黃褐色的小巧匕首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自己拿寬鬆的胸口之內。有些不自然地從那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段青轉而將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身後依然沐浴在金光當中的大魔法師身上，一邊注意着那裡升起的另外幾枚魔法符文，一邊注意着周圍的動靜：“讓我們把精力放回原處吧，除非這段時間還會有人闖進來，考慮到剛纔沒有套出的長江七號留下的話，這種可能性依然很高……”
“我……們，還要……時間，多久？”
“這種問題你應該問金那個傢伙。”
快速地將魔法陣的周圍檢查了一遍，段青一臉無奈地回答道：“不過從現有的魔法符文數量上來看……剩下的應該不多了。”
“我……我……”
指着其中的一枚剛剛升起到他們面前的符文，艾依娜的表情突然從迷惘的掙扎中掙脫了出來：“我……認識，好像……認識……它們……”
“……你認識？”
環顧的目光驟然收了回來，段青瞬間閃現回了那名歌姬般少女的身邊：“說說，它是怎麼回事？”
“#@%#@￥……”
沒有立刻回答段青的疑問，湊到那座魔法陣邊緣的艾依娜目光在升起於環形區域周圍的一個個符文身上停留了片刻，緊接着脫口而出的卻不是段青時斷時續教會給她的通用語言，而是屬於她自己的部族之語：“抱，抱歉……”
“沒關係，只要你自己明白就好。”再次安慰了一下這名看上去楚楚可憐的女子，段青的聲音終於變得不那麼嚴肅了一些：“可以的話，最好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朝着對方所在的位置露出了一個微笑，艾依娜再次回過了頭，雙手合握在胸前的姿勢隨後也伴着她再次站在魔法陣邊緣的動作，對準了一開始她注意到的那枚魔法符號。美妙的歌聲隨後伴隨着她逐漸閉上的眼睛，一點點地由她的口中流瀉而出，那歌聲起初極爲不起眼，但沒過多久就將橫行於此地的金色魔法流動所帶來的嗡鳴聲掩蓋了下去。
“這，這是……”
隨着段青逐漸張開的嘴巴，漂浮在空中的那枚魔法符文逐漸急速地旋轉了起來，宛如發生了共鳴一般的金色符文隨後也在女子的歌唱裡愈發明亮，最後變成了將周圍的視野全部吞噬進去的白色光芒：“這是……哪裡？”
“我靠，我們被傳送了？”
感受着周圍再次變冷的夜風，再次睜開眼睛的段青半晌才吐出了自己驚歎的聲音，迅速掃過周圍的目光最終跨過了雙手合什的艾依娜的身體，迅速地將自己此時正處於一座高臺的結論確認了下來：“那魔法陣原來是一座傳送魔法陣嗎？你是怎麼啓動的？”
“抱……歉……”
“沒關係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
遠方閃過的黑色光柱所帶起的巨大風暴共同編織而成的背景中，不忍苛責對方的段青將面色變得黯淡的艾依娜拉到了身旁：“既然金沒有出現在這裡，那我的猜測很有可能就是錯誤的了……唔。”
“容我冷靜一下。”
他按了按自己的眉頭，然後帶着對方的身子靠到了被傳送到不知何處的高臺邊緣：“讓我想想……從剛纔的那座中央大廳的表現來看，那座魔法陣應該是一座多功能的魔法陣，你剛纔應該是觸發了它的傳送功能，所以將我們送到了這裡……我勒個去。”
他說着話，同時取出了自己的冒險者地圖，然後在那片2d的平面地圖上比對了半天之後，再次張大了自己的嘴巴：“這這這這這，這裡是西城門？確定嗎？怎麼跟我印象中的西城門不一樣啊？”
“我，我們……”扯了扯段青的胳膊，同樣跪坐在邊緣的艾依娜指了指他們的下方：“我們……在……天上……”
“好吧，看出來了。”顫抖着收回了自己探視的動作，段青略顯後怕地嘆出了一口氣：“怪不得之前勘察這座城市的時候感覺地圖結構如此地怪異，原來還有浮在天上的部分啊……精彩。”
依舊來回不斷撕扯着空氣的高空氣流中，他用力地比劃着手中的地圖：“先把這個地方記下來吧，這裡一定有着什麼隱藏的秘密，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的路徑上來的話……”
轟——
又是一股強烈的寒風瞬間從段青兩個人所懸立的空中刮過，與之相伴的還有一道響亮的轟鳴聲和無數混雜在一起的呼喝，被那道震顫聲打斷了話音的段青隨後也低下了自己的頭，將手中的冒險者手冊揚成了漫天的系統光輝：“……有人來了。”
他努力地分辨着空氣中的那些嘈雜的信息，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腳下某道驟然飛過的黑影身上，黑色的長髮也隨着那道黑影的高速掠動而飛散在那道人影的身後，與之相伴的還有一枚飄散着冰色羽毛的白色長劍。似乎是剛剛遭受到了劇烈的衝擊，那道身影在半空中翻滾了許久之後才艱難地穩定了下來，剛剛想要再度飛回的動作卻是在一段時間的猶豫之後，驟然轉向了段青所在的半空：“……”
“……嗨。”
頗爲不自然地鬆開了拉着艾依娜的手，段青作出了一個看上去頗爲紳士的招呼動作：“忙呢？”
“……這裡是什麼地方？”
即使是黑夜也無法掩蓋的綠色光輝伴隨着那道身影驟然擡升的動作而來到了段青的身前，但隨後出現在她眼中的那雙目光卻不是那麼友好了：“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是我纔要問你的問題好吧？”段青一臉木然地反問道：“之前見到你的那一次就很想問了……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你知道我的目的。”
用力地扶了扶自己的銀色面具，雪靈幻冰的長劍在空中揮舞了一瞬：“不過……那個目的已經不需要了，現在需要的只是等待。”
“明天的比賽……不要遲到了。”她留下了最後的一雙冰冷的警告眼神，然後向着飛來的方向衝了回去：“不然的話……後果很嚴重。”
“真……漂亮。”
望着那名女子驟然縮小在那道黑色光柱映照下的背影，跪坐在段青身邊的艾依娜發出了一聲不由自主的感嘆：“是……上天……的……使者……嗎？”
“不，是個不知道怎麼學會了飛行的女瘋子。”
撇着嘴說出了這樣的評論，段青的目光在雪靈幻冰最後消失的光柱前方停留了良久：“還沒答應就走了……”
“難道就不怕我再放她一次鴿子麼？”
耳邊傳來了緊急通訊所特有的系統提示，他垂下了自己的目光，半晌之後纔在身旁的追隨者愈發疑惑的表情中，緩緩地消失在了遊戲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