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了》
秋冬已至,落下的雪花似在提醒着世人,該向滄桑的秋天揮手道別,迎接冬天的到來了。雪令人多愁而善感,雪白的雪花猶如傷心的雨季落下的感傷,而聖潔的雪,融化了又會變成什麼呢?
偌大的校園裡一片寂靜,屋檐上的積雪緩緩落下,許些小麻雀快活得飛舞在早已冬眠的枯樹上,一切顯得是那麼地安寧。
“喂,嚴華你聽說了嗎?我們班今天會有轉校生要來耶!”阿諾邊叼着棒棒糖,含糊不清的說着,李嚴華瞄了瞄日曆,又轉而看向窗外,雪,已經冬天了嗎?都快年底了,還會有轉校生來嗎?
門外傳來“叩叩”的敲門聲,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轉移盯在那有些年代的鐵門上,是轉校生來了嗎?所有人都期盼着,一雙腳首先踏入了課室。“原來是老溼,害我白高興了一場!”阿諾一臉沮喪,嘴裡還繼續叼着那棒棒糖,而隨着老師的步入,一個炫目的倩影跟了進來,男生的眼睛已經開始冒金光了,而女生,則是用一種近乎殺氣的眼神盯着班上的男生避免他們作亂。不爲別的,只因這女生實在是太可愛了!三千髮絲好似高山流水般懸掛着,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紅撲撲的雙頰,樣子說不出的可愛,但那俏麗的臉蛋卻泛着一絲生人勿近的氣息。
“這是新來的同學,她的名字是繆莎莎,她的父親因爲要到這裡工作的關係,所以讓她也跟着來了,你們可不能欺負她哦!要是讓老師知道誰欺負她,那位同學可就遭殃了!”說完,老師還比了一個刀割雞脖子的動作,阿諾渾身顫了顫,立刻收回了想作怪的心思。
“好了,莎莎同學,你可以自我介紹了。”
“我叫繆莎莎。”
“……”
“沒了?”
“沒了。”她淡淡的回了一句,便又低下了頭。全班一片死寂,阿諾更是呆目若雞的站在那,嘴裡的糖也因此掉落在他身旁的椅子上。這時,老師的表情更是有些精彩了。
“呃…莎莎同學可能是第一天來到這,有些生澀害羞了,那啥,得替莎莎找個位子…”老師左右張望着,看見了阿諾身旁的空位,剛欲開口說話,繆莎莎卻早已走到李嚴華身旁的空座,坐下。
“……”又是一片寂靜,這還生澀害羞了?那這世界上壓根就沒有自閉症這玩意兒了!一堂課,所有學生的目光全都聚集在繆莎莎身上,從始至終都沒移開過。
“好,就這麼定了,繆莎莎以後就坐在李嚴華隔桌了。”良久,老師才說了這麼一句令人意外的話,白板上的馬克筆飛速的飛舞着,只見老師寫了一排又一排的英文句子。又過了一堂課,已是中午了,窗外白雪紛飛,李嚴華回過頭時發現,繆莎莎也望着窗外,眼神裡透出一絲落寞。忽地,她轉過了頭,發現了他的視線,努努嘴別過了頭,繼續聽着老師教課。
“嚴華。”
阿諾不耐煩的怒吼道:“李嚴華!”
李嚴華方纔驚醒:“怎麼了?”
“下課了啊,看啥呢,這麼入神!”阿諾不知從哪又變出了一根糖叼在嘴上,又往李嚴華剛纔看的地方瞄了瞄,頓時挺有意味的一笑:“怎麼,看上人家姑娘了?”
“看上你大爺。”李嚴華毫不留情的回了一句便站起身,向着自己常去的地方走去。這裡,是球場外的一個空地,在平時,這裡絕對是人潮最擁擠的地方,不過由於現在是冬天,幾乎連人影都沒看着。而現在已是遍佈雪白。眼前,一個身影出現在雪地上。繆莎莎?她怎麼會在這裡?李嚴華下意識地躲在了牆後,繆莎莎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個銀色閃光的金屬,她推開了金屬的表面,裡面放着的是一張照片,是三人合影,一個英姿風發的男子和一個面容慈祥的女性,他們手裡捧着一個看似三歲大的嬰兒,照片上顯得是多麼的祥和。但繆莎莎眉間卻鋪上了一層寒沙,原本冷漠的神情,在這一瞬間似乎融化了。她雙手捂住了嘴,抑制不住的淚水狂涌而出,她低聲地抽泣着,似在宣泄着。忽然,她停止了抽泣,轉過頭看向了李嚴華的方向。
“偷窺別人的隱私很有趣嗎?”她惡狠狠的說了一句,臉上早已不見一絲的脆弱。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
“那便是有意了?”她不屑地別過了頭,準備走時,李嚴華卻擋在了繆莎莎的身前。
“讓開。”
“那是你父母吧?”說完,她的身子明顯地顫了一下,眼神裡透出些許哀傷,但這只是一閃而過,隨後,她又戴上了那冷漠的面具。
“知道太多未必對自己有好處。”說完,她推開了李嚴華,走了出去。
李嚴華嘀咕了一聲,也跟着回課室了。這一天的課室裡,壓抑的氣氛遲遲不散,所有人都還認爲她是那麼冷漠,孰不知,她也有自己脆弱的一面。
“今天的課就到這,下課了。”話落,阿諾早已迅速的將所有東西收好。
“等的就是這一句啊!”說完,自顧自的衝出了課室,對於他這種性子,李嚴華表示無限的鄙視。
“你還不走嗎?”身旁,繆莎莎卻是毫無動靜,她手託着腮,像是在思考事情,又像是在望着窗外。
“你喜歡雪嗎?”李嚴華站在她身後,陪她望着窗外。
“不,我討厭雪。”良久,她說了這麼一句,她也不顧李嚴華是什麼反應,便拉起了自己的包往外走了,真是琢磨不透。
回家的路上,天色早已漸入夜晚,路邊的街燈一閃一閃的,只有李嚴華還步行在這路上。繆莎莎的身世像一個充滿吸引力的謎團,吸引着李嚴華。
隔日,學校裡仍是雪白的一片片,李嚴華喜歡雪,雪代表着純潔,充滿了吸引力,就和繆莎莎一樣。
“今天,由於繆莎莎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不來上課了。”說完,除了阿諾有些興奮,其他人都沒有太大的反應。阿諾走向李嚴華身後,用力一拍,李嚴華頓時被嚇得跳起。
“好傢伙!做賊心虛啊!還說不是看上人家了,今天人家沒來,你就一臉沮喪?嘿,哥兒們一場,只要你搞來三隻棒棒糖,我就告訴你她住哪,怎麼樣?夠意思了吧?”前半句被李嚴華自動無視了,但後半句李嚴華卻有些驚奇:“阿諾,你何時變成跟蹤狂了?難道說你對人家有意思?”
“你纔對人家有意思!三隻棒棒糖,不要拉倒!”阿諾氣憤的轉過頭去。
“唉,我不就開個玩笑嘛,三隻棒棒糖是吧?你等着!”說完,李嚴華到了校裡的雜貨部買了三根棒棒糖,準備回去時,卻被女生的一個話題吸引住了。
“你們聽說了沒有啊,最近來的那轉校生繆莎莎,在東吳市可是個富豪啊!”一個扎着辮子的女生,口裡嚼着口香糖說到。而另個女生,卻是有些卻諾諾的說:“是繆家,她的母親好像在兩年前就過世了吧……”
李嚴華快速的路過那,朝着阿諾走去。
“給,三隻棒棒糖,情報呢?”將糖扔給了阿諾,他那接糖的姿勢可真是像極了狗接飛盤。
“這麼着急幹嘛,人家大姑娘又不會忽然人間蒸發!”
“廢話少說,情報。”
“喏,這是地址,拿好了。”接過了紙條,李嚴華暗自斟酌着,還是決定去探病了,今天下午他也沒啥課,就這樣不緩不慢的向着紙條上的地址走去。
總覺得落了點什麼,對了!禮物,探病連個禮物都不帶那可就顯得有些失禮了,但說到禮物,這該帶啥去呢?人家可是富豪家,家裡也沒差什麼東西吧。走進了附近的一家商場,隨手挑了一籃子水果,去付賬時,身邊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食品此時卻吸引住了李嚴華,瞄了瞄,李嚴華還是帶上了。
落雪未有停止的跡象,周身又浮現出一朵朵雪花,道路上的積雪使車輛寸步難行,乘客也只好下車步行,眨眼間,都已經十二月了。走了大約十五分鐘,隱約已看見此次的目的地,繆家。這是東吳市有名的三大企業之一,繆莎莎的父親繆凱東,就是這繆式企業的大股東。李嚴華站在這大門前,頓時覺得自己在繆家是多麼的渺小,伸出手按了按門鈴,卻沒聽見任何動靜,當李嚴華準備再次按下門鈴時,一道聲音從門鈴處傳出。
“這裡是繆家,請問您找誰。”李嚴華頓時一個激靈,差點被嚇得跌坐在這白花花的雪地上了,玩意兒挺先進,感慨了一聲,李嚴華道:“請問繆莎莎在嗎,我是她的同學,來探病的。”
“您是來探病的?繆家並沒有人生病。”
“不是說繆莎莎生病了嗎?”門鈴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似乎接待的人年齡也不大,是個女生。
“既然是莎莎小姐的同學,也就無妨了。”說完,那堅固的大門緩緩的打開。李嚴華踏入了門內,緩步走向那高聳的建築,屋內走出了一個看似年僅二十來歲的女、呃,說女僕有些邪惡了,那女生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您就是莎莎小姐的同學吧?請進。”說着,她轉過身進了屋內,李嚴華緊緊跟着,這偌大的房子從裡面看更是顯得龐大而鞏固。
“莎莎呢?”李嚴華問了一句,卻沒有得到答覆,李嚴華也只好跟着她。
“到了,請坐吧。”忽然,她停下腳步,李嚴華一看震驚了,外邊看着新潮,裡頭復古式。
“請容我自我介紹,我叫徐露,是繆家的總管。”聽完,李嚴華又是一驚,一個二十來歲的總管?她見李嚴華這模樣,也只是吃吃地笑。
“莎莎到底怎麼回事?”李嚴華問着,徐露卻只是嘆了一聲:“莎莎小姐和老爺鬧脾氣呢…”說完,她若有所思的望着咖啡杯,良久才繼續說道:“今天是夫人的忌日。”李嚴華沉默了一會,她見此苦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但是,今天老爺卻有筆極爲重要的生意要談,和莎莎小姐一起去祭拜的約定也沒辦法完成了。”
“莎莎…”這就是爲什麼她會對着那金屬相框流淚的原因嗎?她似乎讀懂李嚴華眼神裡的疑惑,她說:“從前的莎莎小姐並不是這樣的,她原本是一個活潑、開朗,時不時就蹦出來嚇人惡作劇的小女孩,不管她犯下多大的錯,夫人都包容她,從不責罰她,但卻因爲那場車禍,奪走了這小女孩原有的光彩。”
“車禍?”
“是的,兩年前的一場車禍斷送了莎莎小姐的幸福,那年也是在冬季,莎莎小姐一家人正準備出外旅行,而那天老爺卻因爲工作而無法抽身,夫人無奈之下只好帶着莎莎小姐自行出門,不料,車子在中途剎車失靈了,後來送醫院時,醫生搖搖頭,即使是華佗再世,也是無力迴天了…而莎莎小姐有些擦傷,那還是在自己母親以身體保護着的情況下才得以逃生,當時莎莎小姐嚎啕大哭着,那幼小的心靈受創了……在那之後,莎莎小姐開始變了,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會蹦出來嚇人,不再是那活潑開朗的小莎莎了。她曾經說過,她討厭自己的父親,如果不是他,夫人就不會死,而老爺當時在外地知曉了此事,卻沒有任何表示,或許在莎莎眼裡,他是個冷血無情的父親吧……”
“我必須幫她……”
“不要你多管閒事!”樓梯上飛快掠過一道身影,她氣憤的衝出了客廳,倔強的淚水如櫻花般灑落。
門後傳來徐露的嘆息聲,繆莎莎獨自一人縮在屋檐下,一隻手伸向了她。
“莎莎?”
“你走開!我不要你管!”莎莎推開了李嚴華,又縮着頭低聲道:“像你這樣天天有父母疼着的人是不會懂我的心情的……”
“不,我懂的。”說着,李嚴華坐在了繆莎莎的身旁,繆莎莎卻挪了挪位置,對李嚴華保持着距離。
“你怎麼可能會懂!”
“我的父母在我剛出生不到兩個月時就去世了,我是由阿姨養大的。”李嚴華淡淡地說着,像是在說着別人的故事。
“抱歉…”繆莎莎低聲回了一句,又挪了挪位置,這次卻挪到了李嚴華的身旁。
“沒關係的,或許是因爲你和我的遭遇太相似了,我纔會這麼想幫你吧。”說着,李嚴華望着繆莎莎的臉龐,那個冷漠的女孩,現在就坐在自己的身旁。李嚴華問道:“能和我說說爲什麼討厭自己的父親嗎?”剛說完,繆莎莎立刻又變了臉,她惡狠狠地說:“如果不是那老頭,我媽就不會死!”她的臉色緩了一緩。
“當時的那一起車禍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車子沒能及時送修而導致的!是因爲他的自私而害死了我媽!如果那天他沒有反悔,親自帶着我和我媽出外,車禍就不會發生了!車禍時的那一幕,我到現在還歷歷在目…你叫我怎麼能不恨他!”語畢,繆莎莎只覺得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她知道,她又要哭了,強忍着淚,她又低下了頭。
“你真的恨他嗎?”
“我恨,我恨死他了!”
“他始終是你的父親。”
“這樣的父親我寧願不要!”繆莎莎還是不甘地說着,而李嚴華眼神緩了緩。
“莎莎,其實,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
“是啊,雖然我沒有被父母疼愛過,但我總是想象着自己被父親呵護,被母親包容的景象,但莎莎,你不同,母親爲了保護你逝世了,但你還有父親啊,或許他表面上裝得很冷淡,但這一切都是爲了讓你不那麼傷心,不是嗎?他給你找個後母,那也只是怕你會寂寞,不是嗎?任何一個爲人父母的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傷、難過,你的父親也一樣,他爲了你們,爲了這個家,他拼了命的賺錢,那也是爲了你們能過得更好更舒適,難道不是嗎?”
繆莎莎聽得有些癡了,她傻傻的望着那一片雪白的土地,那一幕幕溫馨的回憶浮現在腦海裡,父親陪着自己到遊樂園遊玩,無論自己多麼地任性,父親總是微笑任由着她,甚至,他把所有莎莎想要的東西,全都買了下來,希望把一切都給她。繆莎莎默默的想着,李嚴華站起身,他拉起繆莎莎的纖手,走進了屋裡,門後的徐露立刻佯裝成在掃地,並時不時的望向李嚴華。李嚴華注意到了徐露的視線,只是笑笑,沒有點破。
兩個月後的今天,繆家的一處,李嚴華舉着左手上的白棋。
“啪…”白子落定,李嚴華淡定地說道:“大事可成矣…”而對面的徐露,卻只是說到:“是嗎?”說完,拍下一黑子,頓時形勢逆轉,白子已無任何翻身的機會,身旁繆莎莎掩嘴偷笑,李嚴華憋紅了臉,想了足足五分鐘,忽地,他學着李小龍嗷嗷怪叫了一聲,擡手掀翻了棋桌,朗聲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徐露女俠,我們和了吧!”
徐露不依,將李嚴華按在棋桌上暴打一頓,逗得身旁的繆莎莎笑得合不攏嘴。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中就過了兩個月,兩個月裡,繆莎莎的改變,就像是一塊冰融化後,化出的水,對了!
像是想起了什麼,李嚴華飛快地坐起了身,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盒果凍,說道:“小莎莎,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莎莎狐疑地看着李嚴華,問了一句。
“果凍啊!”
“廢話,我不是問你這是什麼,而是問…哎呀你怎麼就挑人口誤呢!”莎莎鼓着雙頰,氣憤的轉過了頭,李嚴華提高了聲調怪叫了一聲:“我們的小莎莎,我的姑奶奶,這是兩個月前,我千挑萬挑就是美女不挑選來的啊!難道你不喜歡嗎?”說着,李嚴華把手舉得高高的,做好了預備丟的姿勢,想丟時卻發現手上一空,繆莎莎飛快的奪過了李嚴華手上的果凍。
“誰說我不要了?還美女不挑呢!”嘴上這麼說,其實小丫頭心裡還是喜滋滋的,兩人望向了窗外,對視一笑。
“你喜歡雪嗎?”
繆莎莎卻只是搖了搖頭,李嚴華一見便頹下了頭,一臉喪志。
“是非常喜歡!”說完,猛然撲在了李嚴華的身上,李嚴華有些尷尬,這手,到底該放哪呢?忍着邪惡的思想,李嚴華道:“年底窗外雪紛飛,年頭又見春風迎,小莎莎,你知道雪融化後,會變成什麼嗎?”
小丫頭歪着頭,臉上滿是不解的回答道:“是水嗎?”
“不。”
“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