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林凌到達了戈登廚房。
今天恰巧是戈登廚房的休息日，店內一片黑暗，前來值班的領班埋頭趴在桌上打着瞌睡，他的手邊擺放着一個馬克杯與幾包零散的黃糖和奶精等咖啡伴侶。
林凌推了推店門，覺被從內部鎖死了。
這可不應該。
林凌皺了皺眉，老戈登認爲鎖死店門意味着長期停業，哪怕是在休息日和結束營業後也不會允許員工把店門鎖死，最多隻會在晚間開啓監控設備。看領班睡得香熟的模樣，用一般力氣敲門顯然也不會驚醒他，要是大力拍擊……戈登廚房的玻璃門採用的是糖化玻璃，出了名的輕脆。
林凌只能繞道戈登廚房的后街，從後門進入餐廳。
餐廳內黑漆漆的，沒有開燈。
“戈登？”林凌推開老戈登預留給他們的那間小廚房，看見爐竈上已經多出了一塊鐵板，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微笑。
看來某人其實並不像他嘴上說的那般把雜菜煎餅當作狗食處理。
爐竈上的幾口大鍋冒着熱氣，裡面煮着放了鹽的水，爐竈邊上各種配料齊全，還有手搖壓面機，小戈登似乎是打算改良雜菜煎餅？
林凌進入休息室換了一身工作服，他在離開休息室的時候，無意中現地上有一張便籤紙，撿起看，才現是小戈登的留言：我去天文早晨，稍後回來。
去取經了？
掛在林凌嘴角的笑容變得越濃郁。
天文早晨是一家專營雜菜煎餅的店鋪，做的煎餅風味是天文市本地的風味，煎餅裡放的切片燜肉和去骨薰魚，又鮮又鹹，還帶着一絲絲的甜味，沒吃過的人一看那醬汁的顏色，就會覺得這玩意就是一堆加了糖的腸道消化物，登不上大雅之堂。
對於吃不慣天文市地方口味菜餚的食客來講，那玩意真得當得起那樣的評論。
線下挑戰賽供餐的對象來自世界各地。
帶給天文市的口味固然好，但也要考慮別人的口味。
小戈登找天文早晨取經似乎可以說是找錯了對象。
林凌把便籤紙帖回門上，他捲起袖管走到廚房，把洗好的捲心菜切絲，過水過的五花肉切片，又調了麪糊炸出炸面片，按照最傳統的日式方法與麪糊調和在一起，撒上輔料，往鐵板上塗了一層油。
他從冰箱裡翻出上一次剩下來的BBQ醬，當作煎餅的醬汁。
按照日式的方法，還要放美乃滋、海苔粉和柴魚片。
柴魚片有鱈魚和鰹魚兩種，鰹魚和金槍魚是同類，一般來講做日式的都放後一種。天文早晨用去骨的薰魚片成薄片代替鰹魚片，用五花肉做的燜肉代替普通的五花肉片，最後淋上的醬汁摻入本地產的梅林辣醬油和甜麪醬，這就管自己叫天文市風味了。
林凌做了一個最傳統的雜菜煎餅，放在邊上。
由於雜菜煎餅的製作簡單，耗油也不多，需要的材料也都很便宜，他曾經有一段時間把這個當飯吃。
他切下一塊煎餅，吃了一口。
還行，手藝沒退步。
接下來就是如何改良了。
林凌看了看小戈登準備的食材，做煎餅用煎餅粉是市買來的混合粉，可以理解爲小麥粉做的自粉加入了糖、鹽、澱粉、含量極低的數種魚粉和蛋白萃取物。他拿起包裝袋，瞧了瞧生產地址，是昭武市。
天文市和昭武市一南一北，一個在海邊，另一個則在內陸，用的糖和鹽都不一樣，口味當然不一樣。
要是換成天文市本地企業來生產，可能會使用海鹽和白砂糖。
昭武市有鹽井，昭武黃糖又很出名，他們那邊採用井鹽和黃糖（甘蔗糖）進行生產的可能性比較大。
林凌拿起一支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他要採用的鹽和糖，然後又思考起用什麼樣的小麥粉。
天文與昭武兩地都是工業化的城市，林凌不清楚昭武市周邊是否還有傳統的小麥種植戶，不過天文市的外島還存在着傳統農莊，市面上可以看到本地產的小麥粉，就是價格比一般的小麥粉貴上三倍。
若要真正做出天文市的口味，採用本地的小麥粉是最好的選擇。
成本控制方面，老戈登會去思考，不用他多想。
林凌考慮的是用哪一種澱粉。
澱粉的種類極多，在天文市市面上常看到的大致有綠豆澱粉、甘薯澱粉、馬鈴薯澱粉、小麥澱粉、藕澱粉和玉米澱粉。
傳統上，綠豆澱粉和小麥澱粉用的比較多。
藕澱粉是常說的藕粉，老師傅們在製作傳統點心的時候，都喜歡加入藕粉當稠化劑。
如果要做天文市本地口味，那肯定要適當的加入藕粉。
不過要照顧到各地顧客的口味，小麥澱粉也是一個不差的選擇。
林凌決定把這個難題交給戈登父子去思考，在口味方面，他們是專家與權威。
最後要確定的就是使用哪一種風味調料。
鰹魚乾和曬乾的海帶戈登廚房都有現成品，這到不用他多考慮。
寫完原材料的清單後，林凌拿出手機掃了一眼，剛好十一點。這個時候是天文早晨生意最好的時候，小戈登沒有一個小時別想吃到他的要煎餅。
好像來的有些不是時候。
林凌自嘲地搖了搖頭，今天似乎不管走到哪裡都不是時候。他走出廚房，前往老戈登的辦公室，想出於禮節性的問候一聲給予他非常大支持的老戈登，順便討教一下選用什麼樣的主要食材才能彰顯出戈登廚房與他的個性。
單純的五花肉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高先生。”在辦公室外，林凌敲了敲門，用老戈登最喜歡別人對他用的漢名去稱呼他，“你在辦公室內嗎？高先生？我是林凌。”
辦公室中一片寂靜。
又不在？
林凌沒想到老戈登也不在，今天真邪門了。
咔
一聲輕微的機械音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響起。
林凌毛骨悚然地回過頭，他聽得很清楚，機械音來自辦公室的內部。
以老戈登的節儉性格，在離開辦公室前必然會關閉所有用電的設備，只留下監控設備的運作。
“高先生？”林凌又敲了敲門，如果老戈登不在辦公室，那又會是誰在那呢？
咔
一聲同樣輕微的機械音傳入林凌的耳內。林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試着轉動把手，扭開了戈登先生的辦公室。
黑漆漆的辦公室中什麼也沒有。
林凌擡起頭，現兩個監控設備的鏡頭一片黯淡，顯然沒有在運作。
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咔
就在他要關上門的時候，一聲清晰的機械音讓他脖子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適應了黑暗的雙眼看到了一扇門的輪廓。
那扇未曾緊閉的門縫內滲出了一道長長的灰色光影。
漆黑與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古怪的機械音、門的輪廓、灰色的光影……
“誰在那？”林凌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調，因爲他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聲音從那扇未曾關緊的門內傳出。
咔
回答他的是一聲笨拙的機械音。
林凌記起了聲音的來源，那是老戈登用來休息的休息室。他走到辦公室的中間，推開了房門，看見了出笨拙的機械音的那臺儀器。
咔
一臺老式的錄像機在空無一人的休息室中工作着。
與錄像機連接的投影儀對着白刷刷的牆壁投影着錄像帶的內容，兩邊的音響同時出了與影像同步的聲音。
“6點了，孫塵怎麼還沒到？”畫面中的一個白頭青年用焦躁不安的語調對着身邊的一個外國人問道，“你不是說他會來嗎？”
“冷靜點，他會來的，和其他人一起來。”
鏡頭對準了說話的外國人，一張酷似瑞典人奧爾胡斯的臉：“我答應過的事情從未有所更改過，我的兄弟。”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應聽一遍他們的解釋，瞧瞧，璀璨巔峰沒有了我，連一支像樣的隊伍都拉不起來。”白青年一掌按住鏡頭，用一種林凌似曾相識的語氣對着手持攝像機的人說道，“胖子，你說是不是？”
攝像機一陣上下顫動。
“那個被趕出璀璨巔峰的白癡騎士？”
林凌想起了喜歡用那種白癡囂張語氣說話行事的人，叫什麼大爺來着？
“他們到了。”
酷似瑞典人奧爾胡斯的外國人突然說道。
緊接着，攝像機就一陣顫抖，林凌聽到了人的說話聲、踐踏聲、尖叫聲和銳器刺擊的聲音。
砰
某種扳機被扣動的聲音響起，然後，攝像機的鏡頭被人爲地扶正。
“張秋雅，好好看着你的傀儡。”說話的同樣是一個外國人，他沒有露面，而是操着生硬的漢語說道，“你的統治結束了，永遠的。”
攝像機被重新對準了地面。
那裡，本大爺被數個蒙面大漢摁住四肢，臉部朝上地看着攝像機的機頭。
一個神父模樣的中年人取出一個小盒子，用恭敬的神色雙手捧出一把磨得光的小刀。
“放輕鬆些，不會痛的。”
說話的人解開了本大爺的褲子，對着身邊的神父點了點頭。
“可憐的羔羊。”神父揮下手臂，那刀光快的令人心驚膽顫。
“媽媽”白青年出一聲殺豬般的痛叫後昏了過去。
兩個血肉模糊的毛皮肉球被甩到了鏡頭前。
“把送他去泰國，組織從不放棄一個人，在他的利用價值被榨乾前。”另一個踩着一個胖子的人對拿着攝像機的人問道，“這個胖子也要送去？”
“天文市有兩千多萬常住人口。”拿着攝像機的人冷笑道，“誰會關心一個有前科的胖子下落？他到這兒還沒有一個月。”
然後，林凌就聽到了玻璃窗碎裂的聲響。
咔
視頻一片雪白，錄像帶又被倒放回了。
“聽着，胖子。”
投影出的畫面斷斷續續，似乎是被擦寫過後又被複原了出來。然後，那個相貌模糊的白青年對着鏡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態說道：“我有預感，他們會要了我或者你的命，我還有媽媽會關心我的遭遇，誰會關心你呢？”
“你後悔嗎？”手拿攝像機的人問道。
“爲什麼要後悔？我的死根本算不了什麼，媽媽會讓他們溺斃在自己的鮮血之中。只要媽媽進入系統，取得足夠多的權限。到時候，我們的克隆體仍然能在月球復活，我們的意識仍然可以在《永恆》中永生，那羣無知的野蠻人以爲消滅我的**就可以隔絕我和媽媽的聯繫？”
畫面突然變得一陣模糊，緊接着又響起了敲門聲。
“他來了。”拿攝像機的人說道。
“我知道，最後一句話，等下你就把這些擦寫了，媽媽知道復原的方法。”白青年壓低了聲音，對着攝像機鏡頭說出了他的遺言，“媽媽，金的後裔在死敵的手裡，白沙之下藏着隱城，我們在月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