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媛媛一般微笑着，一邊詢問着侍應生。
林凌則旁邊微微皺眉，他聽得出，高媛媛是在刁難他們。但是滿足顧客的合理或者聽起來不合理的要求是他們廚師的義務，他看了眼侍應生手中寫得滿滿的點菜單，光是生蠔的調味汁高媛媛就要了好幾種，包括腓力牛排有時會使用到的卑瓦娜司醬，料理雞排時可能會用到的法式芥末蜂蜜醬和通常搭配海鮮吃的塔塔醬。
這些醬汁都不易保存，必須現做才行。
還好，在線下挑戰賽供餐期間，他帶領學徒工們做過這幾種常用的醬汁。
在侍應生將前菜的單子送去小廚房的時候，林凌只期望他們還記得醬汁的製作方法。
“外公？法式蛙腿濃湯味道會不會太濃了？”輪到湯品時，高媛媛又提出了異議，“我喜歡輕口味的，沒有巧達湯嗎？”
侍應生爲難地看向林凌。
“海鮮巧達湯嗎？”林凌頓時頭皮麻，要是海鮮巧達湯最快也要花30分鐘才能煮好，最糟糕的是肉質較硬的魚都可以用來做海鮮巧達湯，萬一這位大小姐提出一些奇怪的魚類，那麼將大大延緩上菜的度。
高媛媛抱住聶老的胳膊，撒嬌道：“外公，我想換海鮮巧達湯。”
“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切都聽你的。”聶老寵溺地拍了拍高媛媛的手背，他對侍應生說道，“換海鮮巧達湯。”
“海鮮巧達湯可能要等待30分鐘左右。”林凌提醒道。
“無所謂，對了，海鮮巧達湯是不是可以自己選擇魚肉？”高媛媛的笑容突然間變得極爲燦爛，“異鱗蛇鯖，我還沒試過用這種魚烹調的海鮮巧達湯。”
“異鱗蛇鯖？”
侍應生一頭霧水地握着筆，不知道該怎麼寫。
林凌卻嘆出口氣，他明白高媛媛是在捉弄自己，異鱗蛇鯖通俗的叫法叫油魚，體內含有一種叫蛇鯖毒素的天然蠟酯，蠟酯在人體內難以消化，食用後容易導致胃痙攣，油脂若是囤積在直腸，則容易導致排油性腹瀉。他說道，“食用油魚會對您的健康產生影響，我建議您改用鱈魚，鱈魚的口味和油魚接近。”
“同樣也方便你們處理對麼？”高媛媛挑了挑眉毛。
林凌轉頭對侍應生說道：“請通知廚房準備鱈魚和海鮮巧達湯。”
“對了，吃過生蠔就不想吃蛤蜊了。”高媛媛繼續說道，“海鮮巧達湯裡我要扇貝，對了，我不喜歡雞湯的味道，請給我用老鴨湯打底。”
“老鴨湯……”
侍應生又一次爲了難。
“記下來。”林凌沉聲說道，他看得出高媛媛爲了爲難自己，已經無所不用其極，竟然連老鴨湯打底都被她想了出來。
“別忘記牛排我只要半熟喔”高媛媛假裝好心地提醒道，“配菜龍蝦沙拉請爲我焗烤一下。”
“是，小姐。”林凌讓侍應生記下了高媛媛的要求。
“飲料請給我一杯柳橙汁。”高媛媛示威般地擡起頭，看着林凌，一字一句道，“就這些了，謝謝。”
“我也要海鮮巧達湯。”那個娘炮助理看見了侍應生臉上的爲難表情，他趁機說道，“其他要求和大小姐一樣，還有不要放香菜。”
“不要理他。”高媛媛朝侍應生揮了揮手後，扭頭看向娘炮助理。她的嘴角在聶老看不見的角度勾勒出一抹冷笑，“章楶，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
娘炮助理的臉色有些尷尬。
“不要忘記是誰給了你這份工作。”高媛媛哼了聲後坐直身體，瞟了眼大感意外的林凌，臉色微紅地瞪了他一眼。
“聶老呢？”林凌低下頭避開高媛媛的視線。
“嗯，我想我還是按照這個菜單從上吃到底比較好。”聶老將手機翻轉過來，蓋在桌上，他瞧了眼林凌後，說道，“有個小朋友對我說，你比大春酒莊的阿強要強，阿強的手藝我在公司年會中領教過一回，我想知道你比阿強強在哪裡。”
“請問您需要什麼飲料。”侍應生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們沒和你說過我的要求？”聶老目光溫和地看向林凌。
“身土不二。”林凌只得替聶老說出了他的要求，“聶老只喝本土產的酒……“
“以及殖民地和自古以來屬於我們領土的。”高媛媛爲林凌補充了聶老的身土不二原則，從西太平洋到印度洋內的大部分地區都屬於這個範疇。
“您覺得蘭田的葡萄酒如何？”林凌詢問道。
“國產的？”坐在聶老另一邊的白領麗人微微皺了皺眉。
“國產也有精品，蘭田可是被譽爲亞洲勃艮第的地方。”聶老喝了端起雪利酒抿了一小口後，說道，“但我不喜歡黑比諾。”
“西拉子。”
林凌看了眼高媛媛，她的刁鑽程度和聶老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還好他在上午閒暇時偷偷溜進老戈登和小戈登公用的辦公室裡看了看蘭田的資料。蘭田的葡萄不僅有黑比諾，還有西拉子和常見的解百納，到是另一種常見的葡萄美樂只有一家在做，那家酒莊也是老戈登此次前往蘭田的目標。
“兼具波爾多的精神？”聶老搖晃着酒杯說道，“你有什麼好推薦的嗎？”
“秦氏酒莊97年產的戒黑比諾與西拉子混合酒，拿過國際獎，價格比較貴……”林凌想起了老戈登藏在辦公室的那兩瓶酒。
“不要和我說價格。”聶老搖了搖手指，擺出一副十足的Banker譜，“如果你認爲可以，那就拿來。”
“是的，先生。”
林凌不去看對自己擠眉弄眼一副有話要說的侍應生，而是徑自看向那位白領麗人：“Madam？”
大約是很少被人用尊稱的關係，白領麗人一下子放緩了她的挑剔神色。
高媛媛出聲意義不明的輕笑。
“我想和聶老一樣。”白領麗人柔聲道，“但我不喜歡太過油膩。”
“我們也可以烹飪威靈頓牛排，這次選用的Prime品質的肉眼牛排。”林凌不怎麼喜歡在一句話中加上一些外國話，但對付白領麗人這種顧客，在推薦中摻雜一些時髦的單詞更容易打動，或者說迷誘她們。
“我也要威靈頓牛排。”高媛媛提出了抗議。
“是的，小姐，威靈頓牛排2客。”林凌對侍應生吩咐完便往後退了幾步才直起身，他沒有詢問娘炮，因爲沒有詢問的必要。
兩個侍應生推着一輛放有大冰盤的餐車進入包廂，冰盤上的熊本生蠔還冒着絲絲涼氣。
“祝各位好胃口。”
林凌退出包廂，接過侍應生手中的單子掃了一眼後對他說道：“告訴餐廳經理給戈登主廚辦公室裡的那兩瓶秦氏97標個價格，再去找大廚房找戈登主廚，告訴他酒的事情，並且要他準備好動手威靈頓牛排2客，一份半熟。”
本來就想和林凌說這件事的侍應生聞言鬆了一口氣，他快步跑下樓梯去通知林凌讓他通知的人。
林凌拉住經過他身邊的領班：“有沒有生日蠟燭。”
“蠟燭？”領班疑惑地看着林凌。
林凌看了眼身後的包廂，將他拉到角落裡吩咐道：“聶老的外孫女今天生日，Happy Birthday就行，再去找拉小提琴的那個傢伙來。”
“可樂師今天休息。”領班還沒搞明白情況。
“那就打電話叫他來。”林凌雖然厭煩高媛媛，但個人的情感在生意麪前簡直無足掛齒，他只想做好這單生意，讓來賓滿載而歸，“你也不想搞砸是？”
“我明白了。”領班看了眼林凌後離去，被年紀小的人喝來喚去總讓有些人覺得不舒服。
林凌則展開單子重複看了幾遍，高媛媛的特殊要求寫了一張單子之多，胃口和她的個性一樣難纏。他回到小廚房，展開手中的單子對等候已久的學徒工喊道：“四份海鮮焗意麪，一份用南瓜湯和藍紋奶酪代替鮮奶油起司。”
“藍紋奶酪？”負責意麪的學徒工糾結起眉頭。
“老外的臭冬瓜，現在祈禱那幫味精廚師是按照戈登主廚的步驟做得南瓜湯，只有那個可以掩蓋那股脂肪臭。”林凌說着換了張單子，“兩客肉眼牛排，兩客威靈頓，一份要半熟，配菜龍蝦沙拉做焗烤龍蝦。”
“我去拿龍蝦。”配菜臺的學徒工衝出小廚房。
“湯品有一個海鮮巧達湯，不要蛤蜊要扇貝，去個人到大廚房要鱈魚肉，這個湯在我回來之前準備好食材。”林凌說着將單子釘在傳菜板上，對所有學徒工說道，“不明白的就過來看單子，明白嗎？”
“是的，主廚。”學徒工們大聲回答道。
林凌微微頷，他走到隔壁的休息室拿了錢包便往外走。
“林凌。”小戈登在他的身後叫住了他，“你去哪兒？”
“我去找老鴨湯。”
林凌可沒時間爲高媛媛重新煮一鍋老鴨湯，他從後門離開，攔了輛出租車報出了記憶裡天文市老鴨湯最好的那家店地址，完全不知道待在包廂內的聶老和高媛媛，看見了他上車。
“媛媛，你猜他會去哪裡？”
聶老對一臉笑容的外孫女問道。
“我猜，大概去找老鴨湯了。”高媛媛轉過身用餐巾托起了熊本生蠔，看也沒看放在她面前的那一排調味汁，往前伸出嘴巴將生蠔肉吸入嘴內，避免弄髒衣服。她用一個迅捷的動作吸食了殼內殘留的汁水，然後把空殼扔到銀質的餐盤中，看了眼被她動作迷倒的章楶，厭惡地皺了下眉。
“不不，笑，媛媛，我喜歡看你的笑容。”聶老對寶貝外孫女說道，“當你生氣的時候、不悅的時候、或者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的時候，就用微笑來填補表情，微笑是一種強大的力量。”
高媛媛聞言露出了一個讓章楶頓生冷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