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醫生辦公室,他摘下臉上的口罩,表情嚴峻的說:“病人的情況很危險,眼球壁已經完全破裂,幸虧刀刃不是特別尖銳卡在了眉骨上,沒有完全扎透,但因爲頭部的神經比較密集,而且不好開刀,所以大腦具體有沒有受損,我們暫時無法確定。”
我倒抽了兩口涼氣問道:“人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醫生遲疑幾秒鐘後說:“太過肯定的話我不敢說,畢竟每個人的身體素質都不一樣,根據我的經驗,波及生命危險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很小,不過右眼肯定是保不住了。”
雖然這個結果已經在我的預想當中,可是從醫生嘴裡聽到的以後,還是叫我特別難以接受,我嘬了嘬嘴角問:“如果我們願意多花錢,可以幫他換個眼珠嗎?”
醫生搖了搖腦袋說:“眼球換不了的,因爲眼部結構是非常複雜的,例如..神經系統的傳感等等,現在的醫療技術根本達不到,只能靠角膜移植,但他的晶體已經破裂,效果微乎其微..”
這個時候,一個護士匆忙跑進來:“郭大夫,病人麻醉之前,一再讓我們轉告外面的親友,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器告訴他父親,他父親身體不好..”
醫生皺了皺眉頭問道:“那..那手術方面誰簽字?”
我杵在原地楞了好半晌,最終喉嚨沙啞的出聲:“我來吧。”
手術室的長椅上,我和魚陽呆滯的坐着,大偉和佛奴去跑手續交住院費了,我倆都是皮外傷,草草的縫了幾針後連消毒水都沒抹。
我乾澀的出聲:“我不該把他從京城帶過來的。”
魚陽搓了搓臉頰喘着粗氣:“如果沒有他,或許躺在裡面的人是我,他替我擋了那幾刀,他還那麼年輕,媳婦都沒有,往後可他媽怎麼跟人面對面啊?”
我把臉埋在膝蓋裡面,心裡不住的琢磨,到底是要置我於死地,而且完全不留情面。
魚陽猛然站起來,攥着拳頭低吼:“肯定是宋子浩這個小籃子乾的,槽特爹的,中午就他看到咱們來市北區了,絕逼是因爲瞎子懟了他兩句,狗幣懷恨在心安排的這一出!我他媽這會兒就讓狐狸給我送兩把槍,清理門戶!”
我掏出手機反覆看了幾眼短信,並沒有收到任何提醒,再聯想到在飯店門口看到的那個背影,攥住魚陽的手腕搖搖頭道:“不是他,興許都不是大日集團那個圈子的人乾的。”
“你怎麼知道?”魚陽氣呼呼的問我。
我嘆口氣道:“我有我的法子,你別管那麼多了。”
我們正說話的時候,誘哥領着罪和蔡亮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朝着我們問:“人沒事吧?”
“唉..”我嘆息一口,魚陽將剛纔的事情跟大家講了一下。
“領頭的是個扎麻花辮,三十來歲的中年?”蔡亮翻了翻眼皮,聲音很小的呢喃一句。
蔡亮皺着眉頭,思索半晌後道:“好像在哪見過你說的這個人,但他媽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了,是在市南區還是萊西區來着?臥槽,我這個腦子!”
“不急,你慢慢想..”我遞給他一支菸,輕聲說道。
魚陽扭頭看向誘哥問:“誘,你說這事兒會不會是宋子浩那個狗籃子整出來的?”
誘哥輕咬嘴皮,遲疑了半分多鐘後搖搖頭說:“應該不是,我跟他也相處過一陣子,你要問我有什麼依據,我沒有,只是憑感覺,子浩那孩子心雖然野,但絕對不黑,而且能把你們傷了,對方肯定不是簡單的小混混吧?”
魚陽想了想後回答:“挺狠的,配合也特別有套路,感覺就是職業幹這種事情的,論單個進攻能力,不用三子,我就能吊打他們,可這幫逼揮刀、退守的方式格外專業,三四個人就能圍死我們。”
“跟你師父比怎麼樣?”誘哥眨巴眼睛問道。
“跟我師父肯定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過那幫人組合在一塊,估計能讓我師父受傷。”魚陽抿了抿嘴巴。
誘哥抽了口氣道:“那不就對了,子浩手裡有這種選手麼?大日集團要是有這號戰犯,當初能被咱打的捨棄兩個區?十多個人的職業團隊,這幫人只要聚在一塊肯定很顯眼,找起來不會太費勁。”
猛不丁我手機響了,我看了眼電話屏幕顯示王興的號碼,朝着衆人道:“都先別吭聲了,我接個電話!”
我深吸一口氣,強裝出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口氣問道:“怎麼了興哥?”
王興笑呵呵的說:“沒事兒,就是告訴你一聲俊傑來找我了,他不好意思跟你說,讓我請個假,你忙啥呢?”
我低聲道:“我剛陪幾個領導喝完酒,準備回去睡會呢,呵呵..”
王興關切的問道:“門戶清理乾淨沒?這幾天大日集團和漕運商會的籃子給你鬧事沒有?”
我趕忙道:“沒有,大家和平發展,各人賺各人的錢,你那頭是不是缺醫療費了?”
我不敢讓王興知道這頭事情,要不然以他的脾氣肯定毫不猶豫的殺回來,我希望他好好的治病,恢復一個健健康康的自己。
“要啥醫療費啊?皇甫老先生都打算認胖子當乾兒子了,都是自己家裡人,你放心吧,我這頭病情穩固治療,老爺子說估摸着年底能有個很大的起色,對了,他讓我交代你一聲,好好照顧小俠,那孩子沒經過事兒,說話辦事容易得罪人。”王興興沖沖的說。
我強顏歡笑的出聲:“沒事,他挺好的。”
王興沉寂幾秒鐘後道:“聽你這語氣咋不對勁啊?別懵我昂,有啥事你必須得告訴我。”
我打着哈哈道:“不對勁個雞八,我就是喝的有點多,沒啥事我掛了啊,這會兒眼睛都睜不開了。”
“三子!”見我要掛電話,王興聲音頓時變得凝重:“我不知道你現在具體遇上什麼事情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深問,說明你肯定還不到用我的時候,不過千萬別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這話提前撂到這兒,我到家的那一刻,誰都沒有面,該跪下的跪下,該眯着的眯着!”
我心微微一怔,沒有再吭聲,沉默的掛斷電話。
凌晨三點多的時候,皇甫俠被推出了手術室,整張臉全部被紗布纏住了,只餘下一隻遍佈血絲的左眼和滿是幹皮的嘴巴,我們一幫人簇擁在病牀前,皇甫俠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魚陽,羸弱的問:“你們沒事吧?”
“要不是有你這個金牌司機護着,我們全得歇菜。”魚陽儘可能將語氣放得輕鬆一些,擠出一抹笑容回答:“啥也別管了,剩下的事情我們辦。”
皇甫俠小聲問道:“我右眼沒了吧?”
我們幾個全都沉默不語,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
“好在左眼還在,往後還能給趙哥當司機。”皇甫俠微微動彈了兩下腦袋,朝着我笑着說道。
這句話一下子捅穿了我的心臟,我的眼淚當時就奪眶而出,他的話觸動了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皇甫俠淡然的說:“多大個事兒,當初來青市的時候,趙哥把好賴話都給我提前說了,混一回社會,要是不留下點啥殘疾,我往後都不好意思跟人吹噓我也是道上的,現在真應了魚哥給我起的綽號,瞎子!”
“對不起弟弟。”魚陽瞬間哭成了淚人。
“魚哥、趙哥,你們別逼我哭哈,當時我是真打算跑的,可實在特麼跑不了,要不然鬼才樂意跟你們並肩作戰。”皇甫俠深吸口氣道:“這事兒千萬別告訴我爸,他心臟不好,而且我覺得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搞定!”
“你們聊着吧,我出去一趟..”我揉了揉眼眶,轉身走出病房,然後攔下一輛出租車坐了進來,朝着司機面無表情的出聲:“去萊西!”
只是我們此刻誰都沒有想到,王者今天折了一個滿腹經綸的紈絝司機,但卻從此多了一個不要命的冷血戰犯,也正是這個戰犯徹底掀起了青市的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