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2 邁向成熟
我心悸的又看了眼直挺挺倚靠在後排的那具屍體,迅速踩下油門衝出了鄉道,開到黃島區通往城陽區的國道附近,坐在副駕駛的男人這才鬆了口氣低聲道:“停車吧三哥。 ”
我連喘幾口大氣,哆哆嗦嗦的掏出煙盒,點燃一支後問他:“到底啥雞八情況?”
他拽下來腦袋的鴨舌帽,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孔,笑了笑出聲:“能有啥情況,你那點伎倆被賀鵬舉給識破了唄,他從離開小區那一刻起,開始部署怎麼反抓你了。”
這傢伙不是別人,正是跟我失聯已久的蔡鷹,不同的是跟過去起來,無論是模樣還是身的氣質,蔡鷹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跟隨他多年的眼鏡框不見了,臉也消瘦了很多,如果剛剛不是聽出來他的聲音,單憑模樣我還真認不出來他。
我衝着他問:“先別嘮別的,你這小兩年消失到哪去了?擔心死老子了!”
我這話說的一點不摻水分,我跟蔡鷹認識的年頭絕對大部分兄弟還要早,當初唸書的時候,這傢伙號稱校園百事通,我沒從他手裡少買陸峰的消息,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我們走到了一塊,他一直負責王者對外的情報工作,雖說沒什麼建樹,但一直都兢兢業業的,因爲王者他當年還損失了唯一的親人,所以對他,我一直懷揣着一份內疚。
“越南、緬甸、柬埔寨,去了很多地方。”蔡鷹下意識的摸了摸鼻樑,苦笑着說:“之前我一直跟在賀鵬飛親信的一個小弟手裡混着,哪知道有次出國走貨,賀鵬舉的親信掛了,他內個小弟也躺槍了,只剩下我和另外倆傻逼僥倖活下來了。”
我遞給他一支菸問:“之後呢?”
蔡鷹搓了搓臉頰苦笑:“後來我自然而然的往前爬了一點,待在賀鵬飛的身邊幹些雞毛蒜皮的雜事,一年半前,賀鵬飛有天晚喝醉酒撞死了個人,我幫他進去頂罪,從裡面呆了幾個月被賀鵬舉給撈出來了,之後我又幫着賀鵬飛幹了幾件挺喪良心的髒事,算是徹底走進了他們的圈子。”
我出聲問道:“那幫人都是賀鵬舉的嫡系?”
蔡鷹想了想後說:“嗯,嫡系的嫡系,他們和賀家兄弟的關係好像佛爺跟你差不多,而且可能還有親密一些,帶隊的叫幺雞,之前在邊界線是個叱吒風雲的毒梟,跟賀鵬舉是親戚,後來闖出來大禍,僥倖逃出來,被賀鵬舉安排到了越南,這幾年在那邊發展的特別好,我感覺不小佛爺差。”
我好的問:“那他們這次回來是爲了什麼?”
蔡鷹臉的肌肉抽搐兩下道:“保護賀鵬舉,如果最後京城的鍘刀砍下來,賀鵬舉沒法應對的話,我們這幫人會全力以赴將他帶走,有點類似邵鵬和朱厭留在青市的目的。”
我錯愕的問道:“你們竟然知道邵鵬和朱厭還呆在青市?”
蔡鷹遲疑了片刻後道:“幺雞特別有能力,當初能從一個加強排手裡逃生,你想想是多大的本事,我這個逼素質,他用不了不到兩年時間愣是給訓成了戰士,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我感覺他可能佛爺只強不弱,偵查和反偵查能力絕對是頂尖水準。”
我感嘆的點點腦袋:“果然,能走到今天佔個位置的,沒一個是簡單人物。”
蔡亮舔了舔嘴脣的幹皮,重新將鴨舌帽扣到腦袋,輕呢:“三哥,不說矯情話了,我還得回去,不然以後再發生同樣的事情,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我猶豫片刻道:“要不算了吧,現在你的處境太危險。”
蔡鷹搖搖腦袋道:“幺雞經常掛在嘴的一句話,既然已經開始了,不能半途而廢,我長話短說,賀鵬舉可能是得到什麼信兒了,這段時間瘋狂的往國外幾個戶頭轉移資產,而且還把他老婆孩子都給安排出國了,我感覺這不是啥好兆頭,你自己多加小心,這段時間我們的任務是想方設法的挑起你和蘭博的戰鬥,幫助他吸引注意力,我估計接下來幺雞會讓我們僞裝成王者的人偷襲蘭博,蘭博沒你那麼聰明,搞不好會套,反正後面的糟心事肯定一大堆,你不要太火。”
我依依不捨的看向他道:“嗯,你自己多注意點。”
蔡亮吐了口濁氣道:“平常我沒法跟你聯繫,我們這幫人吃飯睡覺、哪怕拉屎撒尿都兩兩一組,既培養默契,也互相監督,凡事你自己多注意,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會想辦法給你遞點,當然我的存在最重要的目的是成爲你最後一道保命符,萬一你真遇跑都跑不掉的難關,我會想法綁下來賀鵬舉,逼迫幺雞他們賣命。”
我誠心實意的看向他囑咐:“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保護好自己,咱們這批老兄弟,能替我拎刀的人真不多了。”
“擦,不帶打感情牌的。”蔡亮抹了一把臉頰,扭頭眼神複雜的又看了一眼車後座早已經涼透了的那個青年,語氣低落的出聲:“三哥,幫我厚葬了他吧,我們在一塊呆了一年半,要說沒感情是假的,如果今天沒有這道選擇題,如果我早認識他兩年,操不說了,我閃了啊!”
“要是累了,回家吧,家門一直敞着。”我不放心的朝他喊道。
蔡鷹擺擺手道:“混一回,讓所有人都說我好,那顯然不可能,只要不被罵成損籃子,我可以笑着接受了,人跟人真挺特麼講緣分的,出場的順序雞八感情更重要,走了!”
沒等我繼續說什麼,蔡鷹已經一大步流星的朝着國道口的方向跑去,沒多會兒徹底消失了影蹤。
誠然,蔡鷹此刻的情愫肯定是極其複雜的,人非聖賢,孰能無情。
哪怕是隻動物,陪伴他朝夕相處了一兩年也肯定不能說翻臉翻臉,更何況是個有血有肉的同類,但剛剛那種情況,他還是咬牙幹掉了那個或許至死都不相信他會衝自己開槍的朋友,或者叫兄弟更爲貼切一些。
成年人的社會,滿滿的全是無奈和苦楚,因爲我們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要面臨着痛苦的抉擇,有人選擇了,失去可能沒有的感情,也有人選擇眼前更爲實惠的東西。
很難評價到底哪一種選擇更爲正確,因爲不論哪一種都需要經過漫長時間的驗證,而我們自己能做的是,在驗證結果出來以前,我們堅信自己的信仰是最正確的。
我慶幸的是,我身邊總有那麼一羣傻子固執且天真的拿“情義”當做信仰。
蔡鷹剛剛有感而發說出那句話,不僅吐出來他此刻的心境,也直戳我的心窩,我設身處地的把自己想象成是他,但我肯定沒法做的如他剛剛那麼果斷。
點燃一支菸我背靠着椅座,嗅着車內滿是血腥味的空氣,心情說不的躁亂,來來往往呼嘯而過的拉煤車誰都沒有注意到距離他們咫尺之內的血案。
一根菸沒抽完,我兜裡的手機突兀的響了,看了眼是魚陽的號碼,我忙不迭的接了起來:“怎麼樣了?”
魚陽氣急敗壞的說:“跟丟了,他們把車開進一家超市的地下停車場,三轉兩轉人不見了,我找到那臺金盃車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麻痹的這幫狗犢子難不成都會隱身,瞎子在停車場的前後門全安排了人,愣是沒看到他們到底是怎麼離開的。”
我嘆口氣道:“丟丟了吧,咱跟對夥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那幫傢伙全是活躍在食物鏈最底層的野獸,人跑不過獸很正常,你讓瞎子安排倆幹髒活的小弟來國道,我車有個死人需要處理乾淨。”
“咋地?你那邊碰情況了啊?”魚陽關切的問:“你沒事吧?”
“沒多大事兒,你讓他趕緊的,國道車來人往的,太搶眼!”我不放心的催促一句後,掛掉了手機。
十多分鐘後,一臺“捷達”停到我車跟前,皇甫俠帶着兩個打扮的溜光水滑的小青年從車裡蹦下來,湊到我車跟前輕聲道:“哥,你開這臺車走,這兒我想辦法處理。”
“不要隨便找個坑埋掉他,儘量厚葬,墓碑刻”我眨巴兩下眼睛仔細回憶了半晌道:“刻老八的名諱吧。”
“啊?”皇甫俠楞了幾秒鐘後,點點腦袋,招招手張羅兩個馬仔鑽進車裡,我從車下來,了皇甫俠開過來的捷達車,又仔細交代他幾句後,駕駛着汽車直接開向路口,路給郝澤偉去了個電話,讓他鳴金收兵吧,郝大隊長衝着我又是一通埋怨。
回到工區裡,跟誘哥和魚陽簡單打了聲招呼後,我出門去了。
此時我的心情仍舊說不出的苦悶,繞着工地走走停停轉了一大圈,最後一個人宛如木雕似的坐在工地大門口的石頭髮呆,儘管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面臨死亡,但每次看到有人死,還是會控制不住的去想很多。
老八本身可以不用死,如果我和賀鵬舉是朋友關係,他興許也能像陸峰手下的那幫人跟我們一樣稱兄道弟的相處,可我和賀鵬舉可能成爲朋友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至少眼下我們沒法和對方推心置腹的相處。
有時候我覺得很可笑,爭了這麼久,搶了這麼久,我和賀鵬舉到底在鬥什麼?又爲什麼而鬥?大概只是我們彼此太像了,辦事的方式像,交人的方式像,組織的結構像,我們的眼裡都容不下另外一個自己。
我正瞎琢磨的時候,肩膀猛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蘇菲拎着幾支罐裝啤酒微笑着走到我面前問:“聽誘哥說你鬱悶了啊小老弟?從醫院出來也不知道給我問安,你小子是要造反麼?”
我擠出一抹笑容:“媳婦,我今天碰蔡鷹了”將今天的事情簡單和蘇菲說了一遍,當然沒有提到死人的事兒,我怕她晚做噩夢,只說是蔡鷹爲了我打傷了老八。
蘇菲沉默幾秒鐘後,席地坐在我旁邊,遞給我一罐啤酒笑着說:“蔡鷹之所以會爲難,說明他成熟了,學會思考和用腦了,至少不像過去那麼血氣方剛似的,你說幹,他拎刀,你應該替他感到高興不是麼?”
我深吸一口氣淺笑道:“成熟?或許吧”
“一輩子那麼長,一輩子又那麼短,時間讓人成長,成長又需要時間。”蘇菲倚靠着我的肩頭道:“別鬱悶了,你沒有做的不好,如果非要自責的話,那告訴自己,往後儘管不要再讓人做選擇題。”
蘇菲剛說完話,一陣很突兀的槍響突然在工棚方向傳出,我條件反射的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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