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到,有一天,我爲了能安心的離開,竟對他用了這麼卑微的辦法。
這是我想了一整夜纔想出來的最完美的方案,只爲了,我的離開並沒有帶走他的世界,他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安靜的活下去,就算他依然冷漠,依然無情,依然那麼受歡迎,我只要他活着,便好。
站在房間的落地窗前,我抓緊身上的棉質睡袍,突然看到鏡子裡憔悴的臉,那是我嗎?
愛情讓我甜蜜,卻也同樣讓我傷得體無完膚,可是,我沒有後悔,從來沒有後悔過,如果一早便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我想,我依然會選擇與他相遇,相知,相愛。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的紫顏,站在我身旁,以一種無限無奈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這個決定,讓整個神之隱的人都震驚了,可是,那也是我不得不做的選擇。
看着紫顏,我堅定的點頭,我想我能爲他做的,就只有這一點而已。“他什麼時候會來?”將視線拉到窗外,太陽已經慢慢的露出了臉,小鳥自由的飛翔着,高大的梧桐樹葉隨着風不斷的搖擺,這一切,看上去充滿了希望。
可是,一切,都與我無關。
“再過一個小時。”紫顏說着,輕輕的伸出手將我圈進懷裡,“纖,如果後悔還來得及。或許那個女巫的話根本不可能應驗。”
如果她說的話是假的,那麼,昨天翼可能早就死了,我真的怕了,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第一次失去他,幼小的我還不知道何爲失去,只是每天等待着,等着他如第一次一樣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裡。讓我驚喜而興奮。
昨天,那麼驚心動魄的畫面,我只要一想到就會崩潰,所以,我寧願相信那個女巫說的話也不要輕易冒險。
因爲,一旦失敗,我便會永遠永遠的失去翼。那個我等了十年的男生。
“叫你找的人找來了嗎?”離開紫顏溫暖的懷裡,我朝牀頭走去,那裡有一條項鍊,兩顆鑽石雕刻而成的心型,鑲嵌在兩個相扣的指環上,形成了一條彷彿是在親吻的項鍊。
是的,它就是翼加工後的天使之吻,從六歲那年開始,我便從未取下過它。
因爲,在我的心裡,它已不再是爹地對媽咪的愛意那麼簡單了,它同時承載了我對翼的思念,也證明了翼在我心裡有着無法取代的位置。
“如果你非要這麼做,那麼我想,他一定會受不了的。”紫顏說得很小心,是啊,他一定會受不了的,可是。。。不管怎麼樣,現在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吧。
我從琉璃几上將我昨晚取下來的天使之吻拿起來,那上面似乎還有殘留的溫度,十年前他親手替我帶上天使之吻的情景到現在還歷歷在目,我從來不知道,潛意識裡,我將我們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都記得那麼清楚。
在歐陽纖的世界裡,有一個男生是獨一無二的。
可是,不久,我便要親手毀掉我與他之間所有的一切。
擡起雙手,竟顫抖得厲害,指尖的深紫色已經開始在漫延了,我纖細修長的手指再也不似從前那樣光滑圓潤,而像女鬼的手一樣,除了骨頭和一層皮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紫顏說,不久以後,我便要去接受化療,那時候的我,一定會醜得連我自己都想去自殺吧,因爲沒有一個女生能夠容忍鏡子裡像女鬼一樣的自己。
“小姐,紫顏少爺,左少爺來了。”傭人甲連門都沒有敲便闖了進來,他臉上高興的神情讓我突然不確定起來。
左汐夜在神之隱的位置已經舉足輕重了吧,爹地媽咪信任他,叔叔阿姨們喜歡他,神祈上下敬愛他,連神之隱的傭人們都喜歡他喜歡得緊。
那麼,我殘忍的推開他,到底對不對?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看出我的猶豫,紫顏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
我猛的回過神來,不可以猶豫的,我不敢拿他的命來賭。
“叫那個人準備好。”我恢復成冷漠的表情,看着紫顏完全公事化的說。我不能猶豫不決,那樣只會害了翼。
然後在紫顏無可奈何的眼神裡走了出去,如果一定要狠心的離開,那麼,我能做的就是讓他對我徹底的死心。
或許,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帶着老婆孩子去旅行,經過我們曾經相遇的地方,他可能會記得,有一個女生,她有絕美的容顏,可是臉上卻總是帶着落寞的神情。
她有註定的命運,可是她從來不曾抗拒,她只是以一種無所謂的態度來面對她的人生,直到遇到他的那一刻,她開始奢望能再多一些時光與他好好相處,可是他們最後還是沒能在一起,他想她的時候會帶着心痛嗎?他會想起來那個女生叫歐陽纖嗎?
“夜,這麼早就來接纖兒了?”站在二樓的柵欄旁,我看到大廳裡爹地與媽咪向左汐夜走去。媽咪說話時,臉上有掩不住的歡喜。
她是在爲我高興吧,終於能與夜長相廝守,我也好高興,只是,那種得到幸福的喜悅被女巫的一番話瞬間澆息了。
“伯父、伯母。”左汐夜忙站起身,禮貌的問候着爹地和媽咪。那一刻,我看到爹地英俊的臉上也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在他們的確良眼裡,他們的女兒已經與幸福起舞了。
只有我知道,這幸福,看上去危險又讓人心痛。
看到他們開心的交談,翼臉上的幸福神情,爹地和媽咪臉上欣慰的表情,我忍不住熱淚盈眶,我多想那樣的表情能永遠在他們的臉上綻放,可是,幸福總是來得那麼短暫。
快得我還沒來得準備迎接,便已經與幸福失之交臂。
我轉過身,眼淚便砸了下來。
緊緊的關上房門,我抵在門板上,用力的咬緊手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爲什麼這樣的事情總是出現在我的生命裡。爲什麼一定是我呢?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