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待產
顧琰打定了主意就安心在一覽芳華納涼,她這大腹便便的也不好出去串門兒。人人都曉得皇帝很是看重她肚子裡這個金孫,生怕磕着碰着她,她也就不出去討嫌了,樂意跟她往來的自然會上門來。
她也知道那些人背後稱她肚子裡這個是金孫,其實是抱着將來看笑話的心思。萬一她生出來是個女兒,雖然當初種種荒唐舉措是蕭允辦下的,但最後被笑話的肯定是她。要是個兒子,那也找不着別人丁點兒錯處。身在皇家,真的是凡事都要多想想。可惜這不是可以人爲努力的事兒,顧琰想了想也就放下了。大不了生個女兒被笑,做好心理準備也就是了。而且,有阿允在,誰敢當面笑她?再說,就是那樣,不還有晉王妃當同伴麼。
屋裡響起冰融化時的噼啪之聲,顧琰看着那一桶冰山想着冰淇淋、刨冰、冰沙、冰粥之類的,摸摸肚子嘆口氣。如今已經入了伏,真的是熱。她就是要回去,也要挑了一天吃過晚飯再回去。也不知道阿允在外頭差事辦得如何了,他的信依然是隔一兩天就有一封,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顧琰在這裡想着千里之外的蕭允,渝王妃果然是來了。她一進來就道:“嗯,九弟妹這裡果然不錯,是個清幽的地兒。”
顧琰站了起來,“六嫂快進來坐。我這兒是地方清幽,六哥六嫂那裡確實人清雅,不管往那裡一站,那地兒自然就跟着清幽了。”
“九弟妹這話我可不敢當,我們王爺時常說我是個靜不下來的呢。這真要說地方跟着人涼快下來,我看怕是隻有國師了。時時見到都是清清爽爽的,汗珠子都不見一顆。還是懂得道家功夫心又真的靜的人好啊。”
顧琰想了一下,這怕是對比得前任國師。
兩妯娌各自坐下,下人上了茶水果盤點心退下。雪梨則淨手後站到大書桌後面準備磨墨。渝王妃既然說了是過來談論書法的,磨一些備着自然沒錯。顧琰和蕭允從邊城回來的時候也給渝王府送了禮,也是從顧大姑的收藏裡找的字畫。據蕭允打聽的,那是送到渝王兩口子心坎上去了。這幾次渝王妃示好這也是原因之一。
渝王妃果然是真的很喜歡書法,言之有物和顧琰很聊得來。而且聽她說的,渝王也是資深愛好者。搞不好如果不是礙着顧琰是弟妹,自己是大伯子他說不定都會跑來湊個熱鬧。
顧琰笑道:“其實我一開始不是自己喜歡,是因爲姑祖母名聲在外,祖母覺得我算是個可以雕琢的,於是一心培養我,又千方百計爲我造勢。再加上秦家叔外祖母愛重,這纔有了些薄名。要說起來,我在這一道上才浸淫了多久啊,哪裡敢就稱一聲才女。”
這前半段造勢的事兒,大部分人都是心頭雪亮,也就是顧琰的確是有幾分真才學纔沒有被方家如何取笑。渝王妃聽她大大方方提起,倒是覺得真好這些的人,心頭果然是光明磊落的,心頭又添了兩分好感。
“九弟妹還不是才女,那誰才當得起才女。我們家那位,還有十六妹,這可都是平素不服人的。都稱讚九弟妹整理書籍的方法好得很,想要什麼事一目瞭然。知道了規律稍微熟悉些連數目冊子都可以不用翻。我們爺在父皇那裡見到了,找人問了是怎麼弄的,回家就督着我把家裡的書櫃都改了。他還說九弟妹寫的貼在書脊上的書名,那手手字果真是名不虛傳,既清且媚。”
顧琰有點愕然,還有這樣評價字的啊?
渝王妃笑笑,“他還說小允是個從小不愛讀書的,沒想到最後竟然娶了位才女。說你倆的孩子,也不知道將來到底是愛讀書的,還說不愛讀書的。”
顧琰倒是沒想到一手字就讓渝王對自己說了這麼多評價的話,看來他對自己的觀感應該還不錯。再看渝王妃,一臉的光風霽月,一點沒覺得自己夫婿稱讚別的女人有什麼不妥,還跑來和自己探討書法。不得不感慨這皇子皇媳也都不盡一樣啊。聽說渝王生母位分低,外公只是個落地舉子,母親也只是宮女出身。因爲通文墨在皇帝身邊伺候筆墨得了青眼,這些年也一直是低調做人隨遇而安。而且他沒能像齊王那樣被當成吉祥物一樣的生出來,這樣也就少了許多奢望。娶的媳婦也是翰林家的千金,夫婦詩詞唱和,倒是皇家的異類。這對夫婦,顧琰覺得是可以結交的。
兩人說得興起,果然走到一旁的書桌去寫字。當然,是渝王妃寫。顧琰這個肚子在那裡擺着,根本沒法彎腰寫字。渝王妃說了幾個字,是起承轉合的地方渝王特別誇過,問顧琰是如何起筆收筆的,顧琰便在旁邊說給她聽。末了又央渝王妃寫了一幅字,這樣自己也能有所收益。轉益多師,本就是做學問該有的態度。再說,光是渝王妃問她答,豈不成渝王妃來請教她了。這可使不得,還是互相學習進步的好。
說笑間,兩人更加的熟絡起來。渝王妃便說起來的路上碰到燕王夫婦。
“灰溜溜的,看方向是從父皇的居處出來,怕是沒能進得了門。你說他們也真是的,本來就因爲對宸妃娘娘不敬把父皇得罪得狠了,還總針對你。父皇能待見他們麼?這回死乞白賴的跟來,就是窮得實在沒法了,想求得父皇原諒,卻還是這副做派。我可聽說,人家還抱怨三哥三嫂給的銀子少了呢。”
這可真是費力不討彩了,晉王這回怕是氣得夠嗆!怎麼就有這麼理直氣壯的人呢?不過他們對她不太友好,怕是知道皇帝其實心底並不待見她的緣故。反正同阿允也是不怎麼可能轉圜的了,這樣一來既討好了晉王妃皇帝也不至於怪罪。皇家的人可沒有真傻的!
想到這裡便想起楚王妃,“七嫂這人挺直的!”
渝王妃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有些無奈的道:“她這個人倒是真不壞,就是愛憎都太鮮明。處久了她對的成見慢慢消失也就好了。”
怕是不容易!她都認爲自己水性楊花,在兩兄弟中間跳來跳去了。
“我回去了,弟妹懷着孩子,定然不如我精神好,我就不在這裡吵你了。以後等你身子鬆快了咱們再一處說話。”
渝王妃風風火火的走了,顧琰給她包了些自己配的事宜夏天喝的花茶果茶,方纔見她挺感興趣的。聽蕭允書的,他和愛讀書的渝王從前沒什麼往來。倒沒想到這夫婦倆挺樂意跟自己打交道的。
顧琰前前後後在這裡住了五天,期間,渝王妃來過,十六公主十七公主組團來過,齊王妃也來過,旁的就沒什麼人了。哦,還有明暉,不過顧琰從來沒將他算在‘客人’裡頭。
明暉來的時候顧琰正在擺弄一些乾花,是蕭允給她捎回來的。他去了一處低頭,看到什麼想起來了就給捎回來些。這些花是夾在一本遊記裡和另一本珍貴的前朝字帖一起捎回來的。
明暉很隨意的在旁邊坐下,“這不會是秦王公器私用給你捎回來的吧?”
顧琰手下一頓,“你聽到什麼風聲了?”的確是公器私用捎回來的,不過不就是順道麼。呃,雖然是頻率高了一點,也可能有時不是順道。阿允那人一向不像晉王克己復禮,沒什麼忌諱的?...
。她的回信什麼的也通常是通過那些人捎去的。
“當然是聽到了一些,有人在皇上面前告了他一狀呢。”
顧琰挑眉,“誰?”
“你是準備記仇還是報復啊?我就是來提醒你一聲,收斂着點。別自己扎一頭小辮子給人抓。你們要做什麼就得像樣。要這麼自在,等以後吧。不過那時候也還是有硬骨頭敢說的。”
“知道了。”不能通過朝廷的細作的渠道傳消息,書信什麼的只走驛站的話,自然是沒有時效性了。這會兒又沒有電話,更沒有視頻什麼的。顧琰悶悶的把東西都讓人收了起來。
明暉伸出手,顧琰便也伸了出去,任他給自己搭脈。
“皇上說這次就讓季太醫跟你回秦王府去,反正他的專長就是婦人生養孩子。”
“哦,師傅代我謝過皇上吧。”她來這一趟,也沒見到過皇帝,倒是何皇后每日都派人過來探望。至於何皇后說的事,顧琰轉告明暉了。至於辦不辦的,那就任由他自己斟酌決斷了。所以這會兒,她也沒打算自己頂着日頭跑去給皇帝謝恩,回頭要是有什麼不舒坦的,還不被訓不顧着他孫子啊。
“行了,我就是順路過來和你說這一聲的。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着些,我看你回去以後也別再出門了。這都七個月了。”
顧琰道:“你道我想跑來跑去啊,這不是不能一進門就不給大姑子面子麼。再說阿允又不在家,我再不來,秦王府連個代表都沒有。光派人來送禮,那譜也擺得太大了吧。回頭那些人不得可勁兒的說我恃寵生嬌,母以子貴啊。”
明暉笑笑不語,“我走了,你不用送了。”
顧琰也就懶得起來了揮揮手,“師傅慢走,端媽媽你替我送送。”
明暉回到皇帝的居處,後者的臉色暗沉沉的,非常的不好,見他回來道:“同她說了?”
“說了,應該是不會再鴻雁傳書了。短時間內收不到那邊傳來的書信跟東西也不會起疑。這樣,消息一時半會兒還能捂住。只是那府裡怕是有不少別府的人,就怕……”
“不是說都不能近身伺候麼,朕交代劉方一聲。那府裡最開始的人都是他親自挑的,有這些人在,就能保證她補充下人嘴裡聽到什麼。實在不行,就先清理一番便是。無論如何,她這一胎絕對不容有失。”皇帝握着扶手的手上青筋畢露,眼底更是透着血紅。
“是。”
於此同時,晉王府裡,晉王暴露的一耳光將面前的男人扇翻在地,“誰準你們自作主張下重手的?那是本王的親兄弟。本王揹着抱着長大的。”
在場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但是誰都沒見過他如此暴戾的一面。也就有那麼一兩個知道他八歲時就親手殺死數名冷宮太監的聯想到了當年的那一幕。
“王爺息怒,實在是那馬太烈,一時出了些偏差,方寸之間就沒有掌握好!”旁邊一個人解釋道。
“偏差,這種事是能偏差的?誰當初信誓旦旦的告訴本王,那人馴的馬比人還聽話。本王只是要讓小允跛掉腿,安分退出就好。你們可倒好,讓他從烈馬背上跌落,如今生死不明的昏迷着。要是真出了不忍言之事,父皇能放過本王?”還有琰兒,不得恨他一輩子啊!就是自己,也是絕不想弄死小允的。
旁邊一個老者道:“王爺,容小的說幾句不中聽的話。如果真的如此,那也是秦王命不好。更證明王爺是天命所歸。廢太子之後還有王爺,王爺之後還有誰?皇上就算心頭認定是您指使,可是爲了江山社稷他也不會毀掉最合適的繼承人的。”
晉王的臉冷下來,“你們都給本王出去!”
晉王一個人坐了半晌,把貼身小廝叫了進來,“留意着秦王那邊的消息,一旦消息傳來必須第一時間告知本王。還有,安排人注意着秦王府,不能讓人把消息在秦王妃跟前說破。”她現在那個樣子,一下子聽到消息難免激動,萬一有個不好,說不得就是一屍兩命的事兒。他沒想把事情搞這麼大的,小允喜歡好馬,見到那樣無主的名駒肯定會想一試。做個手腳,讓他被馬蹄踩踏到。他上過那麼多次戰場的人,最多就是跛足。一個跛足的皇子,自然就排除在儲位之外。身爲皇子,一生自然衣食無憂,這也算是圓了父皇最初的打算。可是沒想到卻出了意外。如今,父皇第一個懷疑的肯定是自己。該如何應對呢?
“是。”
顧琰住了五天,挑了一天到何皇后那裡交代了一聲,晚飯過後便啓程了。
何皇后自然是囑咐了一番,“聽說皇上讓季太醫跟你一道回城裡,這就好了。他是婦科聖手,極會調理孕婦與產婦的。”
“都是父皇母后愛重阿允和兒臣,這才處處縱着。兒臣實在是感激莫名!”
“皇上想這麼孫子都不知想了多少年了,本宮自然也是愛屋及烏。”
等到上了馬車,顧琰才鬆了一口氣。雖然在一覽芳華吧也是處處都好,可是總是一大家子上百口人在一處。總是有些不方便,人多了是非就多。一件小事也能搞出挺大的風波,她可不想一直活得殫精竭慮的。
回到府裡第二天,端娘告訴顧琰她發現府裡少了一些下人。
“你問過怎麼回事沒有?”怎麼說她也是女主人吧,這麼大的事不用和她請示彙報一聲麼?
“我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也不好問。”
說話間,楊總管求見。顧琰便讓把他叫了進來。
“王妃,王爺之前讓何統領徹查過府裡新添的人。也交代過要將來歷不明的人清除乾淨。爲了不驚動到王妃,小的就趁着王妃不在的時候把這事兒辦了。”
“哦,是這麼回事兒啊。辦了就辦了吧,沒別的事你就下去吧。”這府裡顧琰此時是相當放權的,她很拎得清,目前當然是孩子最重要。什麼管家大權,那些都是次要的。而且這又是蕭允之前吩咐過的,也多少和她透過些風聲。
楊次雷退了出去,端娘赧然道:“都是我沒弄清楚就捅到王妃這裡來了。”
“沒事兒,你自然是要向着我的。擔心這裡頭有什麼名堂嘛。我先休整幾日,待天氣涼爽些再下帖子請客。”一邊摸着肚子道:“你爹也不知道還有多久纔回來。這下好了,通消息一點都不方便了。也不知是誰那麼討厭,跑到你皇祖父那裡告狀。幸虧你師爺聽到了風聲提醒一聲。”
一會兒齊娘子進來請示,“王妃,季太醫說要給您身邊的人輪換着講講臨產的事兒,省得到時候大家手忙腳亂的。我就按着當值的順序排了一下,您看看。”
“還早吧,這才八個月差點呢。”
端娘道:“不早了,說是十月懷胎,但是提早推遲都是有的。這也沒多少時日了,提前準備好了有備無患。”
齊娘子也點頭,“是啊,我和端娘輪着去聽,蘋果雪梨也輪着……”
顧琰擺擺手,“行了行了,你們安排好了就是我不管。”頓了一下道:“我要不要也去聽聽?”總不能誰都知道到時候該做什麼就?...
她這個產婦一無所知吧。
齊娘子道:“哪有您去聽他講的,當然是他過來和您說。說是您剛回來,歇兩天他就過來和您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