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這樣的態度,事情暫時肯定是沒有轉圜之地了,大年節下的,朱夫人也不願意爲了這樣的事心煩,現在一切自然是以周延康的前程爲重,所以朱夫人也發話,一切等考過春闈再說。
三姑奶奶原本還要鬧,只是被李貴姐死死攔住了,她自己心裡也明白,這一回大概是給女兒幫了倒忙,心裡也有幾分心虛,只是如今女兒名聲受損,她才真是騎虎難下了,心裡也不是不後悔的。
說完了別人的事,柳氏一臉正色的看向女兒,嘴裡說道:“說過了別人的事,咱們來說說你的事吧。”
周寶珍擡頭看向母親,臉上的表情有些無辜,她的事?她有什麼事?
柳氏見她這樣,那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伸手點了點她的頭問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倆的事,爲何卻一字都沒有聽你說起?”
周寶珍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心想她要是一開始知道這事,就來告密,那她成什麼人了?再說後來母親她們不也知道這事了,那她又何必多嘴再來說一回。
當然,這裡頭也未嘗沒有她的一點心軟和小私心,覺得表姐雖然用的方法不對,可到底她同二堂哥之間也算髮乎情止乎禮,拋開世俗因素不提,若是能成倒也未必不是一段良緣。
像寶珍這樣年紀的小姑娘,對這樣的事存着幾分寬容之心,實在也屬平常。
“你啊——”
柳氏對着對女就是一嘆,只是真要爲這事教訓女兒,她也捨不得。說起來珍姐兒還不算那種糊塗孩子,至少她知道這事是錯的,並且也並未學那戲文裡的小紅娘,幫兩人牽線搭橋,架秧子起鬨。
這場風波暫時算是壓下去了,可問題沒有解決,只是周寶珍心裡想着,若是二堂哥這次春闈失利,那麼在三嬸那裡,李表姐的罪過就大了。
元宵燈節,三公主送信來邀請周寶珍一同去觀燈,周寶珍將那帖子給母親柳氏看,趴在桌上笑的像只偷雞成功的小狐狸。
“你這孩子,又淘氣了。”說着,將帖子還給女兒,仿似不經意的說了句,“到了那日,外頭人多車多,你同公主兩個女孩子也不安全,到時候叫你三哥陪着吧。”
周寶珍“咯咯”的笑起來,看了母親裝作不知的說到:“母親,公主出宮,即便是微服,周圍也定然有許多人跟隨保護,哪裡又會是隻有我跟公主兩個女孩子?”
“你這孩子,既然知道,還非要戳穿做什麼。。。。。。”柳氏看了女兒笑罵道,“還不快去同你三哥說,記得讓他穿得精神些。。。。。。”
這裡,周寶珍從三房退出來,往周延明院子裡尋他去了。
柳氏對着身邊的劉媽媽感慨了一句:“如今看來,公主對延明倒還有幾分情意,這樣便好了,這夫妻間啊總要有情意才能過日子不是。”
劉媽媽一聽,在一旁笑到:“說句不怕夫人您惱的話,要說爲人聰明、心思靈巧,恐怕這府裡包括大爺也比不過三爺呢,夫人只管放心就是了。。。。。。”
周寶珍剛一進周延明的院子,就見他正半躺在榻上,眯了眼睛曬太陽,身邊清茶一杯,閒書半展,看着好不悠閒。
“春闈就在眼前,三哥卻過得如此悠閒,看來三哥是成竹在胸,是杏榜有望了。。。。。。”
周寶珍站在院子裡,微偏了頭,含笑朝周延明打趣到。
“珍姐兒——”周延明有些慵懶的朝妹妹打招呼,起身讓她在自己身側坐了,這才自信而隨意的說到“想中狀元固然不容易,可要只說種個進士,這點自信你哥哥還是有的。”
“此話怎講?我看二堂哥多年來勤奮苦讀尚不敢說這樣的話,倒是三哥,平日裡並不見你如何用功,怎麼看着倒比二堂哥更有把握些?”
這話問的周延明笑了起來,耐心的對她解釋到:“珍姐兒,你要知道,一個人想要做成或做好某事,不花力氣肯定是不行的,可要是一味的只會花力氣,那也是不行的。就拿讀書這事來說,學習自當勤奮,可對於科舉來說,光有勤奮是遠遠不夠的。說起來,這八股文章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它做起來有許多規矩,這些規矩一開始都是束縛限制你的東西。可你要是善於發現和總結,先是熟悉這些規矩,繼而順應它,最後便可讓它爲你所用了。。。。。。”
周寶珍似有所感,她想做文章是這樣的,其實做人何嘗不是如此,我們每日裡被各種各樣的禮教同規矩束縛,有的人活的痛苦壓抑,可有些人卻如魚得水,而大部分的人就只是遵照規矩而行了。
按照這個的說法,第一類人自然是僅僅看見了最表面的東西,在沒有熟悉它的時候,便一味的想要打破它,自然是處處碰壁,覺得苦不堪言。第二類人大概就如三哥這般,在規矩之下發現了許多餘地,並且一定程度上能讓它爲己所用。然後最多就是那些熟悉規矩,並自覺願意遵守它的人了。
如果蕭紹此刻能在這裡,能聽到周寶珍的這番心聲,或許就該在心下安慰的同時,知道平日裡他到底還是小看這孩子了。
“那三哥可有同二堂哥說過這些?”
周寶珍擡頭看向周延明,既然科舉是有規律可循的,那麼放之四海而皆準,如果二堂哥知道了,那考上的把握不也就大些?
周延明樂了起來,這就是孩子話了:“你以爲你二堂哥不知道這些道理?再說了道理從來都是悟出來的,而不是講出來的,即便是同一件事,每個人悟出來的東西也都是不同的。”
周寶珍點點頭,倒也不再糾纏這些了,而是將公主的帖子往周延明眼前一遞,笑到:“三哥看看這個。”
周延明接過來看了看,倒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朝妹妹說了句:“知道了,到時候我同你一起去。”
“哦,對了——”周寶珍看向哥哥,朝他眨了眨眼睛,說到“母親的原話,‘到時候,讓你哥哥穿的精神些”呵呵。。。。。。”
到了十五這日,周寶珍兄妹先在家裡吃過晚飯,便起身往同三公主約好的酒樓來了。
爲着出門方便,周寶珍今日仍做了小少爺的打扮,只是她如今,她身形和容貌都有了變化,這副打扮也不過是個安慰,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是個姑娘,而不像頭些年那般雌雄莫辯了。
不過周寶珍也不在乎,反正也沒有人會上前來驗明正身不是,她穿這身,也不過是爲了一會兒逛起來方便。
兄妹兩個到酒樓的時候,三公主早已在包廂裡等着了。見到跟在周寶珍身後進來的周延明時,三公主先是一愣,接着便故作傲驕的撇了撇嘴說到:“我約的是珍姐兒,你怎麼也跟着來了。”
周延明倒是一副好脾氣的摸樣,就見他笑着朝三公主拱了拱手:“延明見過公主。”
三公主此刻彷彿纔有幾分不自在,微側了身子對周延明說到:“你既然來了,那就一起吧。”
“哈哈哈”周寶珍見三公主這彆扭樣,便不給面子的笑了起來,朝她打趣到“公主,誰是你,你又是誰?”
“壞丫頭。”三公主恨聲朝周寶珍跺了跺腳,不過當她見輕今日周寶珍的裝扮時,便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
就見她先是興致勃勃的圍着周寶珍轉了一圈,頭上的束髮小金冠,腰間的玉帶鉤,腳上的粉底小朝靴,真真是說不出的精緻漂亮,便有些懊惱的抱怨到:“還是你想得周到,我怎麼就沒想到今日該穿男裝呢。”
說着,有些氣悶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這套衣裳可是好久之前便做好,打算在這一天穿的,好看是好看,可如今看來,卻未免累贅了些。
周寶珍見她有些泄氣,便拉了她的手在桌邊坐下,又朝自家三哥身上看了看,這才一本正經的同她說到:“公主今日,卻是穿不得男裝的。”
三公主有些驚訝,心想難道穿男裝還要挑日子不成,十五不穿,難道要初一才穿?
周延明看了一臉疑惑的三公主,又看看自家表情精怪的妹妹,就知道接下來必定不是什麼正經話,當下也只是微笑不語。
說起來,這三公主有時候倒也實心眼的很。。。。。。
就見周寶珍端了面前的茶水,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便放了下來。心下疑惑,爲何這茶的味道不如表哥每次帶自己出來時喝的?其實她哪裡知道,以前蕭紹每次帶她出來時,那次不是提前準備好的,哪像這次三公主心裡有事,哪有心思特意安排吃食,這桌上的東西也不過都是酒樓裡有的罷了。
“小丫頭,還賣起關子來了。”三公主鼓着臉,將一塊點心塞到了周寶珍的嘴裡。
周寶珍略嚐了一口,便也就放下了,看着公主一臉認真的問到:“公主真想知道?”
“那是自然,你說說爲何我今日不能穿男裝?”
周寶珍心下一樂,面上卻是忍住了,對了三公主說到:“公主你想啊,你要是穿了男裝,同我三哥走在一起,旁人定會奇怪爲何這位公子總是看了他身旁的那位公子臉紅,難道他有什麼怪癖不成?”
“咳咳——”三公主被一口水嗆住了,就見她滿臉通紅,先朝周延明臉上看了一眼,見他面上表情如常,這才鬆了口氣,朝周寶珍怒到:“珍姐兒,你果然學壞了。。。。。。”
周寶珍一臉無辜的看向三公主,辯解到:“兩位公子走在一處,其中一位總是臉紅,公主正的覺得沒問題?”
“你,誰跟你說這個了。。。。。。”三公主難得詞窮,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再說了,我哪裡有臉紅。。。。。。”
“沒有嗎?”周寶珍故作驚訝,向三公主臉上看去,就見三公主雙手反射般的捂上了自己的臉,這才恍然大悟般的點點頭“哦,是我看錯了,公主哪有臉紅,公主的臉分明白嫩的很嘛。。。。。。”
三公主發現中計,連忙將手從臉上拿了下來,這會子她也顧不上理會這刁鑽的未來小姑子了,就見她將矛頭轉向周延明,對了他嬌嗔到:“周延明,你還不快管管珍姐兒這丫頭。。。。。。”
周延明這才一臉從容的從位置上站起來,先伸手在妹妹頭上敲了一記,這纔對着公主哄勸到:“公主一向最是知禮,又何必同她計較。對了公主一會想去哪兒玩?延明最會猜燈謎,一會兒替公主猜盞最漂亮的可好。。。。。。”
周延明三言兩語便將三公主哄的轉嗔爲喜,暈暈乎乎的哪裡還顧得上同周寶珍計較?
周寶珍在一旁看的咂舌,她從來不知道,自家三哥居然很有當花花公子的本錢。
作者有話要說:三哥這樣的腹黑男也很有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