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權...”
駕駛艙裡的方學文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
“沒錯。”
李昂點點頭，擡手指了指方學文的機甲，“此時此刻，你的上級，還有你上級的上級，應該在通過你頭盔上的光學傳感器，與這個大廳裡的監控頭，來觀察我吧？
一羣頭頭腦腦和智囊團坐在一起，
緊迫地翻找資料庫，調取數據，尋找匹配資料，鎖定身份，追溯我這個身份的歷史，
唯恐我是披着人皮的深海巨獸，會對這個城市造成什麼巨大破壞。
告訴我，你們查到我的身份了麼？”
機甲駕駛艙內，方學文手指微微彈了一下，沉默以對。
他的通訊頻道里，確實響着來自上級的聲音，對方也確實在全力查找李昂的蹤跡。
“看來是沒有了。”
李昂笑了笑，剛纔他用靈能暴力搜索晚宴大廳裡賓客們大腦的時候，就已經知道，
在劇本任務裡的這些普通人眼中，自己的樣子，是進入劇本任務時的初始姿態。
也就是個穿着休閒服飾的中年男子，頂着張李昂隨便捏出來的臉。
這次的劇本任務，並沒有賦予玩家以劇本世界土著居民的身份，
而且在傳送時，刻意沒有掩蓋痕跡，
估計是爲了給玩家造成困難，讓玩家無法在第一時間，用隱匿身份融入劇本世界，
反而因爲身份可疑，而被這個世界裡的官方懷疑猜忌，派人追捕。
不過，這都無傷大雅。
在方學文不安忌憚的目光當中，李昂提着銀背大猩猩機甲，踏出一步。
周圍一圈的機甲戰士，瞬間舉起手中沉重的大威力槍械，瞄準李昂，隨時準備開火。
然而，李昂無視了所有威脅舉動，在落針可聞的寂靜當中，面容平靜地經過機甲戰士們身旁，來到了落地窗前，看向天空。
“很美麗吧，這個世界。”
李昂仰望着漫天星辰，歪了歪頭，對方學文說道：“你們腳下的這顆星球，承載着你們所熟知的一切。
物種，文明，國家，地理，宗教，意識形態，經濟學說，科技，戲劇，歌曲，電影，遊戲，體育...
你所接觸到的、理解認知到的一切，都發生在這顆星球上，
你所愛的每一個人，你認識的每一個人，你聽說過的每一個人，都在這顆星球上度過他們的一聲。
強盜，罪犯，英雄，智者，國王，農夫，詩人，科學家，發明家，探險家，教師，牧師，政客，財閥...
人間所有的愛恨，情仇，悲喜，
都發生在這顆相較於宏偉星空而言，微不足道宛如塵埃的星球上。
這是你們所擁有的一切。”
他頓了一下，看着疑惑不語的方學文，淡淡一笑，“不過，這不是我的。”
他擡起手，打了個響指。
啪。
鋪在晚宴大廳地面上的地毯突然蠕動了起來，
大量墨綠色的地衣狀植物，如雨後春筍般，從紅色地毯中冒出，沿着地毯急速擴張。
咔咔咔咔。
這些地衣的生長速度極快，它們的茂盛根鬚，用腐蝕與蠻力穿透的方式，無情地貫穿地磚，刺入牆體，鑽進堅固的鋼筋混凝土，一路向下蔓延。
所到之處，牆壁裂開，玻璃破碎，
掛在牆上的畫作震落在地，
還沒等傾斜蓋倒，
就被潮水一般的地衣淹沒覆蓋。
所有樓層，自上而下，一層一層地變爲苔蘚地衣的海洋，散發出濃郁的雨後草地芳香氣味。
守衛在高樓外警戒的PPDC幹員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這換裝魔術一般的奇異景象，差點忘了自己的職責。
“別走神！”
PPDC的中級指揮官厲聲怒斥，讓下屬們回過神來，繼續招呼剛剛從高樓裡逃出來的普通人，逃向裝甲車後方。
然而，變故發生了。
那些從頂樓中逃出來的晚會賓客們，幾乎在同一時間，尖叫了起來。
他們的頭髮、腋下、袖口裡，源源不斷地冒出了白色煙霧，像是一個個失控的滅火器氣瓶。
PPDC的醫護急救人員在第一時間衝了上去，卻發現從賓客們身上升騰起的白色霧氣。
並不是火焰燃燒產生的煙霧，
而是一種潮溼的懸浮小液滴。
“這是...”
PPDC的現場指揮官下意識地揮了揮戴着手套的手掌，撫摸空氣，
清晰看見手套上積起了一層露水。
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小液滴迅速滲透進手套，落地生根，凝結成一團花菜般的白色團狀物。
這種白色團狀物分量極輕，像是棉花，
輕盈，堅韌，
似發酵麪糰般見風就長。
“什麼東西！”
現場指揮官渾身被一股寒流浸透，拼命甩了下手掌，將這團東西甩了下去，但手套上依舊源源不斷冒出淺淺的白色絨毛，
直到他鬆開槍支，用另一手將手套扯下，丟在地上，才稍稍緩解。
但那幾百名賓客，就像是一個個人形自走的煙霧生成器，源源不斷地釋放着白色煙霧，在現場製造出一團又一團球狀棉絮，
將現場的一切糊住。
衣服，槍械，車輛，馬路...
天空中盤旋的武裝直升機駕駛員們，驚駭欲絕地看着下方這些景象的發生，本能地提升直升飛機高度，遠離異變中的高樓。
但，
大樓的異變也進入了新階段，
化爲綠色植物海洋的高樓大廈，不再繼續鋪設地衣，
而是將地衣苔蘚，用藤蔓柳條穿插，編織成一根根火炮炮管，假設在高樓每一層的落地窗口。
然後，
轟轟轟轟轟轟轟！
所有植物炮管齊齊開火，將一團團綠色的植株球狀物，遠遠發射至城市的各個角落。
“你做了什麼？！”
方學文渾身莫名被一股惡寒籠罩，他目眥欲裂看向李昂，怒吼一聲，開啓機甲背部六組矢量噴口，噴發出幽藍火焰，
推動機甲如閃電般掠地飛行，衝向前方。
呲——
大廳中無所不在、不斷蠕動的地衣苔蘚，猛地延伸出密密麻麻的堅韌藤蔓，
形成一張大嘴，似捕蠅草般罩在方學文機甲前方，
明明只是植物藤蔓，卻爆發出不亞於機甲的速度，
精準套住機甲手腳關節的連接處，慢慢勒緊。
“呵，”
李昂看着藤蔓牢籠中不斷掙扎的方學文，淡然道：“你知道，黴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