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天明還是沒有拒絕項梁的請求，他雖然表面上是一個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意的人，但實際上，天明的心裡一直都很在意親情與友情。
他從小流浪，經常被人欺負，幾乎所有人都沒有關心過他，所以對於得之不易的朋友與長輩，他不願意失去。
很快墨家存儲的武器就全部裝備在了項羽帶領的楚軍身上，楚軍戰士們手中拿的是經過墨家改良的弓箭，用上這種弓箭，哪怕是從來沒有用過弓箭的士兵也能夠大大提高準心。
許多戰士已經不再乘坐戰車，而是坐在了高大的白虎上，遠處的天上還有着數只探路的朱雀，而旁邊的江水裡，則是數艘玄武在深水裡遊蕩。
“天明，有你助我，何愁大事不成？這一次，我一定要讓扶蘇有來無回，遭遇一次最慘痛的教訓。”項羽拍了拍天明的肩膀。
“少羽，如果你打了勝仗，面對被俘虜了秦軍，你會怎麼處置他們？”天明問道。
“哼，秦軍暴虐，跟着扶蘇做了無數的壞事，我當然是把他們全部處死，以告慰我祖父還有楚國那些戰死的勇士。”項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少羽，看在這麼多年朋友的份上，我希望答應我一件事。”天明突然說道。
“你說，只要我辦得到，一定不會拒絕。“項羽豪邁的笑道，他一直把天明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們之間的友情，是少年時的一起同生共死而來的，這種感情，勝過太多太多含有其他雜質的情感。
“我希望如果你俘虜了大量的秦軍，能夠放他們一馬，善待他們。”天明突然說道。
“不可能，那些秦軍和我不共戴天，無論如何我是絕不會放過他們的。”項羽直接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是他們也有他們的父母親人如果你把他們全殺了，他們的父母妻兒就會痛不欲生，何必呢？”天明道。
“你這簡直就是婦人之仁，那羣士兵犯了多少罪？多少的楚國士卒死在他們手上？難道我楚國的軍隊就沒有親人朋友了？”項羽反問道。
“我說的是俘虜，俘虜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爲什麼你還要抓着他們不放？扶蘇雖然在戰場上殺了不少楚軍，但是他也沒有殺過俘虜。”天明道。
“這次與我們爲敵的可是扶蘇的部下，如果俘虜了他們又不殺他們，誰能保證將來的某一天他們不會臨時在背後捅我們一刀？“項羽盯着天明問道。
天明頓時一陣語塞，最終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不多說了，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說完這句話，天明頭也不回的離去的，現在的項羽，和他當初認識那個項羽，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他從未想過，當初那個善良的項羽，如同兄長一樣護着他的朋友，有朝一日，竟然會變得如此的暴虐。
數日後，蓋聶與衛莊的部隊已然來到了穎河北岸，與南岸的項羽軍隊遙遙相對，雙方都是默契的沒有選擇在第一時間動手，而是打探對方的虛實。
“沒想到當年那個我們從沒放在眼裡的少年，如今竟然也走到了這一步，世事難料啊。”蓋聶感嘆一聲。
“哼，從他坑殺了彭越的俘虜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他今生今世都與皇位無緣了，更何況，他還是陰陽家的俘虜。”衛莊不屑的撇撇嘴。
“小莊，如果有一天，我們對上了師傅，你會怎麼選擇？”蓋聶突然問道。
“當然是完成我畢生的夢想。“衛莊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幾乎沒有過任何的思考。
蓋聶知道衛莊的畢生夢想是什麼，對於衛莊來說他的夢想有兩個，其中之一就是能夠打敗天下所有人，他也知道如果有一天王禪真的來了，衛莊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拔出自己的鯊齒。
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會怎麼選，應該怎麼辦，對於王禪的感情蓋聶是很複雜的，一方面他感激自己的師傅交給了自己這麼多的知識，而另一方面，王禪又讓他完全拋棄了從前的善良，變得冰冷無情，他是自己一生最敬佩的人，但也是自己最厭惡的人。
“可是小莊，他畢竟是我們的師傅，我們的本事都是他教的。”蓋聶道。
“但他也是周文的師傅，我們只不過是他的棄子。”衛莊冷冷道，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有成爲棄子的一天，這是驕傲的他無法忍受的。
蓋聶沉默下來，在心中嘆了口氣，衛莊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況，只要楚軍這次一失敗，天下就再也沒有了戰亂，扶蘇是個能力不下於嬴政的人，他知道應該怎麼樣對待百姓，我們的夢想不是就能實現嗎？”
最終衛莊的話還是說服了蓋聶，“你說的沒錯，也許我們天生就不適合縱橫家吧，我們所希望的，與師傅希望的背道而馳，或許這也是師傅放棄我們的原因。”
“他的夢想，我不稀罕。”衛莊冷冷道。
“按照項羽的性格，一定會對我們直接猛攻，你有什麼想法？”蓋聶道。
“這次我們的任務是拖延時間，我們只需要不斷的派出小股士兵騷擾項羽的軍隊，讓他暫時無法撤離戰場就好，等到陛下的計謀完成，再發動總攻即可，對付一個莽夫，自然要學會用防禦來消磨他的意志與耐心，讓他因爲失去理智而變得瘋狂。“衛莊道。
“我們只需要防禦就行，對面的楚國人也是大秦的子民，小莊，我希望不到萬不得已，你千萬不要使用鴆羽千夜。”蓋聶突然勸說道，他知道衛莊是一個只講究結果的人，但是他不希望死太多的人，哪怕是敵人。
“我當然不會這麼做，我們現在進行的是滅國之戰，而不是掠奪，滅國之後，我們要的是徹底征服這片土地的百姓，而不是讓他們心懷怨恨，我怎麼可能會如此短見？”衛莊道。
“小莊，這麼多年，你終於明白了。“蓋聶欣慰的笑了笑，這些年，衛莊終於明白了一些從前他想讓對方明白的東西。
“師哥，等到戰爭結束以後，你有什麼打算？“衛莊突然問道，語氣裡，有着一絲從未有過的茫然。
“師傅只教過我們滅國之術，卻從來沒有教過我們治國之道，鬼谷一脈也從來不需要這個，畢竟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無盡戰爭的亂世，那纔是縱橫家的天堂，我想，等到戰爭結束之後，我也許會找到蓉姑娘，和她一起歸隱山林吧。”蓋聶道。
衛莊沉默了許久，如果是從前，他一定會對此嗤之以鼻，在他看來，大丈夫就應該建功立業，名留青史，怎麼能在壯年時期就歸隱山林呢？
但是現在的他已經成長了，他想的東西更多，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韓國的那段日子，他答應了那時候還叫做紅蓮的赤練的一些東西，他突然有些遲疑起來。
“師兄，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想名留青史嗎？”衛莊問道。
蓋聶笑了笑，“難道你現在做的這些事，還不足以讓你青史留名嗎？”
衛莊愣住了，是啊，他現在做的事，已經足夠讓他在史書上有一篇專門的傳記了，畢竟他參與了扶蘇從太子到一統天下的皇帝的征程，又如何沒資格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但是這又如何呢？自己真的渴望這些嗎？
“師兄，等你歸隱的時候，記得叫上我，我想，那時候也是我應該休息的時候了。”許久以後，衛莊突然微笑道，他只覺得，這一刻的自己，無比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