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我在幹什麼?”
對面畫舫上的男子悠然道:“什麼天下第一,天下第二,嚇唬誰呢?有本事跟我這幾個屬下比試,他要是能夠取勝,算他真有本事……”
譚力知道這齊老三叫做齊天展,是廣陽油號的少東家,也是金陵城的一霸,手底下收羅了不少蝦兵蟹將,作惡多端,在整個金陵城都是橫着走的傢伙,可是他之所以是橫着走,那是因爲一般的武者惹不起他,而真正的高人卻又懶得管這麼一攤臭狗屎,這才讓他蹦躂了這麼長時間。
若是他真的招惹到武林中的硬茬子的話,怕是一家老小都可能沒命,別人不說,就是譚力自己,若是想要對他出手的話,這廣陽油號的人,也不會逍遙到現在。
此時聽這齊天展說話越來越不中聽,譚力嚇的身子微微顫慄,猛然一聲大吼,肥肥圓圓的身子騰空而起,炮彈般向對面畫舫衝去,雙腳落在甲板上之後,身子如同彈簧一般射向大廳,瞬間到了大廳正中的一個白臉青年面前,伸臂向這青年胸口抓去:“他媽的,你想死別拉着老子!”
這白臉青年正是廣陽油號的少東家齊天展,他正摟着一個花不溜丟的小妞與譚力隔空對話,說的正爽的時候,不料譚力竟然直接跳了過來,身邊幾個保鏢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譚力抓住了胸口衣襟,隨後眼前一花,便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離地而起。
他登時嚇了一跳:“譚胖子,你要幹甚麼?”
譚力冷哼一聲,道:“抓你去給人道歉!”
就在這時,齊天展身旁的幾名護衛方纔反應過來,怒吼着衝向譚力。
“砰砰砰!”
譚力抓着齊天展,雙腳如風一般交替踢出,衝來的幾個護衛幾乎不分先後的被踢中了小腿處的迎面骨,“喀嚓”聲中,俱都折斷。
就在這些保鏢們慘叫倒地之時,譚力將齊天展抗在肩頭,轉身大步走向廳外。
便在此時,一道清朗好聽的男子聲音從譚力耳邊響起:“這位壯士,還請將我的朋友放下。”
聲音響起的時候,譚力肩膀一沉,一隻強有力的手掌已經落在了譚力的肩膀上:“一言不合就上來抓人,這樣不太好吧?”
當這隻手掌壓在譚力肩頭上時,就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壓的譚力渾身骨骼暴響,身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對抗這隻手掌之上,便是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此人是誰?”
譚力大驚失色,想要扭頭看是什麼人對自己出手,可是現在便是連扭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感到這隻手掌上的力氣越來越大,自己的骨骼隨時都會被此人碾碎。
便在此時,不遠處的楊行舟傳來了一道驚訝的聲音:“咦?竟然有高手?”
這道聲音響起之後,譚力便感到按着自己的手掌陡然一震,隨後觸電般的收回,剛纔壓在自己肩膀上的無窮無窮壓力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剛纔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個幻覺。
譚力緩緩轉過身子,便看到了一名青年此時正站在自己不遠處。
這名青年之前好像就坐在齊天展的對面,只是譚力擒人心切,除了對齊天展和他身邊的保鏢之外的人,都不曾注意,只想儘快的將齊天展抓到楊行舟面前,聽候楊行舟的處置。
他可不想因爲區區一個齊天展,而把楊行舟這個大魔王給得罪了,否則的話,整個金陵城的武林同道恐怕都要遭受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有高手在齊天展身邊,自己疏忽之下,便着了此人的道,其實他自己心裡明白,便是他不疏忽,也照樣逃不過此人的手掌。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只憑剛纔那按在自己肩膀上手掌的力道,譚力就知道自己絕不是身後之人的對手,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出手之人竟然是如此清秀的一個青年。
這個青年相貌清秀,衣着華麗但不過火,他對着譚力點頭笑道:“譚先生,剛纔救友心切,出手有點重,得罪了!”
他對譚力微笑之時,嘴角上翹,自有一種奇特的感染力,令譚力覺得剛纔他確實是爲了搭救齊天展才會對自己出手那麼重,並沒有別的心思。
這青年男子雖然是面對譚力,但是目光空洞蕭索,似乎心神並不在譚力這邊,而是在思考別的事情,可一舉一動,自有一種長時間訓練纔能有的舉止氣度。
譚力心中一霎時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受,面前這個青年看樣子年紀並不大,似乎與楊行舟相差無幾,而且都是相貌超凡之輩,在這種人身上,武道修爲似乎已經超出了年齡的侷限,本來普通武者努力修煉幾十年的功力,還比不過他們短短几年的修行。
楊行舟是這樣,而這面前的少年似乎也是這樣。
譚力念頭急轉,片刻後收斂心神,正要說話之時,卻發現自己肩膀上扛着打齊天展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原來的位置上,臉上露出茫然之情,似乎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何時回到了原位。
“敢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譚力心神震顫,忽然想到自己背後有楊行舟撐腰,膽氣登時恢復了不少,對青年道:“沒想到齊老三竟然還認識了你這麼一位青年高手,怪不得今天說話如此狂妄。”
對面的青年公子笑道:“在下原隨雲,我家用的一直都是廣陽油號的油,與齊家多年來往,齊三公子與是舊相識,這幾日正準備與齊家主商談一下開分號的事情,因此才一起來這秦淮河上游玩一番。譚先生,剛纔真是對不住了!”
在他身後,齊天展已經回過神來,怒道:“什麼對不住?原公子,你剛纔便是打死他,也算不得什麼。他媽的,譚胖子,你竟然對老子出手。你這武功很了不起吶,以前真是小看了你!”
譚力對齊天展的話充耳不聞,他眼中露出詫異與震驚交織神色,看向面前的清秀公子:“原隨雲?關中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原隨雲?原公子?”
原隨雲笑道:“這天下哪有什麼原公子,只有一介俗人原隨雲罷了。”
譚力嘆道:“我說誰有如此本領,一隻手就能讓我毫無還手之力,原來是原公子當面,怪不得,怪不得!”
三百年前,原青谷建“無爭山莊”於太原之西,這“無爭”二字,卻非他自取,而是天下武林豪傑的賀號。
只因當時天下,已無人要與他爭一日之長短的了。
自此之後,“無爭”名俠輩出,在江湖中也不知做出了多少件轟轟烈烈,令人側目的大事!
近五十年來,“無爭山莊”雖然已沒有什麼驚人之筆,但三百年來的餘威仍在,武林中人提起“無爭山莊”,還是尊敬得很。
當今的山莊主人原東園生性淡泊極少在江湖中露面,更從未與人交手,固然有人說他:“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測。”
卻也有人說他:“生來體弱,不能練武,只不過是個以文酒自娛的飲學才子而已……”
但無論怎麼說,原老莊主在江湖中的地位仍極崇高,無論多大的糾紛,只要有原老莊主的一句話,就立可解決。
就連號稱“第一劍客”的薛衣人,在他鋒芒最露、最會惹事的時候,也未敢到“無爭山莊”去一櫻其鋒。
原東園本有無後之恨,直到五十多歲的晚年,才得一子,他對兒子的寵愛之深、寄望之厚,自然是不必說了。
這位原少莊主也的確沒有令人失望。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原隨雲少莊主是個“神童”,長成後更是文武雙全,才高八斗而且溫文爾雅,品性敦厚。
武林前輩們提起這位原少莊主來,嘴上雖然讚不絕口,心裡卻都在暗暗的同情、惋惜——只固他自從三歲時得了一場大病後,就已雙目失明,成了一個盲人。
可是這麼一個瞎子卻一隻手就能制服譚力這個譚腿高手,在瞬間救下齊天展,身法之快速,功力之雄渾,遠超尋常武者。
譚力很難相信面前這個笑容溫和的青年竟然是一個瞎子。
瞎子他見過許多,有算命瞎子,有討飯瞎子,一個個翻着可怖的白眼,拄着一根長棍邊走邊以長棍敲地試探前方,這纔是瞎子留給他的印象。
可是面前這個原隨雲笑容淡淡,衣衫整潔,行動間毫無遲滯之感,手中自然也沒有手杖,他站在大廳裡,給人的感覺比正常人都要適應身邊的環境。
都說無爭山莊少主原隨雲文武全才,譚力一開始還不信,現在卻是信了。
就在他心中感嘆之時,就見面前的原隨雲笑道:“譚先生,據說大俠楊行舟此時正在你的畫舫之上,不知是真是假?”
譚力急忙道:“這自然是真的,若是假的,齊老三便是再怎麼說話,我也不會如此着急,非要抓他到楊大俠面前治罪!”
原隨雲嘆道:“據說大俠楊行舟初出江湖,便一鳴驚人,生擒南宮靈,單騎走丘山,挑了少林,片言震水宮,行事雖然無法無天,但卻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便是單挑少林也是因爲少林掌門天湖受到了無花挑唆,纔會一發不可收拾。”
他說到這裡,笑道:“我還真想見見這位不按常理行事亦正亦邪的楊大俠。”
便在此時,一道聲音從他背後響起:“是嗎?我便是在你身邊站立這麼久,你也見不到我啊,原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