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音山。
塵音山連綿千里,地處天南,乃中原與蠻荒的交界地,平日裡常有村民上山砍柴,又時有商人在附近收購草藥,運往中原販賣,以此大發橫財。周圍居民見有利可圖,索性遷來此處,就此安家落戶,是以山下人煙鼎盛,繁華無比。
山中風景秀美不乏奇險,尤以三峰爲最,高聳直逼雲霄。而山下常年碧水盪漾,泉水叮咚作響,似在山谷間譜奏出一首首清脆的歌謠。樹間伴着小溪,小溪伴着樹,好似這種和諧才孕育出這世外桃源。站在山底,放眼望去,塵音山巨大山脈巍峨高聳,連綿不絕,白雲纏繞,望不到盡頭。素有南國風景甲天下之說,其中由以塵音山爲最。
然而,誰又能想象到這般秀美的塵音山在一萬年前是仙魔人妖的埋骨之地?
當今天下修真爲上,武學次之,近年來又傳聞中州修真巨擘“雲雨門”掌門突破仙境,已經達到長生不老境界,成爲仙人,這更是促使一些僅剩的武學門派紛紛棄武修仙,一時間修真之人如過江之鯉,數不勝數。
及至今日,修真門派一片繁榮,真正意義上的武林門已經消失殆盡,唯獨塵音山中的“塵音谷”憑藉着深厚的底蘊以武林門派的身份和修真門派“雲雨門”“風上寺”並列稱爲當世三大巨擘。
“小海,學武之人怎樣才能戰勝修真之人?”塵音山山谷的一間房間內,一名中年男子嘴脣微動,正看着燭光下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孩子,小孩一頭短髮,神清氣爽,身着一身白衣更顯得十分精神。
楊小海坐在桌前,單手撐着小小的腦袋,陷入了沉思中。
中年男子楊天看着兒子這麼認真的思考着,不由的便露出讚賞之意,點了點頭。不料楊小海小手一揚,開口道:“爹,我在想我們今晚吃什麼好呢。”
楊天一窒,瞪了一眼楊小海,楊小海毫不害怕的朝楊天吐了吐舌頭。
“天音”堂堂谷主,現在卻拿這個小孩子沒有任何辦法。楊天搖了搖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楊小海偷偷的對楊天做了個鬼臉,接着一臉正經道:“爹,咱們武學之道雖然見效極快,但卻怎麼能敵的過修真之士的仙家道法?”
楊天看着楊小海,認真的道:“當今武界以“劍仙”爲尊,據傳劍仙前輩劍術出神入化,就連當今修真之首“雲雨門”掌門也要對這位前輩禮讓三分,可見咱們習武之道並不輸給修真之道。”
楊小海想了想,不以爲然道:“天下武學莫不過於一個快字,講究先發自人,若對手是修真之人,要是節奏慢了半拍,不被人家劈成烤豬,就被人家凍成冰雕了,實在沒趣的緊。”
楊天黑着個臉:“武學纔是人界的正統,若是一味修真,成了仙的話,就不是人了,這叫忘本!你說的那些,又是你娘交你的吧。”
楊小海嘟嘴一臉委屈的道:“娘說的本來就沒錯啊,你看娘天天御劍飛行來去自如,反觀爹爹你,下個山都要老半天,還累的氣喘息息的。”
楊天瞪了楊小海一眼:“你爹我什麼時候累的氣喘息息過?”
楊小海聳了聳肩:“娘說的。”
楊天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墨色夜空中,幾點流星在夜幕中化開一道口子,一閃即逝。
一陣山風帶着一股涼意透過窗戶吹了進來,楊小海看着晃動的蠟燭,不由的打了個冷顫,隨後身體便開始越發冰冷,控制不住的全身抖動起來。
楊天轉過身來,看着楊小海抖動的身體,心中一痛,走了過去抱緊了凳子上的楊小海,只覺孩子身上冰冷異常,楊天心如刀割,低聲安慰孩子道:“小海別怕,爹爹一定會幫你治好身上的病的。”
“楊谷主,屬下可以治好公子的病。”
門外,這時一個黑衣大漢走了進來,大漢滿臉鬍渣,目露精光的看着在楊天懷中的楊小海。
楊天一頓,擡頭看向來人,蹙眉道:“毛彪師兄有話請直說。”
黑衣大漢毛彪向前走了兩步,來到楊天面前,不懷好意的道:“公子乃是受了一種極其惡毒的詛咒,受詛咒者每到夜間便會全身發冷,如處寒冰之中,受盡煎熬。”
楊天聽完毛彪一席話後,看向楊小海,只見兒子臉色蒼白,額頭不斷的冒着冷汗,表情痛苦之極。楊天不忍再看下去微微擡頭,盯着毛彪道:“我楊天向來光明磊落,何來詛咒?”
毛彪哈哈一笑:“師弟難道沒聽說過天界仙女對狐族的詛咒嗎?小海乃半個狐族之人,固然也受到了牽連,若不是他身上還有一半人的血液,痛苦怕是要多出百倍不止了!”
楊天正色道:“竟然是天界詛咒,師弟又有什麼辦法?”
毛彪笑了笑道:“只要師弟你肯退位讓賢,師兄我自會替小海治好寒冰詛咒,畢竟半個狐族的詛咒不是那麼強。”
楊天面露難色,抱着楊小海沉思不語。
“爹,不要,小海寧願凍死……”身在病痛折磨中的楊小海隱隱聽到了兩人的談話,遂艱難開口阻止爹爹。
楊天看着兒子痛苦的表情,心如刀絞,終於下定決心擡起頭道:“我答應你。”楊天抱着楊小海的雙手抖動着,說出這幾個字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毛彪見師弟如此爽快的答應了,面露喜色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師弟不再當認谷主職務的話,這天音谷自然是不能待下去了。”
楊天“哼”了一聲:“我下得塵音山去,此生絕不上山半步便是了。”
“妙極,妙極,這是破除冰詛、咒的解藥,三分外擦,七分內服。”毛彪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扔給楊天。
楊天伸手抓住瓷瓶,當即依照毛彪所言給兒子用瞭解藥,待楊小海面上痛苦之色漸漸消失,陷入昏睡才鬆了口氣,看向毛彪道:“孩子她媽到‘風上寺’去了還沒回來,等孩子他媽回來我一家三口立馬下山。”
毛彪搖頭道:“不然,木師妹回來了我自會通知與她,師弟還是近早下山,免得夜長夢多,我做師兄的不安心。”
皓月當空,山間響起陣陣蟲鳴聲,放佛在訴說着這片山峰的故事。無盡蒼穹下,一道黑影靜靜的站在天地間,楊天抱着楊小海,最後望了一眼朦朧的塵緣峰,靜靜轉身,消失在塵音山的蒼茫夜色中。
白雲若雪,十年如夢。塵音山附近的一處小村子裡,一個十五六歲的布衣少年正靜靜的望着遠處塵音山的天空,陣陣出神。
“小海,在看什麼呢?”少年身後的茅屋裡一箇中年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中年男子粗衣麻布正是十年前的楊天,十年過去了,楊天舉止投足間更先穩定成熟,此刻楊天負手而立和楊小海並肩站着。
楊小海看向父親,欲言又止。
楊天看着遠處塵音山巍峨的山脈,若有所思,終於嘆了口氣看向楊小海,見孩子有什麼話要說,心下已經猜到三分,開口道:“你是想問你娘這十年都幹嘛去了,爲何不來尋我們是吧?”
楊小海想到十年未見的孃親,不由的眼眶一紅,點了點頭。
楊天憐惜的摸了摸楊小海的頭:“你娘十年前去風上寺詢問單狐山狐族失蹤的事情,從此便沒了音訊,多半是被那羣老和尚扣留在寺裡了。”
十年前北方單狐山狐族突然失蹤,曾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陣波瀾,各派都私下懷疑是“風上寺”做的,只是這是十年間,沒人取得任何證據,楊小海的孃親身爲狐族之人,心有不甘便隻身前去“風上寺”討說法,從此杳無音信。
楊小海雙手緊握,咬牙道:“那爹爹我們
去寺裡救孃親。”
楊天搖了搖頭:“現下還不能,爹爹有些話要告訴你,小海你認真聽着。”說完,輕輕拉着楊小海坐在邊上的石桌旁,自己也坐了下來。
楊小海滿臉疑惑的看向父親,只見楊天認真的看着自己,眼中充滿期望,又有幾分憐愛和不捨,楊小海隱隱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發生。
楊天深深吸了口氣,開口道:“小海,爹爹問你,當今修真門派誰最強大?”
楊小海想也沒想回答道:“娘曾經說過中州“雲雨門”比之“風上寺”“塵音谷”還強了許多。”
楊天聽到孩子開口就是孃親,不由的心中一痛,頓了片刻繼續道:“你娘說的沒錯,“雲雨門”乃當今正道之首,受萬民敬仰,實力自然不弱,那你知道“雲雨門”最忌憚的是哪個門派?”
楊小海聽到“雲雨門”還有忌憚的門派,大爲驚訝,疑惑的看向父親。
楊天知兒子不知道,便繼續道:“當今正道以“雲雨門”爲尊,魔教則以“伏天宗”最爲強大,“伏天宗”門下有九脈,九脈分佈在神州各處,據說九脈中各有高手,門下弟子衆多,集結起來實力比“雲雨門”強大也說不定。”
楊小海自幼生長在“天緣門”,之前從未聽過“伏天宗”,聽父親這麼一說,不由的對這個世界好奇起來。
楊天看着面色興奮的楊小海道:“想什麼呢。”
楊小海面露嚮往之情道:“要是我能成爲向‘伏天宗’或者是‘雲雨門’那麼大派的掌門就好了。”
楊天見孩子有這等志向,微微一笑道:“小海,你今年有十五歲了吧。”
楊小海掐指算了算道:“十五歲零二個月了。”
楊天點了點頭,看向遠處的“塵音山”道:“十年了,這十年‘塵音谷’在你叔叔毛彪的手中日益強大,我也沒什麼好擔憂的了,現下也可以去找你孃親了,如果找不到你孃親,爹爹打算去‘伏天宗’看看,男兒總是要有點作爲的。”
楊小海高興道:“好啊,好啊,終於可以去找孃親了。”
楊天道:“你不能去。”
楊小海心下頓時一涼,委屈道:“爲什麼啊。”
楊天看向北方中州大陸,若有所思道:“爹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讓你去辦。”
楊小海得知爹爹不讓自己去找孃親心中不快,默不作聲。
楊天也不解釋,開口道:“下個月就是‘雲雨門’收新弟子的日子,爹爹希望你能拜入‘雲雨門’,通過‘雲雨門’打聽你孃親的消息。”
楊小海聽父親要自己親自打聽孃親消息,氣頓時消了,看向父親道:“爲什麼要進‘雲雨門’呢?”
楊天道:“如果真是‘風上寺’扣押了你孃親,他們自是死不承認的,若你有一天成爲了‘雲雨門’的得意弟子,叫你的師父去問詢孃親下落,結果又大不相同了。”
楊小海見父親說的有理,沉思片刻後,開口道:“進了‘雲雨門’的話,就要修行修真之術,這十年的武學豈不是要荒廢了?”
楊天搖了搖頭道:“雖然你娘一直說修真術比武學強,但爹爹我還是覺得武學纔是正宗,若你進了‘雲雨門’大部分經歷還是要放在武學上的。”
楊小海坐在石桌旁,看向北方中州方向,面色不變,心中卻對未知的未來露出了幾分嚮往。
微風吹過,幾片落葉帶着幾分不捨,在樹上微微顫動了一陣,終於還是飄落了下來,輕輕的從楊小海身邊飄過,飄向了遠方。
塵音山風景秀麗,景色怡人,山上多有武林門派,山谷更有修真大派。尋常百姓或敬仰或拜師,皆慕名而來。是以塵音山周圍居民衆多,商業發達,日積月累,便形成了塵音山著名的重城:景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