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的一聲,譚艾米將晚餐吃的東西悉數吐了出來,洗浴室裡充斥着一股子酸腐的味兒,讓她感覺更難受了,又是一聲嘔吐。
直到胃部再無東西可吐,她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扭開水龍頭,看着鏡子裡臉色蒼白的自己,形跡憔悴。
她往臉上潑了些水,眼角餘光掃到洗手檯右下角的垃圾桶,那裡面靜靜的躺着的一根驗孕棒,兩條紅槓刺痛了她的雙眼。
“啊!”她大叫出聲,瘋狂地將洗手檯上的東西全部揮灑在地,又拿起一個小鏡子狠狠地砸向鏡子,嘩啦一聲,碎片飛濺。
爲什麼,爲什麼她渴求多年的孩子,卻偏偏是個小混混的種,爲什麼?
爲什麼她的孩子,不是那個人的血脈,盼了這麼多年,上天爲什麼要給她開這麼一個玩笑?
啊!啊!
譚艾米抱頭尖叫出聲,無力地滑落在地板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憑什麼陸蔓就能生下靳成俊的孩子,貴不可言,憑什麼自己肚子裡的這個就是個小混混的種,憑什麼,憑什麼?
譚艾米尖叫着,狠狠地捶打地面發泄着。
她的手甚至捶向小腹,然而,當接近腹部時,她始終是下不了手。
門鈴,如同催命似的,響個不停。
譚艾米很想充耳不聞,可是,那鈴聲卻是不管不顧,執拗地響着。
她胡亂地擦了一把臉,走出客廳,看到玄關處的門鈴顯示屏,心裡沒來由地一跳,砰砰的跳個不停。
打開門,陳大那如同殭屍般的臉出現在她面前,只見他面無表情地道:“老闆要見你。”
譚艾米身子一顫,一絲不安從心底蔓延開來。
時間已經進入三月,春暖花開的時節,櫻花公園到了晚上行人漸多。
“櫻花快要開了。”陸蔓和董晉手牽着手,緩緩的走在公園的水泥沙路上,看着樹上的花苞說道。
“嗯,今年的櫻花一定很燦爛。”董晉笑着看了她一眼,目光同樣落在那重重花蕾上。
陸蔓由衷一笑,脣角微彎,燈光落在她的臉上,愈發顯得柔美,看得董晉心裡一蕩。
牽着她坐在公園的石凳上,自然而然地攬過她的肩膀,說道:“好久沒有這樣和你坐在一塊了。”
陸蔓聽了滿臉歉然,偏過頭看他,歉疚地道:“對不起,我……”
“別說對不起。”董晉以一指擋着她的脣,溫柔地看着她的雙眸說道:“我們之間,用不了這個詞,所以別說。”
他的雙眸,在橘黃的燈光下熠熠閃爍,如同晨星,陸蔓勾起一絲笑紋點了點頭。
“哎,我現在倒真是希望躺在病牀上的是我了,好歹還能天天看到你。”董晉故作輕鬆地開玩笑。
陸蔓聽了心裡一慌,急急地用手捂着他的脣道:“我不許你胡說。”
董晉一怔,見她着急得眼圈泛紅,心裡暖融融的,也甜絲絲的,拉下她的手吻了一下:“小傻瓜,我不就逗你嗎?”
“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我不喜歡。”陸蔓搖了搖頭,緊緊的抿着脣。
董晉定定的看她,知道她是被靳成俊那樣子嚇壞了,當下笑着道:“放心,我會長命百歲的,我會每一年都在櫻花時節陪你到這裡坐,看落櫻繽紛,這樣行了吧?”
“你說的,我們打勾。”陸蔓像個孩子似的伸出小指。
董晉抿脣而笑,卻聽話的伸出小指和她打勾蓋章,笑道:“像個孩子似的。”
陸蔓看着指腹暖暖的,這才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不遠處,一個男人正在求婚。
“這人真笨,要求婚,也該等到櫻花漫天灑下的時候啊,這麼點時間也等不及,白浪費了。”陸蔓噗嗤地笑。
董晉聞言看了過去,那男孩捧着一大束玫瑰和戒指,單膝跪地,正信誓旦旦的承諾。
他心中一動,看着陸蔓問:“你覺得那樣好?”
“不好嗎?漫天櫻花,繽紛的世界,這多浪漫啊。”陸蔓笑眯眯的。
董晉挑了挑眉,看着她星月微彎的眼睛,若有所思。
靳成俊將一張照片劈頭扔到譚艾米的臉上,聲音凌厲冷冽:“給我解釋一下你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成俊,你恢復記憶了?”看到如此熟悉的靳成俊,譚艾米驚喜地叫,可看到他冷漠的神色,不由低下頭看去。
看着腳邊那張相片,她彎身撿了起來一看,臉色微變,然而,很快的,她就恢復鎮定。
“這是什麼?”她故作無辜地問,笑容有些僵硬,心更是突突的跳的飛快。
靳成俊見她還在裝,眸子眯了眯,冷道:“艾米,別裝的太像了,你知道我的脾氣。”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譚艾米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相片,心思百轉,說道:“你意思是說我出現在這裡?”
“難道你想說這不是你?寶藍色的寶馬,你說喜歡,我特意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全市不過兩臺。”靳成俊冷冷一笑,說道:“另一輛上個月因爲車禍而進4S店送回原廠,不會這麼快就送回來了吧?”
“我並沒有否認,我只是想問,我出現在這裡怎麼了?不就是經過麼。”譚艾米故作鎮靜,心裡越發慌亂。
“是嗎?”靳成俊冷厲一笑,眼光利光如刀,嗖嗖的飛向她:“這麼巧出現在我車禍的現場,想必你早就知道出事的是我吧?”
“我沒有。”譚艾米皺眉反駁。
“我在那附近和朋友見面,車子停在那裡,根本就不在車內,後來才知道那裡出了車禍,知道是你。”她焦急地解釋:“況且,就算當時我在車內,出車禍了,也與我無關,不是嗎?你知道我從來不好奇。”
“你挺會辯的。”靳成俊不怒反笑,冷冷地道:“可惜你演的太過了,也低估了我的智商,高估了你自己。”
譚艾米臉色微變,抿着脣看着他。
“陳大。”靳成俊高喊。
陳大立即閃身進來,聽候指示。
“把你知道的告訴她。”靳成俊闔上眼。
“聽說黑哥是你的同學,而前些日子,你常常光顧黑哥的酒吧,關係曖昧,他的一衆小弟稱你爲嫂子。那天,黑哥有個手下從廢車廠開了一輛車出來,經調查,就是那架肇事車,而在事故當日,你打了五十萬進入黑哥的戶口,協助他的手下潛逃。”
陳大聲音冷冽緩慢,卻似是凌遲似的一刀一刀剜着譚艾米的肉,她臉色越來越白。
“因爲老闆,你惱恨陸蔓母子,要黑哥找人除了她們,可惜,撞到的卻是老闆。你不認也沒關係,現在,我已經派人到越南將那人抓回來。至於黑哥,骨頭再硬,也硬不過子彈。”
陳大簡潔的說了調查得來的結果,原來是找不到誰對陸蔓母子不利的缺口,看到那張相片,想到譚艾米對老闆的感情,就覺得什麼都合乎情理起來。
陳大跟靳成俊之前也曾混過黑社會,找人一查,譚艾米和黑哥那些事,就像反了肚的魚兒,都浮上水面來。
“怎麼,不想爲你自己說兩句嗎?”靳成俊睜開雙眸,譏誚地看着臉色灰白的譚艾米。
冰冷的聲音,如寒冰利刃,譚艾米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她忽而咯咯咯的笑起來,刷地看着靳成俊,眼圈泛紅,說道:“是,是我又怎麼樣?”
“我跟了你八年,對你一心一意,我以爲,君心如鐵,也該開花了。可是你呢,說沒有想過娶我,不,你是想過娶我的,都是因爲陸蔓,因爲那個賤人。如果不是那對母子,你不會對我這麼冷淡,你不會變得這麼快。”譚艾米癲狂地道:“只要除了那對母子,你就會回到我身邊了,我只恨,恨那車沒有開得更快,恨沒有撞死那對賤人,我恨。”
啪的一聲,陳大狠狠的一記耳光扇在了譚艾米的臉上。
譚艾米呸的吐出一口血水,雙眼通紅,說道:“是我做的,又怎樣,你要殺就殺,就算死,我也不後悔,我都要拖着那對母子墊屍底。”
她睜大雙眼,髮絲凌亂,右臉紅腫一片,像個鬼似的,只差沒撲到靳成俊身上來了。
靳成俊厭惡地掃了她一眼,聲音冷漠地從齒縫裡擠出:“想死?沒那麼容易。”
“收回她的車子房子,包括所有花紅產業首飾,將她的母親從營養院趕出來。另外,將消息發佈出去,她不再是靳氏的人,誰敢聘請譚艾米,就是和我靳氏作對。”
“是!”
譚艾米睜大了眼,他要將自己的後路堵死,趕盡殺絕?
“你不是妄想成爲靳太太,成爲人上人,擁有一切嗎?”靳成俊冷冷地一笑,一邊脣角邪惡地勾起:“我就要你一無所有,像個乞丐似的活着。”
譚艾米一個踉蹌,跌坐在地,擡起頭看着那個臉色冷漠的男人,心中一片生涼寒慄。
一無所有,一無所有,從此過着窮困潦倒的生活,這簡直比要她的命還難受。
後悔?悔,她似乎不該與他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