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緋雪瞧見母親淡然清冷甚至不曾有一絲起伏的神情時,先是一怔,隨即卻是安慰地輕輕彎起脣。經歷了這麼多,娘對那個人終於已放下了當初的執念,這正是她願意看到的。她不希望娘再和那個人有任何牽扯,即便那個人是孃的丈夫,是她爹……
沉默中,緋雪倒是率先向顏霽福了一福,笑盈盈地恭喜道:“緋雪賀父親小登科之喜。”
柳繁煙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顏老太太卻只覺得這個孫女識大體、明事理,可要比那個眼高於頂的顏雲歌強多了。
顏霽說出那番話卻無人做出迴應,本有些惱羞成怒,現下有人給解了圍,繃緊的怒容纔有所緩和。只看見開口的是緋雪,一時間,卻不知該作何反應。
“好了好了,再耽誤工夫菜就涼了,都坐下,坐下來吧。”
顏老太太一聲令下,哪個會不從?衆人懷揣着這樣那樣的心思,紛紛落座。大房的人已自成一桌,至於二房三房的人,就只能坐在另一張桌子前,別提吃飯的時候肖氏臉多臭了。兒子想吃塊肉,她卻拉下臉斥了句:“吃吃吃,就知道吃。”惹得顏昱頻頻拿不悅的眼色掃她。
再說大房這桌,氣氛也好不到哪兒去。柳繁煙坐在顏霽左手邊,右邊的位置顏霽自然而然留給了新得的嬌娘。飯間,他看柳湘雲似有些拘謹便不時夾菜進她碗裡,看得柳繁煙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也下不去,險些悶死。
顏老太太不知是沒看見柳繁煙黑如墨汁的面色,還是故意爲之,對那剛入門的柳湘雲也十分和氣,噓寒問暖不說,竟還當着柳繁煙的面笑呵呵說道:“湘雲,你可得爭氣些。爭取今年懷上,明年就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到那時,老太太的賞少不了你的。”
柳湘雲究竟還是個姑娘家,臉皮薄得很。聽老太太如此說,立時羞紅了一張臉。看着那白裡透着紅暈的美麗容顏,恰似一朵開得正盛的花兒,只看得顏霽心神一蕩,竟也不避諱他人,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瞧了起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繁煙將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敲,霍然起身,話也不交代一句就拂袖而去。
顏雲歌本也不想同老太太、沈清母女同桌用膳,見母親走了,只道去看看母親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也快步追了出去。一方面,她這麼說自然是給自己尋了個合適的‘理由’;二來,也是給柳氏尋了個‘臺階’。否則作爲當家主母的,就這麼甩袖離開,着實太難看了些。
一頓飯,竟不知多少人吃得味同嚼蠟。卻惟獨沈清母女,完全的不管不理、不聽不看,只吃她們的飯。餘光掃到柳氏拂袖而去,顏緋雪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黑玉般的眸子裡嘲弄一閃而逝。
柳繁煙這般,就是‘輸’了。她輸在太過在意——在意顏霽,更在意自己在將軍府的地位。她冷眼瞧着,只覺得這位柳湘雲可不是一般人。剛入門的新婦總會或多或少顯露出幾分緊張亦或忐忑,用膳時,柳氏頻頻擺出難看的臉色,若是尋常些膽子小的,只怕早嚇白了臉。再看她,卻是從始至終都不曾看過柳繁煙一眼,甚至在她拂袖離去後,她依然能面無表情地同老太太‘談笑風生’,與顏霽‘打情罵俏’。
想來,這下柳繁煙是碰上‘對手’了!
兩強相爭必有一輸。而她們只需作壁上觀,收漁翁之利即可。呵,後院要起火,只怕顏霽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