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捆的羽箭,被搬到護城河邊。鋒利的箭頭,包果着麻布,浸透桐油……桐油濃郁的香味,由箭頭燃着的火焰帶入空氣,嗆得攻城的士兵,不得不用溼布矇住口鼻。
每支做工普通的羽箭上,都燃起怒火,燒得竹製的箭身,噼裡啪啦作響。燃起的濃煙,像一條條飄飛的黑色帶子,融入軍隊上方無望的夜空。
“放箭!”一聲令下,無數的火箭,像一場雨,帶着災難,簌簌射向隱於黑暗的墨家城……這,無疑是墨家城空前的浩劫。
城樓上的守衛,還來不及呼救,就被火箭射中……火勢迅速席捲全身,守衛們四處逃竄,慘叫聲此起彼伏。
守衛中,有的中箭後,從城樓上直直地摔入護城河。護城裡的鱷魚,早就飢渴難耐,見有人落下,便一擁而上……血,染紅了河水。
有的,則被大火吞噬,活活燒死……戰鬥慘烈,但,卻很順利,墨家城的守衛,毫無招架之力,被輕而易舉殲滅。
三皇子坐在一旁,像看戲一樣,欣賞着墨家守衛的慘狀。在他眼裡,那些守衛真是愚蠢之極!墨秦天早就將墨家城作爲抵押,給了他……這些守衛居然還反抗!
他的心中,早已填滿憤怒和仇恨。
三皇子覺得,只有殺光了城裡所有人,才解能解氣!想到這裡,他邪惡一笑:至於墨秦天那條狗,雖然,他答應不動墨家……呵呵,可是,他三皇子一向說話不算話……
“三皇子,您瞧……那些守衛!三皇子,您真是太厲害了!”一旁的侍衛見狀,趕緊拍馬屁。
三皇子尖聲尖氣地神氣道:“那是!就墨家城那點兵力,還想跟我三皇子鬥?真是癡心妄想!”
“墨家有什麼動靜?”他問道。回來的探子說:“回殿下,墨家府邸大門緊閉。不過,我聽聞……墨家小姐,好像已經回府了……”
“墨九卿回來了?!”三皇子吃驚地動了一下,騰地一聲,從馬背上摔下來。
“殿下,小心!”侍女扶起三皇子,待他站穩,三皇子一把推開了侍女,眼神兇惡地瞪着墨家城的方向,“可惡的墨秦天,墨九卿回來了,也不乖乖送到我府上!”
“好啊!墨九卿,你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爲你死了……哼哼,這回,我一定要讓你乖乖跟我回去!”
他大喊一聲:“傳令下去,將火箭射到城內!”
接着,三皇子向另一個侍衛吩咐道:“告訴墨秦天,再不把墨九卿交出來,我除了要血洗墨家城,還要讓他們墨家永無翻身之地!讓他……最好現在滾到城門,放下吊橋!”
搖曳的火光中,三皇子滿臉橫肉,也掩蓋不了他的高興和憤恨。他負手而立,眯起眼睛,看向黑暗中輪廓模糊的墨家城再次被火光照亮。
又一次進攻,比之前,更加慘烈。
城內,漆黑一片,每個人都屏住呼吸……死神無處不在,他們只能小心到將自己裹藏……
這時,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隻花貓走過。它停在路中央,左顧右盼。
門縫中,一雙水靈靈的杏眼,警惕着四周,在看到了花貓的那一刻,黑色眸子放大,顯得異常興奮。
“小奈!娘……小奈在那裡!”一個小女孩指着街道上的貓,對身後的一片漆黑喊道,甜甜的聲音,雖然很低,但難以掩飾她內心的喜悅。
“噓噓……小聲點,快點過來躲好!”屋子不遠處,一口米缸的蓋子被推開,藏在米缸中的婦人探出頭來呵斥道。
忽然,窗外一道火光閃過,一支火箭,落在了小孩一米不到的地方。濃郁的桐油味道,透過門縫溜進屋子,迅速瀰漫了整個狹隘的空間。
“小奈!”
門被推開,桐油味更加清晰。
“丫頭!快回來!外面危險!”
婦人從米缸裡跳出來時,她女兒的身影已經被大火吞噬了。
“小奈!你在哪兒?”小女孩在熊熊大火中,着急地尋找着自己心愛的貓咪。
“小奈!”
“丫頭!快到娘這裡來!”婦人緊隨,卻被大火阻隔。
滿城火海,火光沖天,慘叫聲不絕於耳。濃煙瀰漫,人寸步難行。
“娘!小奈……不見了!”
婦人被煙嗆住了,直咳嗽:“丫頭,別管小奈了……快點……快點回屋!”
“不要!小奈,最怕火了……我要找到小奈!”小女孩跑遠了,婦人不得不跟上去。
忽然,一道勁風襲來,一支火箭,朝小女孩直飛而去。
“丫頭!”婦人淒厲的叫喊,帶着最深的絕望,響徹街道。
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火箭在離小女孩幾寸的地方,停住了,箭身一寸一寸化爲火星,飛散飄去。
無數的火箭,靜止在空中,箭尖的火焰像一朵朵蓮花,耀眼明亮。它們呈一種詭異的姿態,延展,向上,熱烈,安靜。
漫天的火焰,形成一片星空火海。一個人影,從遠處的黑暗中走來,足音清脆,空空滲人。
“丫頭!”婦人一下撲上前,護住小女孩。頭頂傳來恐怖的噼啪聲,燒焦的木質屋檐,從房體脫離,朝地面緊緊相擁的母女砸去。
那抹曼妙的人影,並未停步,她只是微微擡手,燒斷的梁木便凌空停住,隨即,她又動了動食指,點了點一處空地。斷樑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拖住,移到了空地。
緊緊眯着雙眼的婦人,睜開眼,隔着燃動的火焰,她看到一個藍衣女子,款款走過,淡然鎮定。
似乎她置身於的不是火海,頭頂也不是危險的火箭,而是一片紅色的星空。
藍衣女子揮揮衣袖,凝聚空中的火箭,紛紛消散,流螢般的火星落到地面,跳動了幾下,就熄滅了。
“姑娘……”婦人想喚住女子,告訴她現在很危險,不要隨便外出……但,女子徑直走遠。
婦人追上去,街道浸沒在火海……而,女子消失的方向,正是墨家城的城門。
那抹影,藍色的裙襬,飄飛如蝶,悽美而凌厲,遺世而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