麪條起鍋,張桂芬拈起圍裙擦了擦手,夠着脖子往臥室方向看,眼底似有焦急。
已經半個鍾了,那屋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總覺得,談熙變了,不僅昂首挺胸敢與人對視,說起話來還一套一套。
難道真是吃慣了豪門大戶的飯,連帶心氣兒也高了?
當初,張桂芬一聽要和四大財閥之一的秦家聯姻,還暗歎薇薇運氣好,傍上一棵大樹今後吃穿不愁,誰知秦家那邊要的根本不是談薇,而是談熙!
那個一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孤女!
在她有限的認知中,談宗武和張茹秋纔是這個家的男女主人,而談熙和她家靜靜同樣都是寄人籬下,唯一不同的,談熙是男主人的侄女輩,而小靜是女主人的侄女輩。
所以,這麼多年她纔敢肆無忌憚地支使談熙幹這幹那,不時給雙小鞋穿之類的。
既然秦家看中了談熙,爲什麼就不能是靜靜?
張桂芬因此鬱悶了很長一段時間。那可是頂級豪門,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
她的靜靜樣貌好,身材佳,學歷又高,關鍵是溫柔體貼,絕對的賢內助,反觀談熙,整天低着頭,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呆板木訥,毫無風情可言!
“怎麼還關着……”
張桂芬看了眼時間,終於按捺不住,再次走到臥房門前,擡手,砰砰砰——
“靜靜,面好了。”
沒有迴應。
“你這孩子,應媽一句啊!”張桂芬急了,雖然知道談熙沒那個膽子找茬,可就是忍不住擔心。
“……馬上就來。”
“你們在裡面做什麼?需要幫忙嗎?”
這回不等她再敲,門從裡面拉開,談熙笑意盈盈立於眼前。
“張姨怕什麼?我只是拜託靜姐幫我把以前的東西找出來而已。靜姐,你說呢?”
任靜正蹲在牀邊,伸手往牀底掏什麼,聞言,支個頭出來,“媽,我……幫熙熙找點東西,你別敲了。”
“這樣啊……”張桂芬狐疑地看了談熙兩眼,“那你們別鎖門,青天白日的……”
談熙笑意不改,眼角卻染上譏誚,青天白日?
她真想問一句,你這個當媽的知道你女兒大白天被個老男人闖進閨房,狠狠幹了一炮嗎?
要說談宗武膽子還真不是一般大,任靜身上的吻痕居然是今天早上留下來的!
張茹秋還在家,老色鬼就控住不住,任靜那個蠢貨還以爲談宗武有多愛她,哭嚷着什麼戀愛無罪,他們只是情不自禁。
談熙隔夜菜都快嘔出來了。
不管怎樣,最後她還是答應了任靜暫時替她隱瞞。
至於交換條件……
“就是這些了。”任靜拍拍手,站起來,指着那個從牀底拖出來的紙箱。
談熙挑眉。
“我搬進來的時候把櫃子裡的衣服,還有桌上一些小玩意全都收到這裡面了。你……檢查一下吧。”
箱子很寬,目測兩隻手圍不住,好在沒什麼高度,矮平矮平的,否則牀底也放不下。
“我的畫具呢?”
“在……雜物間。”
談熙目光稍凜。
“不、不是我……太太說你那些東西太佔地方,所以讓我媽一併收拾了。”
之前,她的畫具一直堆放在頂樓,張茹秋一年四季都不見上去過一次,也不知道礙她什麼眼了。
呵……
也罷,有些人看你不慣,分分鐘都能挑事。
相比張茹秋在她離開之後才發作,已經很夠意思了。
“我之前的畫呢?”
“都在櫃子裡。”任靜拉開書桌下面一扇櫃門。
談熙檢查一遍,驀地,鬆了口氣。
還好,一幅不少……
又把箱子裡的東西大概翻找了一通,“我記得,還有條海豚項鍊。”
任靜眼珠一轉,“抱歉,我沒見過。”
熙拍拍手,從一堆雜物中間站起來,“那條項鍊是我媽送的生日禮物,你確定要貪死人留下的東西?”
任靜登時一個激靈,“我、我想起來了!在左邊第二個抽屜裡。”
談熙笑言:“你看,多虧我媽在天之靈保佑,這不就找到了?”
任靜隱有忿色,她再蠢也聽得懂,這話是在諷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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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熙把項鍊從盒子裡拎出來,一隻藍色小海豚在陽光下折射出晶瑩光斑,近乎完美的雕琢工藝,將海豚半眯着眼的憨態表現得栩栩如生。
普通的鉑金鍊條,不見得多貴,可配上海藍色吊墜竟說不出的好看,彷彿讓人身臨其境感受到大海的深邃與閒適。
難怪會入了任靜的眼。
談熙把項鍊收好,放進隨身攜帶的挎包裡。
“還有什麼東西?最好一起拿出來,別讓我像擠牙膏一樣,慢慢往外掏。”談熙端着下巴,笑了笑,“我這個人,脾氣不好,耐心更差。”
“真的沒有了!”任靜擺擺手。
其實,跟了談宗武之後,她吃穿用度樣樣不缺,之所以看上那條項鍊,不過是覺得那隻小海豚可愛罷了。
“哪個小一點的箱子給我。”
談熙把所有東西大概整理了一遍,丟掉一些不要的,比如牙刷、毛巾、舊衣服之類,然後把需要帶走的全部裝進小一點的箱子裡,最後去雜物間把她的畫具全部打包。
因爲有好幾個畫板,她直接從網上找了搬家公司的電話,讓他們派一輛小型麪包車在樓下等着。
七七八八整理一番,兩個小時一晃而過,期間張桂芬來看過n次,又催她寶貝女兒去吃早餐云云……
任靜一直在看談熙臉色,她現在巴不得快點弄完,然後送走這尊瘟神,就怕張茹秋回來,兩人撞上,談熙嘴上不牢靠把事情抖落出來。所以,她幹起活來格外賣力。
送上門的免費勞動力,談熙焉有不用之理?
她就當個甩手掌櫃,支使任靜去做。以前,這對母女沒少這麼折騰原主。
大冬天讓一小姑娘用結冰的冷水洗衣服,真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活該!
可這一幕落在張桂芬眼裡,頓時就心疼得不行。
“談熙,你怎麼可以讓靜靜做這種事?!”
“這種事?哪種事?張姨,你說的話聽起來很有歧義哦~”談熙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長。
任靜動作一僵,面色雪白。
她現在覺得談熙無論說什麼,都能有意無意刺到她心窩上,還盡挑軟的地方下手……
那種事?
明擺着罵她是雞——拿金主的錢,幹賣肉的活!
半晌,張桂芬才反應過來,呸了聲,怒瞪着雙眼,像只全身豎毛準備進攻的母雞。
“下賤的臭嘴巴子,滿口腌臢話,你還有沒有家教?!”
談熙面色驟冷,周圍氣壓頓時降到最低點。
“做了還不讓人說,這是當了婊子還要立貞節牌坊?”
任靜面色劇變,她聽懂了其中暗含的警告,心裡恨得長草,卻又不得不屈從現實。
“媽,你少說兩句。”
“靜靜!”張桂芬跺腳,“她怎麼能讓你幹這些下人的活?!嘴裡還不乾不淨……”
談熙聞言,譏諷更甚,下人的活?
看來,張桂芬始終不認爲自己是個保姆,還拿張茹秋娘家人自居,當真可笑至極!
但轉念一想,她又確實跟談家撇不開關係了。現在這種情況,她也算談宗武的“半個媽”吧。
很好,談熙彎了彎嘴角,談家的水越渾,介時,她摸魚的可能就越大。
家業這種東西,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比較好。
任靜不耐煩地打斷她,“行了,你先出去吧,我幫熙熙收拾好就來。”
“那早餐……”
“先放着,等一會兒又不會餿。”
“可麪條會糊。”
“那就倒掉,重新再做!”任靜已是滿臉不耐煩。
張桂芬動了動脣,到底沒說什麼,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談熙看着她把端上桌的麪條倒進垃圾桶,然後進了廚房,開始打火,燒水,看樣子,又準備煮麪。
突然有些羨慕……
這個世上,也只有母親能爲兒女退讓至此。
張桂芬勢利、刻薄、尖酸不假,可她對任靜的維護卻不摻任何雜質。
在任靜如此拼命的幫助下,打包工作很快完成。
談熙叫的麪包車也到了,“……好。東西不多,讓兩個人上來就行。”
張桂芬站在廚房門口,乜斜着眼,“這麼點東西,也好意思回來搬?都成豪門少奶奶了,要什麼買不起……”
任靜坐在一旁餐桌吃麪,聞言,擰緊了眉頭,“媽,你的話真多。”
張桂芬表情訕訕,連忙掛了抹和藹的笑,小心勸慰:“靜靜,你將來肯定比她嫁得好!”
任靜眉頭似乎更緊了。
她和談宗武之間,就像陷進了一條死衚衕,沒有光明,沒有未來。
張茹秋又是個厲害的,她想要取而代之,成爲談家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幾乎不可能。
好在談宗武對她很好,有求必應,還在外面買了套別墅送給她,平時他們都在那裡幽會……
想起男人溫厚的懷抱和那些綿綿情話,任靜全身都酥了,雙腿併攏,小意摩擦着,今天早晨他和她狂亂的畫面一幕幕閃過腦海……
“靜靜?靜靜?!”
“嗯?”
“你到底有沒有聽媽說話?”
“你說,我在聽。”
張桂芬拍拍女兒的手,略帶薄繭的觸感令任靜蹙了蹙眉。
“靜靜,你上大學都一年了,有沒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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