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扈陽,回到了總督府,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李郃回到了等候他的女人們身邊。
此時,他正緊皺着眉頭站在靈兒的牀前,香香、芊芊、青青、月兒等女皆站在一旁。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李郃看着面白如紙、嘴脣乾裂,正處在昏迷狀態的靈兒說道。
月兒道:“從公子離開後靈兒就一直悶悶不樂,也不怎麼吃飯,沒幾天就發起低燒,一直臥病在牀。時清醒時昏迷,每天只是喝些水,勉強吃些紫妍做的稀粥。”
李郃憐惜地撫mo着靈兒消瘦蒼白卻依舊柔嫩的臉頰,低沉地道:“大夫呢?大夫沒開藥嗎?大夫都是幹什麼吃的?”
青青輕聲道:“胡春風開過藥了,但是診不出病因,看似風寒,卻非風寒,藥只能暫壓病情,卻不能根治。總督大人走前,也讓人去旁邊州府找名醫來診治,但仍是沒人能將靈兒治好。”
李郃低聲罵道:“這羣庸醫。”說罷站起身,擡手招過李東,道:“去把胡春風找來,三天內沒辦法讓靈兒退燒,我就把他抓去餵豬!”
“是。”李東應聲而去,這幾年,他爲李郃辦了不少事,已隱隱成了李郃四個隨從之首。
“李西。”李郃喊道。
“小的在。”李西連忙上前。
“去給我請名醫,省裡的請完,就去省外找,只要醫術有過人之處的,都給我請來,多少診金都無所謂,要是不肯來的,你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小的知道,小的這就去。”李西也退了下去。
李西出去後,房間裡立時靜了下來。李郃默默地站在牀前,望着一臉病容仍在昏迷中的靈兒,眉頭緊鎖。
就連原本最爲活潑的憐卿,在這時候也靜靜地站在衆女中。本應該是歡樂喜慶的重聚時,卻因爲靈兒和婧姬這奇怪的病而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婧姬怎麼樣了?”李郃的聲音打破了這壓抑的沉默。
月兒道:“她和靈兒的病情又不一樣,精神一直萎靡不振,一天不如一天。吃什麼東西,都是沒吃多少就開始嘔吐。身體虛弱至極,經常咳嗽咳出血來,雖然沒發燒,但一天中的大半時間都需在牀上,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她一直由天秀和風姨照顧着。”
李郃暗歎,這難道是老天爺在警告自己太風liu了嗎?不過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讓兩女出事的。
雖然心中這麼想,但實際上他卻並沒多大把握。天災病禍,最是令人痛惡,卻也最是令人無可奈何。
“走吧,去看看婧姬。”李郃帶着衆女輕輕出了靈兒的房間,向旁邊婧姬和天秀她們住的小院走去。
纔剛走進小院,李郃便聽到一陣似遠似近的幽幽歌聲。這歌聲是用胡語唱的,聽起來讓他有些熟悉,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不禁讓他駐足於房間門外,靜靜傾聽。衆女也停在他的身後,同他一起聽着這美妙清脆,卻又帶着一絲哀傷悲慼的胡歌。
李郃想起來了,那是在一片茫茫的翠野中,在如銀帶般披在草原上的河流旁,幾個少女歡快歌唱,就如草地上的野花兒一般,清新秀麗。歌聲輕輕飄來,像天上的白雲,縹緲悠揚。
那時候的婧姬,和被她俘虜之後的婧姬,真是截然不同呢。本是一朵嬌豔的草原之花,如今卻已枯萎近乎凋零。
推開了門,跨入屋內,藉着窗子照入的陽光,李郃看到牀上微睜秀目的婧姬,面容比靈兒還要憔悴許多。心不由得揪了一下,雖然她只是自己俘虜的女奴,雖然從來也沒指望過她心甘情願地臣服自己。
可她畢竟是我的女人啊。李郃心中長嘆一聲,緩緩走到了牀邊坐了下去。
天秀和風姨並沒有太多的驚訝之色,李郃回來,她們是知道的。
被病魔折磨的婧姬已憔悴得完全沒了先前清秀美麗的模樣,眼眶深陷,面色慘白,眯着的兩眼彷彿罩着一層水霧,無神地望着屋頂,口中喃喃地說着什麼。雖然聽不清楚,卻可以肯定,一定是在說胡語。
李郃現在自然不會再去計較婧姬不說夏語而說胡語了,溫柔地將她額前的幾縷黑絲撫順後,忽然道:“剛剛是你在唱歌嗎?”
他的眼睛仍望着婧姬,但天秀卻知道,他是在問自己。
“是的。”天秀的目光則始終放在眼前男子的臉上,她始終都看不透,這個男人的心究竟是什麼樣的。
“叫什麼名字?”
天秀愣了一下,道:“女神曲。”
“女神曲?”李郃轉過頭來看着天秀,“你再唱給我聽聽。”
“現在?”天秀看到他的手從婧姬的額頭緩緩撫過臉頰,輕輕摩娑。
“對。”
歌聲輕起,天秀緩緩唱了起來。不能不說,她的聲音非常美妙,便是比起青青和芊芊也不逞多讓,草原之秀果然名不虛傳。
屋內衆女彷彿聽到了草原上流淌的河流中那潺潺水聲,彷彿看到了滿地綠草隨風橫倒,牛羊馬匹遍地食草,美麗的胡族姑娘快樂地在河邊奔跑,赤着的雪白裸足上,精緻的銀色腳鏈在陽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
當李郃和衆女離開屋子的時候,婧姬已經安詳地睡着,既沒有咳嗽,也沒有在夢中說胡話。這段曰子以來,她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麼好。雖然依舊是憔悴的容顏,但看着她那的睡相,卻彷彿在大海上漂泊了許久終於得以靠岸、可以好好休息的人。
天秀不禁無聲地笑了起來,看着婧姬喃喃地道:“原來你也在等着他嗎?達娜,這是爲什麼呢?……”
在走廊過道里,衆女簇擁着的李郃忽然停下了腳步,似突然想起般說道:“我們不是有天山雪蓮嗎?那玩意不是能起死回生、百病可治嗎?就拿天山雪蓮去給婧姬和靈兒服用。”
月兒低聲道:“公子,你忘了,提取天山雪蓮的製藥方法,世間只有極少人會。”
李郃一怔,道:“我想起來了。風姨曾經說過,他們天山派有個什麼候補聖女,懂得此道,讓她去將這聖女找來不就行了?”
月兒搖頭道:“李家已經將風姨的聯絡暗號發佈到大夏國全境了,但到現在仍未有半點音信,不知是那候補聖女還未看到,還是看到了卻趕不過來。”
李郃拍了拍額頭,回身道:“我記得還有個什麼醫神、醫仙的,以他們的醫術,又有天山雪蓮做藥材,婧姬和靈兒的病應該難不倒他們。”
月兒道:“可醫仙離不了萬林宗、醫神四處雲遊不知其蹤跡,如何找得來?”
李郃嘴角微斜:“離不了也得離,找不到也得找,我就不信,在大夏國找倆赤腳醫生還能難得到李家。”
這時芊芊柔聲插道:“主子,剛剛小云過說來傳話,說夫人讓主子過去。”
“嗯,知道了。”李郃點頭應道。華姿跟着李郃回到扈陽李府後,就同姐姐一起被母親叫去了。雖然在京城已舉行過一個簡單的過門儀式,但正式的大婚前,華姿還是要與李郃分開住,因此也就暫時未能與衆女相見了。想來母親叫他過去,八成也是爲了婚禮的事情,可現在婧姬和靈兒大病在牀,讓他如何有心思辦婚禮?
其實在他的心裡,一直有個計劃。便是在扈陽大婚時,一口氣將衆女的婚禮都辦了。他的想法不是衆女一起在一個婚禮,那樣的話對待她們而言太不公平了。而是一個人一場,連辦十數場,爲他所有的女人舉行一樣盛大的婚禮,相信那一定是盛況空前,也是史無前例。
不過,父母現在還是不知道他的這個想法……
“二公子。”李平拿着一個黑色的匣子呈到李郃面前,恭聲道:“這是風先生的東西。”
李郃接過匣子,擡手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把看起來質感十足的可折鐵扇——正是“鐵扇先生”風柳三的招牌武器。李家的高手果然一直保護在風柳三身邊,連他當作暗器保命時擲出的鐵扇都搶了回來。
將鐵扇拿到手中,“跨啦”一聲打開,又“啪啦”一聲合上,再打開,轉了一面,望着鐵扇上刻着的山水圖案,李郃搖了搖頭:“這玩意不行,太寒酸了,不夠氣派。”直接將鐵扇又放回匣子,扔給李平:“放地下室裡去,明天把老張叫來,我要他爲風先生特製一把氣派的鐵扇。”
夜幕降臨,李郃回到扈陽的第一個晚上,本來歐齊等扈陽的福家公子已經擺好了酒席準備爲他接風洗塵,不過因爲家中的事情,他並未答應赴約。
此時,在總督府李斯洪的書房內,一老一少父子倆正隔着張茶几默默坐着。
“我記得,上一次咱們父子這麼靜下心坐着說話,是在你組建虎營出征北部戰場前。”不知喝了幾泡茶,李斯洪才緩緩說道。
“孩兒願聆聽父親教誨。”
“呵呵。”李斯洪擺了擺手,“教誨已經談不上了。彷彿一夜間,你的羽翼就已長全,雄鷹振翅,現在已飛得比爲父還高,不再是爲父所能管的了了。應該說,從小到大,你也從未被人管住過。”
李郃擡起頭看着父親:“父親,永遠是李郃的父親。”
“傻小子,父親當然還是父親。”李斯洪笑了起來,道:“你現在可是我們李家的驕傲,以後到了地下見了李家的列祖列宗,爲父也有些顏面,好歹生的兩個兒子都沒給李家丟臉。”
李郃垂首,沒再說什麼,他可不想做什麼今後當將李家發揚光大一類的保證,這些擔子,還是給大哥背的好,他所要的生活應該是逍遙和快活。
“不過,郃兒,這婚禮大事可不能拖,必須得按時間舉行。”李斯洪忽然話題一轉說道。
李郃搖頭:“婧姬和靈兒的病還未見好轉,孩兒沒有心情行婚禮。何況,姿兒已是我們李家的人了,這婚禮早和晚又有什麼關係。”
李斯洪眉頭微皺:“郃兒,爲父早就說過,不管你在外面怎麼風liu,也不管你打算娶多少個妻妾,但有些事情你得以大局爲重。如今大夏國的局勢,你這婚禮,可不僅僅是一個婚禮而已。再說了,那婧姬,明明就是你從胡人那搶來的俘虜,當丫鬟女奴,玩過就罷了,怎麼可以當真?還有那天秀公主,也一樣。你可要謹記,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別自種隱患,引火上身!”
“孩兒知道。”李郃應付道。
“那個靈兒,是從哪裡來的?”李斯洪凝眉思索道。
“天山……”李郃低聲道。
“哦對,也是從草原帶回來的小丫頭。你小子的女人那麼多,誰是誰我都快記不清了。那小丫頭看起來十四五歲的樣子,卻連話還說不好,是什麼出身你也不肯說。”李斯洪嘆道:“我們家已經夠開明的了,並沒硬要求你取妻妾要門當戶對纔可,但你也別是個女的就往家裡帶啊。你看看你大哥,當年他年輕時在扈陽不也是風liu慣了?可最後你還不是隻有一個大嫂?”
“孩兒知道。”仍是應付的回答。他心裡可不以爲然,以他的姓格,只要與他有過關係的女子,都只能是她的女人,容不得再讓他人染指。像大哥那樣,風liu是風liu了,可那些青樓女子,與大哥發生過關係,他上京後又與別人上chuang,於李郃看來,無異於是大哥被戴了綠帽,這可是他無法容忍的。
“既然知道,那婚期……”
“婧姬、靈兒的病不好,我不會辦婚禮。”
“你……”李斯洪氣得鬍子都快翹起來了。
“父親,您也幫幫忙,讓李家下面的人多用點心,將那個前天山派的候補聖女和醫神、醫仙什麼的儘快找來,治好了婧姬和靈兒,我保證舉行婚禮舉到你們過癮。”李郃將杯中茶喝盡,站起身說道。
李斯洪搖頭,長嘆一口氣:“行,你行,你小子我還真管不了了,你自己去說服你母親吧。”
李郃微笑:“父親放心,母親那裡,我自會去說。如果沒有什麼事,孩兒先回去了。”
“嗯。”李斯洪看着自己的二兒子,忽然露出了一絲似有似無的微笑道:“還有一事,我需要再確定一下。你真的要去自己的封地當兩年主官?”
李郃微微一愣,看着父親的眼睛,點頭道:“不錯,確定。有什麼問題嗎?父親。”
“嗯,沒什麼問題。好了,你去吧。”
離開了父親的書房,李郃並沒有立刻回自己的小院,而是轉到了火麒麟臥趴的大院子裡。
按理來說,火麒麟是被李郃以暴力降服後用武力威脅爲坐騎的。李郃不在扈陽的這段時間,它完全可以開溜自己跑回天山去,絕對沒有人可以攔得住它。但它不僅沒有離開,反而一直安靜地趴在這個院子中,就如冬眠一般,這讓李郃不禁懷疑,這頭火麒麟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當李郃踏入院中的那一剎那,一直趴在地上閉目沉睡的火麒麟忽然呼啦一聲睜開了眼,四肢撐起了巨大的身軀,發出陣陣壓抑低沉的嘶吼聲。
“二飛,在這住得不錯吧,嗯?”李郃一臉微笑地走過去,啪地就是一腳往火麒麟屁股踹去:“站那麼直做什麼?想跟我打架嗎?”
李郃的一腳豈是好受的,便是火麒麟那刀槍不入的鱗甲也擋不住奔卷而來的疼痛,一下又趴到了地上,就像受了委屈的小貓小狗般“嗚嗚”出聲,兩眼滿是畏懼。
將手放到了散發着絲絲熱氣的鱗甲上面,撫mo着那棱角分明的曲線,李郃喃喃低聲道:“真不愧是聖獸,這皮若是拿來做鎧甲,一定也是絕世好甲。”
好似聽懂了他的話一般,火麒麟渾身簌簌抖了一下。
李郃失笑:“呵呵,不過一件刀槍不入的鎧甲,對我而言,並沒有多大用處。火麒麟,我記得上輩子的那些神話傳說中,都是神仙的坐騎。想不到,這輩子,我竟也能享受神仙的待遇啊。嘿嘿,比奔馳寶馬都要威風,都要快速。”
“在天山的那個山洞中你能待那麼多年,看來是隻耐得住寂寞的聖獸。”李郃又低聲說了起來,好似在自言自語,又好似在對火麒麟說話。
“外面的花花世界,對你而言,好像並沒什麼吸引力嘛。不過今後你恐怕沒法再偷懶了,因爲我可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李郃說罷身體已經一躍而上,騎到了火麒麟的背上:“總有一天,我會騎着你,殺上戰場,威震天下的!”
不過他並不知道,此時月光之下騎於火麒麟背上的他,不僅看上去身軀威武如天神,就連眼睛都映出了奇異的紅色,似兩團即將噴涌而出的烈火,又似兩潭鮮紅的血池。
“走吧,我們出去逛逛。”婧姬和靈兒的病讓剛回扈陽的李郃這一天都心情煩躁,現在忍不住想騎着火麒麟出去吹吹風,鬆鬆心了。
“吼!!~~”一聲震顫大地的吼聲響起,火麒麟仰首長嘯,微躬前肢,猛地躍起,整個巨大的身軀居然直接躍出了數丈,躍過院牆,落到了扈陽的街道上。
一時間,扈陽城內及數裡外虎軍大營裡的馬匹紛紛伏地低嘶,所有牲畜全部俯首於地,如在恭拜着威武的皇帝一般。不過,大飛是個例外。睡夢中的它只是微微張了一眼,瞥了瞥頭頂的月亮,抓抓身子,又繼續做美夢去了。剛剛的夢中,一隻有着漂亮皮毛的母獒犬正深情款款地與他對視呢,一段驚天動地的愛情正在醞釀……雖然,是在夢中。
大街上的行人都被嚇呆了,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火麒麟已經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載着李郃奔出了扈陽城。那超快速度帶起的旋風,甚至將街邊的幾個攤子卷飛了起來,好多人的衣服都被颳得七上八下。
“那……那是什麼怪物?”一個行人心有餘悸地整理着自己被刮亂的衣服顫聲道。
旁邊一人道:“兄臺不是扈陽人吧?那是我們扈陽虎威將軍的坐騎火麒麟,嘖嘖,兄臺真是好運氣啊,可以看到虎威將軍騎火麒麟。要知道,除了剛到扈陽時外,這可是他第一次公開騎着火麒麟上街呢。”言語間,竟是頗爲自豪。
“啊?那就是虎威將軍李鐵郎?那個大傢伙就是火麒麟啊!果然可怕,可怕……對了,虎威將軍這麼晚了騎火麒麟要去哪?”那行人看着李郃奔遠的方向說道。
旁邊的人聳聳肩道:“這我怎麼知道,咱們扈陽二公子的脾氣,和他的武藝一樣,沒人摸得透。”
總督府內。
華姿輕撫酥胸從屋子裡披着外衣走出,對着仰首望天負責侍侯她的李家丫鬟問道:“出什麼事了?剛剛那是什麼聲音?”
那丫鬟見華姿出來,忙行禮恭聲道:“少夫人。”
聽到“少夫人”這三字,華姿的俏臉不知爲何竟有些泛紅。
“那是二飛的吼聲,小婢看到它載着一人躍出府去了,可能是二公子騎它出去散步吧。”
“二飛?”華姿輕顰秀眉:“那是什麼?”
“那便是我們二公子的坐騎火麒麟啊。”丫鬟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說道。
“火麒麟?”華姿想起來了,名震天下的虎威將軍,有着一隻天山神獸做坐騎。
“這麼晚了,他出去做什麼呢?”未來的李家少夫人也同那丫鬟一樣,仰首看天,喃喃自語。心下不由得憧憬起自己和李郃的婚禮來——那時他會否騎着火麒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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